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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冰火难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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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静默中,公输仪轻声道:“最后那个木灵体是被活活折磨死了吗?”

“不是,”宁舍我垂眼道:“那人未防他自杀,一直用药限制了他的神智,还将他看管得很严,是十多年前,江家丹房意外着了一场大火,那人才终得以解脱。”

这段话所包藏的内容令几人不由面面相觑,江氏二百岁以上且还在世的长辈中,以炼丹、炼器著称的本家修士……宁舍我口中那人的身份已然是呼之欲出。

钟砚忍不住轻声道:“可那人…不就是朝颐长老在江家时的师父嘛?”

“兰因?”钟纨则一转头,就发现兰因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发着抖,眼神也呆怔怔的,不由意外:“你怎么了?”

兰因这才仿佛被惊醒似的回过了神,猛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摇摇头:“没…我没事…”

钟纨以为他只是被描述吓着,也没再多问。而接下去的一路,众人不知是不是都因想着方才的话题,皆有些沉默,直到走到议事堂门前,看见早等在那里的丹哥和闻人语,闻人语朝他们点头执礼,动作间,不意露出了一截带着新鲜伤痕的小臂,钟纨瞥见,吃了一惊,小声问钟砚:“闻人师姐难道也输给那江氏姐弟了?”

钟砚低声道:“他们最开始便有意挑战的是学宫里拔尖的剑修,赢过之后,话里话外便暗示起了剑仙后继无人,蓬莱剑法亦不过尔尔……这才引得天白师兄一怒之下和他们起了冲突。”

他们窃窃私语时,几人已在丹哥的引领下鱼贯而入议事堂。

这里此时的气氛可称肃穆,宣虞坐在最上首,郁离子、施钩玄、钟神秀、江朝颐等人皆在,甚至连江朝彻也赫然在座,还有许多兰因并不认得的人,而自打他们一进来,这些人的目光便打量了过来,犹有几道在兰因身上逗留。

江朝颐只是格外瞥了兰因一眼,江朝彻却是一直在兴味盎然地仔细盯着他看,兰因想起宁舍我方才说过的话,心里不由有些发慌,大眼睛下意识便求助似地望向了宣虞。

宣虞也在看着他们,见状笑了笑:“都来啦,别紧张,各位长老只是想听你们亲口说说当时的种种经历——咦,天白怎地不在?”

公输仪出列行礼道:“禀宗主,天白受了重伤,现在仍在昏迷不醒,实在没办法亲身过来。”

施钩玄闻言不禁皱眉,郁离子却比他抢先一步开口,凛然道:“重伤?不是说回来时都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倒伤了?难道是那些魔修所留的后手发作了?”

公输仪默了默,方才斟酌着说辞道:“我们回来后暂时都没发觉有什么不适——天白他也是在今天切磋时受的伤。”

堂中现在座的都是金丹以上的修士,五感皆敏锐非常,钟砚、钟纨两人走进来时所自以为压低声音说的那些话,都没能逃过他们的耳朵,此时听到这话,再前后联系起来,稍稍一想,便知是江氏小辈不仅借切磋伤人,更是胆敢出言不逊藐视蓬莱,登时,便有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一个坐在宣虞左下手、须发已显斑白的修士立时极为不满地对着江朝颐重重哼了声,江朝颐却根本没睬他,只是对着施钩玄和宣虞歉然一笑道:“我兄长的这两个孩子在家时,称王称霸惯了,不知天高地厚,下手没轻没重,说话更是过分轻狂——也怪我这个做长辈的疏于教导,等我回去,肯定先教他们当面去和天白道歉,再好好地认错反省一番。”

江朝彻也笑吟吟插嘴道:“思清、思勉这两个孩子从小就没离开过中州,大哥送他们来六姐这儿,就是希望能让他们长长见识——先前在家里,这两个孩子总听长辈,尤其是我这个做叔叔的,说起剑仙若水剑法的厉害,便想当然以为蓬莱的剑修肯定个个不凡,想必正因为这样,对阵时才不敢大意留手。但伤了人,还是要怪他们没掌握好分寸。当然,也要怪我们没交代清楚——剑仙的若水剑法如今真正的传人只有宣宗主,而宣宗主还并未收徒——若我没记错的话,现今学宫的剑法教习,是在由薛长老的几位弟子暂任,”他看向那方才对着朝颐发作的修士,颇为无奈似地摇摇头:

“所以思清、思勉就算把学宫翻个个儿来也没用——想见识若水剑法的厉害,只得等宣宗主亲自出手才行。”

——他这话,几乎是在明着打人脸,骂对面的剑修废物了。

那被他称作“薛长老”的修士闻言,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他“呵”了声:“我那几个现在在学宫执教的徒弟,论天赋、资质确实较平凡了些,也难怪九公子这样天资的人会看不上眼,不过老夫门下,亦有剑法绝不输九公子的弟子——既然九公子言辞间这样托大,不如过后便与老夫那徒儿比比如何?”

“这主意倒不错,”江朝彻摩娑着下巴,笑嘻嘻道:“但俗话说‘杀鸡焉用牛刀’,和我来比,未免也太欺负人了,不如就让您那爱徒,和我那侄女、侄子来比一场,时间就定在……”

他话还没说完,那薛长老便已大怒:“江朝彻,我这些年一忍再忍你们江氏插手蓬莱的内事,只是为大局着想,可不是怕了你们江家!你如此目中无人,当真是觉得我蓬莱无人可奈何你了吗?!”

江朝彻脸上笑容未变,甚至懒懒靠向了椅背:“我可没目中无人啊,薛长老这话说得,便是在故意搬弄是非了。我们江家这百年里之所以每代都派小辈来蓬莱,纯粹是为了方便给剑仙他老人家尽孝心——我和六姐少时也都受过剑仙的指点,宣宗主能算是我半个师兄,我对他,可从没有半点不敬重的想法。而我这次能坐在这里,也是受了宣宗主之邀——是吧?宗主。”

宣虞没有应声,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继续扯皮,他眼里明明闪烁着笑意,面上神情也极其自然,兰因却没来由地感觉到,宣虞其实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大堂内一直在吵吵嚷嚷的,大家的注意力也都下意识落在说话那两人身上,只有兰因,一直在专注地注意着宣虞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忽然间,他看到宣虞对着自己勾了勾手指,兰因瞪大了眼睛,不确定地指向自己。

而见宣虞笑着点了点头,兰因便马上忘了周遭的情形,欢快地横穿过整个大堂朝宣虞跑了过去,一下扑到了他的膝盖上。

宣虞将桌上一碟绿豆糕递给他:“你饿不饿?”

兰因点点头,开心地接过来,靠着他,小口地咬着,一边吃,还一边对着宣虞露出甜笑。

议事堂渐渐安静了下来,江朝彻和薛长老都不再呛声,郁离子看着兰因,眉头深深地皱起。

宣虞这才抬起眼:“吵完了?”

薛长老面色仍极难看,江朝彻却马上若无其事地嬉笑着接道:“师兄你别生气啊!我只是替思清、思勉和薛长老的爱徒约了个切磋的时间、地点!到时候欢迎师兄也来看热闹啊!”

宣虞懒得纠正他这称呼,朝公输仪等人点点头道:“既然可以谈了——那你们中的谁,先将月上女庙那天经历的所有事再复述一遍。”

……

后面的事,兰因便都不记得了——他先前运动灵力过后,便觉身体的经脉,尤其下腹处,又流淌过热乎乎的感觉,全身都变得乏力,这时倚靠着宣虞的臂膀,心神放松之下,连咬糕的动作都开始变得迟缓,渐渐地,竟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时,竟发现自己正躺在宣虞屋中的榻上,而他正坐在对面的灯下,阅读着玉简。

兰因揉了揉眼睛,爬起来:“我们回来了?”

宣虞没回应,还是在一旁换着冰鉴的鹦哥听见,笑着告诉他:“我可是听丹哥说了,你居然在议事堂的众目暌睽下睡着了!还是被宗主给抱回来的!”她拿指甲划了下兰因的脸:“羞不羞呀!”

“呀!”兰因果然脸红了,凑过去,偷偷地抬眼觑着宣虞:“你在看什么呀?”

“一些有关木灵体的记载,”宣虞阖上玉简,垂眼看向兰因:“听说你今天炼药了?”

“嗯!”兰因开心地用力点点头,说起这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钟纨教宁师兄他们的时候,我在旁边听了一遍,就自然地学会了,比他们学得都快,而且钟纨说,我比施长老还要厉害呢!”

宣虞轻笑了声,隔着中衣,手指来回摩娑着兰因的心口:“不是说,心窍一开,人都会变聪明的吗?嗯?你这是怎么回事?”

兰因听不出他话里暗藏的讽刺,还满心以为宣虞这是在夸奖自己,他自觉第一次被宣虞夸奖聪明,羞涩地笑起来,都不再好意思抬眼看他了。

宣虞收回手,声音也在那一瞬变得冷淡:“我和你说过,别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你体质的特别,仅此一次——再有下回,我只能让施钩玄先封住你一部分关穴。”

兰因眨眨眼睛,不明白他情绪怎么突然改变,凑过脸来:“你今天不开心吗?”

“看了一整天的狗咬狗,”宣虞冷笑:“烦都要烦死了。”

“哦,”兰因似懂非懂地应道:“施长老和宁师兄也都说他们不是好人。”

宣虞有些意外他这话:“你说的‘他们’是谁?”

兰因咬着唇,眼神闪烁起来,直到宣虞又问了一遍,才支支唔唔地回答:“就是……朝颐长老和她弟弟。”

说完,兰因便一眨不眨地观察起宣虞的表情,他还记得宣虞带自己到赏花夜宴那晚,和朝颐在宴间表现出来的亲昵,也记得自己刚来蓬莱的时候,偷听到宋姑姑背后同人议论过的,宗主虽把自己带了回来,却不闻不问,而朝颐仙子并不喜欢自己,仙子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的“宗主夫人”,所以绝不能让自己在她手底下太好过……

兰因无比害怕自己方才所说的话会引来宣虞的反感,却又同时控制不住地想要和他倾诉自己的恐惧:“宁师兄说,她师父会抓木灵体割肉炼丹……而且,之前…她,她还教人…不让我吃饭……饿着干活……”

兰因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哭了,还在一边哭一边发着抖,涟涟的泪水打湿了他终于被养出一点软肉的脸颊,被宣虞用拇指一一地抹去。

“真可怜,”兰因哭得一抽一抽的,眼前被还在不断涌出的泪水模糊,只能听见宣虞轻轻地、近乎怜悯地说——他的心情又仿佛在说出这句话时变得极好了,兰因感受着他难得真正耐心、温柔地慢慢拍着自己的背,擦去自己的眼泪,而语气充满愉悦地感叹:“可真是个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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