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榭楼台上，奔腾欢快的乐声响起，一异域美人儿极速起舞，旋转蹬踏，动作轻盈。

舞蹈旋转之快似雪花飘摇，蓬草翻飞，首饰反射出的金光和飘逸的彩带更是增添不少美感。

“好！”山晚鼓掌喝彩道：“绝对是胡旋舞！这‘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的风采，今儿算是见到了！”

“小姐真厉害，又猜对了，奴家敬再您一杯。”坐在穆山晚腿上的紫衣女子笑容潋滟，柔夷抚上酒樽，抿了一口。

这穆山晚出手阔绰，青楼还没开始营业便花了几大袋子银钱，找江妈妈包了三五位美人儿。

晚上表演刚开始时，姑娘们见山晚一脸新奇地看着舞榭上的表演，道她对这些十分生疏，竟故意吵着要她猜舞蹈的种类，没想山晚居然还能猜对几个。

“既然楚歌妹妹已经向小姐敬过酒，那我就来些下酒的果子吧。”倚着穆山晚肩膀的姑娘，摘下颗葡萄，喂到山晚嘴里。

“美人长得甜，喂的葡萄也明显甜一些。”穆山晚双颊绯红，看样子是醉了。只是不知她是醉琼浆玉液，还是醉如花美眷。

姑娘掩面轻笑道：“奴家再甜，哪有小姐的嘴甜啊。”

台上换了几位姑娘跳着惊鸿舞，水袖舒卷，时若轻柔如水，时又激烈热情。折腰转身回眸间，述说着曲中的故事。

山晚欣赏舞乐，竟也不忘与姑娘们打趣玩闹，檀木圆桌边笑声不断，好生欢乐。

正起劲儿呢，却见白云舒小跑到到她们跟前：“穆山晚，见到水怀珠了吗？狐妖现在一定藏在这里，他要拿回自己的玉佩。”

“什么玉佩不玉佩的……没事儿别来扰我兴致。”山晚这次是真的醉了，“倒是水怀珠，我早上见过她，长得挺水灵……去把她叫过来陪我喝酒！”

白云舒长眉紧蹙，冷着一张脸盯着山晚和她怀里的女子没说话。

山晚没注意到她情绪，照吃照喝，倒是姑娘们挺会看眼色，一人赶紧叫小斯去找厨子做一道沆瀣浆，给穆山晚醒酒喝。

一人替山晚赔罪道：“白大人别动气，穆小姐是喝醉了，您就别计较。至于要找水怀珠，奴家帮您找江妈妈问问。”

“她已经问过我了。”江妈妈慢慢悠悠走来，一耸肩道，“可惜我也不知道。”

云舒叫来池尚道：“带弟兄们把捻香楼翻一遍。”

“诶，万万不可啊，把客人惹恼了，我们明天一天的饭钱就没了啊。”妈妈赶紧拦住他们。

“让开！我可不想打女人！”池尚喝道。

烛光摇曳，觥筹交错声中，江伊的神色阴沉片刻，两人僵持不下。

“好，请！”良久，江妈妈皮笑肉不笑地侧身让道。同时从怀里掏了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扔，一踩一仰，“哎呦！”一声。

池尚几人应声倒地，细看去，见几颗弹珠在木地板上滚动，才知他们是踩到弹珠滑摔跤的。

江妈妈含笑：“不好意思哈，都是我不好，手滑脚也滑，把弹珠踢到诸位脚底下了。”

云舒无语地白了江伊一眼，后者倒是厚脸皮地“邀功”道：“白大人，我见你的属下有些放肆，许是很久没收拾了，便帮你管教了一番，不用谢啊。”

云舒没理她，看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衙役们道：“江妈妈不让，你们就别搜了。”

江伊满意点头道：“这才对嘛。”

“还有你，”云舒道，“有这功夫不去从武，偏偏开了个青楼当老鸨，你对得起你那个当将军的爹吗？”

“对得起他干嘛，我对得起我自己就行喽。谁让我不爱江山，爱美人捏。”江妈妈感慨道，“人这一辈啊，短短不过百年，怎么快活怎么来啦？”

白云舒听到这话偏过头，狠瞪着江伊，后者无辜地举手投降：“当然，绝对在不违法的范围之内。”

花盆里的茉莉花悄然开放，白云舒的眼神移向穆山晚：“知道就好，这儿没你的事了，找水怀珠去。”

江妈妈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拍着云舒的肩，把她推向山晚：“前路漫漫啊，就你这闷性子，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追到老婆？”

接着她压低声音道：“实在不行我这里有□□，你给她喂下，等生米煮成……”

“滚！”白云舒拳头捏得咯嘣直响，直等着江伊敢把话说完，一拳头捶她脸上。

江妈妈开青楼多年，好歹也是根老油条，知道玩笑开过了，赶紧开溜：“我去找怀珠姑娘了，白大人尽兴。”

云舒挑了山晚旁边的凳子坐下，往桌上砸了百两银子：“我向你们打探些消息，谁能答出来，这银子归谁。”

“白大人尽管问吧，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云舒道：“有没有听过墨屿淮这个人？他是去世了吗？怎么去世的？”

“墨屿淮的大名谁没听说呢，傅粉何郎，又才高八斗，赢得了多少女子的芳心。结果被姓方的老儿用棍子给闷死了，不然说不定哪天他来青楼，我可以跟他增进感情呢。”一女子愤愤不平道。

“得了吧，就算他没死也轮不到你，他喜欢男人，好像传言还有夫君了？听人说他夫君帅气中带着一丝魅惑，喜欢穿一袭白衣。”楚歌吃着蜜饯道。

白衣，魅惑？难不成那只白狐和书生是恋人关系？

云舒嗤笑一声。

真是荒谬，连人妖殊途都不知道。

她继续沉思着。

不过这么一来就想得通了，狐妖为书生复仇，那打算要复活的人自然也是他。姑娘们的说法和梦中所见所听相同，梦中的或许就是当晚的真实情景。

狐妖并没有像杀那两个少爷一般立刻杀死方老爷，是为灌醉那老头子，问出书生详细的死因。

只是他听完后瞬间崩溃，一个失手把方老爷给掐死了，错过了取出鲜活心脏的时机，所以方老爷才留着心脏。

正想得入神，姑娘们一阵惊呼打断了她：“穆小姐！”

白云舒下意识地看向山晚，这家伙正含着楚歌的两指，还轻轻嘬了一口。

水润的双唇，泛红的脸颊，以及低垂的眸子。

抬眸见她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所有，都凝在云舒的心尖，成了一幅抹不去颜色的画卷。

画卷很美，可唯一遗憾的是，她身边的人并不是我。

白云舒静静地看着，心口闷得像夏日的雷雨天。

眸中映着的女子抬起头，嚼着从楚歌手上抢来的蜜饯，醉醺醺地把盛果子的瓷盘扒拉下桌：“你们就只顾着跟她说话……还记得今晚是谁包得你们吗？”

云舒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那盘子，才保住盘子的小命儿。

她端着盘子递到山晚手边：“还吃吗？不吃我让人端走了。”

“吃，你喂我！”山晚张着嘴等着投喂。

白云舒一怔，转过脸，把盘子往桌上推去：“自己长手了自己拿。”

本以为山晚会消停一会，没想微凉的触感贴上耳朵，云舒回头，却见山晚凑了过来，抚摸着她的耳朵，笑容灿烂：“美人儿耳朵红了哟。”

“拿开，我耳朵没红。”白云舒拍开山晚的手，视线缥缈。

“小美人儿别害羞嘛。”山晚正在发酒疯，胆子比平常大一倍，竟直接挑起云舒的下巴，“你是我见过的……嗯，算是最好看的女子了。要不别待在青楼，我为你赎身，你跟我回家……”

整个桌旁，鸦雀无声，姑娘们见彻底没得救，都不帮山晚说话，乖乖在旁边待在等云舒发火，然后轮到她们给山晚“收尸”。

白云舒因为探案要线索，经常来青楼买消息，姑娘们对她会稍微熟悉一点。

其实云舒也就看着挺凶，不好接触，但真惹到她了倒也没什么。这都来来去去好几年了，她们貌似也没见她生过气，责罚人之类的。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这被人调戏，还是第一次见。就算她再不发脾气，遇到这种事儿，一般人也忍不了吧？

姑娘们正为山晚捏汗，只见云舒抓过山晚的手腕，把她从椅子上扯了起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语气平和，倒也没发火儿。

“不……我没醉……还能喝！”山晚一个劲儿挣扎着，还是被云舒连拖带拽，出了青楼。

凉风习习，萤火点点，大晚上街道分外清静，云舒那抑制不住加快的心跳声，也就格外清晰，仿佛还能听到回声般。

云舒用手背蹭了蹭滚烫的脸庞，她是不想再众目睽睽之下表现自己的害羞，情急中才拉着山晚逃离青楼。

升腾起的燥热，在如雪清辉中逐渐平复，白云舒这才想起山晚来。

一想到人家玩得好好的，却被自己给扯出青楼，坏了兴致，云舒多少过意不去，停下步子，回头看向山晚，酝酿着该怎么道歉。

“美人儿，怎么停下了？”山晚醉意朦胧，双手指尖勾住云舒的脖子，手掌捧着她的下颌，“既然没机会亲捻香楼的姑娘们……那我只能亲你咯？”

山晚盯着白云舒那棱角分明的嘴唇，一点点靠近。月影花移，云舒逐渐沉溺在这清凉却炽热的空气中，向前倾了倾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