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妖？”穆山晚轻声道。

白云舒淡定地点头，表情丝毫没有波澜。

那除妖师一身道士打扮，头戴扇云冠，脚蹬踏云鞋，见两人到来，执拂尘行礼道：“二位居士，贫道稽首了。”

云舒回礼，也没说什么嘘寒问暖的话，直接提起处置妖龙的事。道士对于取妖龙性命倒没什么意见，唯一的要求是在杀掉妖龙前让他再取一次龙鳞。

巧了，这正合白云舒心意，两人便很快达成共识，动身前往关押兰砚的草屋。

山晚却明显心不在焉，她还在疑惑，那个一见到妖，瞬间就成了带着冰渣的火焰的家伙，居然能同妖正常沟通？而且不带半点杀气？

以至于她连两人的对话都没听进耳朵里，直到见几人要去草屋，才突然意识到兰砚可能还是难逃一死。

青石板旁的草丛低洼里，蕙兰肆意绽放，花香弥漫，轻风微起，似彩蝶翩跹。

那香气里述说的是孤芳自赏的高傲，而舞姿中却是自娱自乐的悲凉。

但此时穆山晚却无意欣赏兰花，她还在为妖龙而烦闷，想找机会问白云舒是否还记得承诺。

没想到云舒看出了穆山晚的心思，她放慢脚步，凑过来附在山晚耳旁，轻声道：“他妖气挺强，要我跟他单打独斗，赢是能赢，但会像上次那样晕过去。所以，我要借妖龙一用。”

她口中的利用妖龙，是知道剥离龙鳞的阵法会消耗除妖师的大量灵力，随后自己便可以趁机轻松地除掉那家伙。

虽说结果是兰砚会受重伤，但对她来说可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毕竟那妖龙调戏山晚的账还没算，刚好可以借他人之手一并结了，最后给他留一口气就行。

白云舒这么想着，简洁地说了自己的打算，当然，并没说私人恩怨。

但为了让山晚安心，没忍住加上一句：“放心，死不了。他们的命不归阎王爷管，归我管。”

？这句话什么意思？

穆山晚登时来了精神，还想问下去。奈何几人已到了草屋附近，为防止那除妖师察觉，也只得把嘴边的问题咽回去。

她本是打算等到救出兰砚后再问的，只可惜后来她完全把这茬给忘了。

这家伙走神的时间，道士早已用符纸布好阵法，正粗暴地扯着拴在兰砚脖子上的铁链，后者则踉跄地步入阵法。

仿佛终于嗅到生气后活了一样，符纸有规律地飞动着，同时开始自焚。

当它扬撒完最后一缕灰烬，显露出来的朱砂符咒亮起红光，兰砚的周围刹那间升腾起烈焰，似饿狼般贪婪地舔舐着他的皮肤。

“呃啊啊啊！”

火光之中，穆山晚依稀看见兰砚痛苦地跪倒在地，脖颈处从皮肤里戳出的鳞片带着血肉，似风吹芦苇一浪连着一浪。

她看得并不真切，因为不过眨眼功夫，焰火便完全吞没一切。兰砚、草木、

甚至连风声都被点燃了，凶猛地扫过穆山晚的鬓发，示威般让一缕青丝打了卷儿。

山晚惊险地往后退去，胡乱扯断几根烧焦的头发，有些后怕似的喘了口气。

待她再次看向火阵，却见一条白龙甩动尾巴蹿上云端。和想象中的白龙不同，他的鳞片白得晶莹剔透，甚至可以折射出彩虹的颜色。

“好漂亮的白龙。”她不自觉感叹。

“白龙？？行吧，看上去确实是条白龙。”云舒耸肩，“但他其实是条蓝色的龙。”

原来兰砚取过太多次的龙鳞，身体受损严重，恢复能力下降，重新长出鳞片需要的时间自然也长了很多。

再加上他一直以来被关在草屋里，很难吸收天地灵气，半年中只长了极薄的一层鳞片，因此整个身子几乎是透明的，根本看不出颜色。

龙鳞本以坚硬著称，那道士重金购买龙鳞应该就是为防御用，现兰砚的鳞片越来越薄，于他而言已捞不到好处，才会那么大方地把妖龙交给云舒处理。

“是时候了。”白云舒见道士收了阵法，立马扯出长剑，压抑的杀气汹涌爆发，匍匐多时的野兽终于亮出利爪。

“什么啊……”穆山晚盯着空中极速坠落的，血红的一大坨几乎分不清形状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在问白云舒呢，还是在自言自语。

大块头砸在地上，震动山野，腥红的液体喷溅在地面，绘出一片彼岸花海。

与此同时，一把长剑贯穿道士的胸膛：“一只妖也敢冒充除妖师？胆子挺肥啊。”

道士身影一晃，竟滑溜地从长剑中脱身，急着拿拂尘扫向被符咒裹在一起的鳞片：“冒充？老子师承骠骑大将军白鹤尘，你去问问谁不知道我白师父除妖的大名。”

云舒见状一跃而起，用长剑挑开符咒，鳞片散落一地：“呵，白鹤尘是我爹，我当然知道他的大名，只是我倒没听说过我爹收过徒弟。”

“你！”道士吹胡子瞪眼，急扫拂尘，企图卷落白云舒的长剑，“爱信不信，我也没必要撒谎。”

云舒试着砍断拂尘，但见那拂尘不知什么材质，韧性极强，一时间切不断。便顺着拂尘劲道画了几个圈，随即抓住松动的间隙，先后刺向道士双肩。

道士武功不高，反应倒很灵敏，眼见不知怎么化解云舒的剑招，竟直接松开拂尘，侧身躲开。

白云舒没刹住，长剑上的劲气更是没地儿释放，带着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下彻底惹恼了云舒，她看那道士打算逃跑，抬腕挑起还卷在长剑上的拂尘，挽个剑花，把拂尘甩向道士的脚踝。

道士哀嚎一声，摔倒在地。

白云舒原本是见山晚在，为给她留个没那么凶恶的印象，一直用的普通剑法，不带半点灵力。

现在也懒得装了，捏个剑诀，长剑幻化出无数剑影，随着她一声令下，一齐刺向道士。

那道士连扑腾都没扑腾就死翘翘了，恢复原身。

白云舒前去拾剑，随意拨动了那妖的尸身，嫌弃道：“还以为多能耐呢，原来是只泥鳅。”

她说着念起了咒，泥鳅精的尸体在咒语声中一点点灰飞烟灭。至于剩下的道士装备，她挑了几张除妖的符纸，其他的一把火烧了。

至于兰砚和村民嘛，白云舒揭穿村民的恶行，放兰砚回归山林。

离开前，兰砚留给山晚一颗明珠，道了谢：“今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二位若有难处，兰某任凭差遣，此明珠为证。”

那天晚上，山谷深处，兰花朵朵，似龙爪擒住星光。在这星光之下，一俊郎少年悠然而卧，享受着久违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