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家知道了另一个女团的存在，都在绝望中更加刻苦，到了一种自我折磨、自我燃烧的程度。

比如我最近就在残酷地饿自己，一天只吃一杯代餐奶昔，一个苹果，其余时间都在喝冰美式。

“这款奶昔有维生素、膳食纤维、蛋白质，完全足够我一天的营养了。”我听见自己信誓旦旦地说。

另外三位团员一开始是惊诧地看着我，后来她们也受我影响，也吃起了代餐奶昔。秋染有一天饿得哭了起来，于是多吃了一个玉米。她在宿舍的冰箱里放了一串葡萄，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吃一颗。

睡前的时间是最难熬的。晚间的练习之后，巨大的饥饿感攥住了我。我躺在床上，告诉自己睡着就不饿了，但是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挥之不去。胃里像有个晾衣架抻着一样隐隐作痛。我告诉自己，忍着到早上就能吃饭了，能吃一个鸡蛋。早上可以很慢很慢地吃掉那个白煮蛋，滑嫩的蛋白是那么美味，以前讨厌的蛋黄，现在也变成了米其林菜色般的东西，一个蛋黄甚至能让我吃噎了呢。就在这种幻梦和自我安慰中，我勉强入睡。

清美像是西西弗斯一般，每天重复地练一个高难度动作。那个动作要在地板上滚一圈，跳起来踢腿，她要求自己每一秒的表情管理都完美。老实说，那个动作虽然很难，却没多少美感，我很希望这个动作能取消。并且清美每天都在进行力量练习，有一天她还低血糖发作，晕倒在健身房。

我们一开始非常惊慌，叫来了救护车，把她送去医院一顿检查。医生表示，以我们的进食量和训练的强度，尤其是清美还经常空腹训练，低血糖就是会成为她的老朋友。清美不仅不准备改，还怪我们大惊小怪，浪费了她一天的练习时间。

梨花在重复地练习她的开场rap，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夸张地说，只要有人说出这段rap中任意的五个词，我就能立刻接下去唱完。

“梨花，”我说，“你要不要保护一下你的嗓子，休息一下。”

“不要，”她断然拒绝，”开场的爆破感还不够。我不和你说话就能保护我的嗓子。”

好吧。我感觉大家的精神都像紧绷的弦一般，风一吹就会断掉。

这段时间唯一解压又好玩的事情，是讨论我们的团名。

Mona，理事们，企划们，和我们一起坐在大会议室里，灰白色办公桌的两边，看着企划们交上来的团名，真是一个比一个滑稽。崔理事在桌子尽头的白板上，用黑色马克笔写写画画。

“其实我觉得这个噬月少女还不错，moon eaters，感觉挺厉害的。”梨花表示。

“这个名字很中二诶，”清美说。

“Oh my girls不好吗？”秋染问。

“很耳熟，是不是已经有别的团叫这个名字了。”

“Girl Era呢？”

“那和大前辈Girl Generation有什么区别？从少女时代变成少女纪元吗？”

“不如就缩写吧，TGIF。”

“你是在搞笑吧，金企划，真的很想下班吗？”

“这些名字都不够有寓意，也不够朗朗上口，”崔理事也在，她总结道。“再去想想。”

“那个，另一个团的名字就挺好的，”有一位企划忽然说漏嘴，“叫做Girls & U，很有互动感。”

仿佛忽然冰川世纪来了，现场冷冻了至少五秒。然后接话之神Mona开口了：

”哎呀讨厌啦，姜PD，你怎么能把这种机密随随便便说出来啦。你知道孩子们因为有另一个团，最近有多努力吗？”

“对不起对不起，一不小心就……”负责拍摄的姜PD，看来也帮另一个团拍摄了。

“你们要想一个够响亮的，开场叫出来要够震撼。”梨花吩咐道。仿佛她已经认定以后每一场都要由她开场了。

“那直接叫西八好不好？”负责妆造的金企划说。

每次的讨论都在这种硝烟弥漫的氛围中无疾而终，最后在先行曲发布前，着急忙慌地给我们取了一个名字：“Boss Babies”。

这个团有三个国家的少女，是不是该叫“United Girls”“Girl Unity”呢，我在回宿舍的路上浮想联翩。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于是我到一楼的咖啡馆，准备买一份切片苹果，一杯冰美式。

我和记者们擦肩而过，看见Mona和记者们围在一堆，Mona的表情颇为尴尬。

我假装不经意地靠近，听见他们在拷问Mona:

“这两段旋律真的很像啊？导入也很像，真的不是在抄袭ACE的新歌吗？”

ACE？新歌？

记者把涉嫌抄袭的旋律又放了一遍。

这耳熟能详的旋律，明明就是我们的出道曲！

慢着，我仔细听了听，虽然导入和主旋律很类似，但是编曲还是不同的，开头的rap也和我们的词不一样。这又是ACE最近拿手的节奏布鲁斯开头，然后带着摇滚味儿的副歌，和我们准备发行的复古舞曲风格大相径庭。

但是这个相似程度非常高，无法用采样的理由蒙混过关。

我赶紧远离是非之地，也忘了饥饿，一路飞奔回宿舍。

“各位，”我猛地推开宿舍的门，看到大家都在。但是，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突发状况。尤其我看到清美眨巴着眼睛惊讶地看着我。

这首歌是清美写的。

我应该告诉她吗？

我内心深处真的相信清美，没有抄袭吗？

万一这首歌是……ACE的那个Loren写的，真的被清美拿来用了呢？

千万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打架。

我颓丧地坐在自己的床上。

“怎么了，”梨花问，“有话就说啊？”

“清美，我们的出道曲是你写的吗？”沉默了一会，我终于下定了决心，问到。

“是啊，为什么这么问？”

“除了我们，你给别人看过吗？”

清美的脸慢慢地红了，逐渐红到了脖子根。

“天哪，清美，”秋染忽然反应了过来，“这首曲子不会给那个男团看过吧！”正在刷手机的秋染，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今天的头条——《新女团陷入抄袭风波》

“等等，”秋染说，“我们的teaser已经发布了。队长也出现了——队长是——”

秋染抬起头看着我们。

“这个队长我认识。她是一位歌手，叫做Eva。”

“老相识？”

“不算是，她应该不认识我。她本来快要SOLO出道的，因为某件绯闻而没能出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的出道曲！”

清美整个人都缩进了床头。

“我，”清美嗫嚅道，“这首歌本来就是写给Loren的，我给他看过。”

“我的天哪清美，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没想到会选上啊！选上这首歌之后，就变得很难开口了啊！”

“怪不得这首歌如此酸涩，充满了暗恋的氛围，”梨花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有原型的。果然这样才够打动人啊。”

“你这话一点帮助都没有，”我大摇其头。“当然是因为这首曲子很出色，才被选中的。应该说，这首曲子过于出色，被两个团都启用了，这才导致我们陷入这样的境地。”

这首过于出色的曲子，让我们被Mona紧急召集到那个冷冰冰的大会议室。所有的理事、企划，经纪人都在，最令我背后发凉的是，ACE也在。

这是什么样的修罗场，大家表情都很肃穆。

但是清美很勇敢，向大家坦白了这首曲子的来龙去脉。

“如果要开除我，我也能理解！”清美的眼泪滴落在灰白色的长桌上，“为大家带来了这么多麻烦，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事到如今……”Mona说，“开除你的话，感觉也得开除Loren。”她严厉地看向Loren。

Loren脸色发白：“我和清美只是音乐上的交流，当时我们谁也不知道这首曲子会是她们团的出道曲啊。”

“你怎么能随便拿走别人写的曲子？”梨花厉声喊道。我赶紧扯了扯梨花的袖口。

Loren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最终他说：“这一点确实是我不对。我和清美之间交流过不少采样，也没有过于在意这个版权问题。大家都是社内的同事，我确实该和她提前说一声，这首曲子我拿去用了。非常对不起！”Loren向大家深深鞠躬。

“你们这些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们，”Mona叹了一口气。我们背脊发凉，如坠冰窖。这下我们一定不能出道了吧。

忽然，有人“砰“”地一声，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一个戴着毛线编织帽，一头长金发的小个子美人，有几分莽撞地冲了进来。

“对不起，第一次见面，有点堵车，来晚了。”她说。“不过……我带来了一首新的出道曲哦。”

一阵寂静。还是Mona那单调的掌声打破了这份难堪的寂静：

“欢迎加入。各位，这是我们团的队长，E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