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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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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的过程,是时间凝滞,是流干的血液。

弋者文倒在岸线,雨水砸在脸上,他一闭眼,就是吉苑躺在礁石上,在夜色底下流血的画面,在他的记忆里扎根深筑。

仿佛过去的每一场雨,看过的每一次海,都是她干涸又融化的血。

随着时间过去,他慢慢感到窒息,像在体会着死亡的过程。

吉苑——

那个向往和开心的侧颜,是他想错了!

这把刀,从两年前就带着目的,被他插//进他自己的心口了!

弋者文猛地爬起身,越过阶梯,跌进海水里。

海面滚沸,海里却平缓。

吉苑不挣扎,下沉得慢,弋者文找到她,拖她上岸时,她就打开了双眼,无关地漠视着这一切。

他们一同瘫在滨海路的路面,一同淋这场下了一辈子的雨。

四肢冰冷麻木,吉苑艰难地侧转身子,看向弋者文,他几乎同时转过头,回视她。他双目赤红,眼底滚着暴戾的愤怒。

她反而平静,“为什么又要我活着?”

弋者文的怒火拱出来,他臂肘支地,撑身过来,在她眼前恶狠狠地叫:“吉苑,我们都清楚,活着才是痛苦!对你来说,活着才是刀刀刻骨的惩罚!所以我要你活着,直到你伤痕累累,直到我再活不下去的那天,我再亲手了结你。”

说完后,他丢下她走了。

吉苑望着他被压弯的背影,望着他步履跌撞地走远。涌上滨海路的海浪推动她的身体,她就像死尸一般任其摆弄。

她浑身冻透,这天空在她眼里倒转,雨像一万根针扎进她的血肉,就如弋者文所说的刀刀刻骨。

吉苑知道,当他说出这些话时,她注定要在他痛苦的人生里一直寻找。

*

天气凉快,那班工人货卸得给力,干劲十足。

用不着老头监督工作,他搬出躺椅,播放戏曲FM台,舒服地躺下。

岗亭门只开了道缝,防止雨溅进来,傻佬就蹲在门缝边上,好奇外面的狂风暴雨,又会被一道雷吓到哇哇乱叫。

跟随戏剧的情节,老头哼哼哟哟地唱起戏腔,傻佬时不时“哇啊”一声,附和着曲调。

岗亭里好不休闲,而之外有个人影跑过,佝背垂头,一身狼狈。

傻佬刚扯开嗓子要喊,被老头一把捂住嘴,“叫什么叫?拿棍子算数去!”

傻佬点点头,老头这才放开,那人影早不见了。特意给弋者文放的一天假,看来是不欢而散了。

“老头,出题。”傻佬已经从抽屉拿出自己攒的冰棍木条。

老头随口说:“5-6等于多少。”

傻佬埋首在桌子上,上摆五根木条,下摆六根木条,一根根消去。哎呀!减不完啊!

他着急了,跺脚呜呜地甩膀子,“怎么办?怎么办?”

老头眼一瞥桌面,抚额无语,指头就敲过去了,“喊你傻佬没错!5-6怎么减?那是我讲错题了,现在换过来,算6-5。”

“哦哦。”傻佬气性来的快去得快,重新摆木条,终于算出来了,“是 1啊!”

老头说:“对了,去拿奖励吧。”

“耶耶!”傻佬乐得蹦起来,木棍放一边,走去开小冰柜。

回到宿舍,洗过澡,躺进床。直到此刻,弋者文才真正感觉到,这可笑的一天结束了。

头昏脑涨地睡着,醒来后宿舍仍漆黑一片。

弋者文起身,腿支在床外,看一眼外边。

乌云渐散,天色暗沉,路灯没亮,还没到晚上。

对床墙壁挂个闹钟,他瞄了一眼,6点26分,才傍晚。

天气凉快,工人可能加班了,现在宿舍还没人。

弋者文背靠床架,定定待着,脑子心里彻彻底底的空白。

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拍门,拍过两下,打开门。

“诶弋者文,大门口有人等。”是老头,他说着顺手摁开灯。

亮光太刺目,弋者文下意识闭了闭眼,听到脚步过来了。

弋者文转过脸,老头看到他凌乱的头发,声调拔高,“你这后生仔到底在搞什么?人妹仔等你多久了,你就在这睡觉?”

“谁?”弋者文这才有反应。

老头大声说:“昨天你带回来的妹仔。”

记忆思绪开闸般灌进来,烦乱到弋者文不想去理,“让她走。”

老头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让她走?”

弋者文态度冷硬,“是。”

老头也不管那么多了,呵斥道:“她身上都湿了,就等在门口,喊她进来不进,给她吃的也不要,脸色白得吓人,不肯说话,手脚控制不住地发抖。你就一句话打发了?”

弋者文干脆躺进床,抬手臂搭住眼睛,一副管不了的放烂样。

老头看得眼暗,气呼呼地跺脚,“是我多事,不管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尽折腾吧!”

门甩上,走廊外重重的脚步远去。

弋者文拿开手,不小心碰到什么,他余光瞥去,是一个棕色的编织包。拿起来,有些重,编织的缝隙里透出手机屏幕的亮光。

十几秒才灭掉,像是有人打电话。

他嗤笑,吉苑有家有亲人,有那么多的去处,来这干什么?看他的笑话吗!

想到此,弋者文不由抓紧了编织包,起身走出宿舍。

雨变斜变细,地面全是落叶,踩着碎碎的响。

弋者文在大门口看到吉苑,她站在蓝漆的铁门前,空旷的眼神,同一片海的深邃。他想起她躺在他的床上时,望着蓝色床帘,不经意的笑容。

她那么喜欢海,所以不惜撰写罪名,不惜花费两年时间,逼他送她去死。死在她认为最好的归宿,死在海里。

吉苑察觉到了视线,转身看到弋者文。她脸上淡淡的,只轻轻喊了他的名字,“弋者文。”

声音微颤,耳听得到的冷。

弋者文迈过几步,将包重重地摔过去,吉苑动作僵硬,接不住,包包砸进水坑里,连带着脏水溅上她光着的脚。

弋者文才发现她没穿鞋,小腿上全是割痕,裙摆头发还在滴水,高马尾上的发绳掉到了肩后,头发松散。他看不到闪耀的紫水晶。

灰色连衣裙已经磋磨得没型了,也就是依靠水的湿重,才找回了些许齐整,也给此时的吉苑留了一分体面。

弋者文转身走,心底某处却被拽住了,步伐调转,他弯腰捡起包,抓住她手臂往前带。

宿舍的人只会让个一天,不可能行那么多方便,今晚就会住回来。两公里外有个小旅馆,私人住房改造的,弋者文决定去那里。

现在没有载客摩的,弋者文带着吉苑徒步走。

通往物流园的道路多有重卡,路面坑洼不平,常乱飞石子,吉苑的脚硌得疼,跟不上他的速度。但只要她落下了,他就拖扯她快点。

到了旅馆,店主个中年阿姨,胖胖的,面相和气。她见吉苑浑身都湿了,赶紧拿钥匙打开房间让她先进去洗澡,手续再后补。

房间在二楼,弋者文把包丢给吉苑,没上去,等在前台。

阿姨下楼来,看弋者文的眼神有点怪异。弋者文懒得管,掏钱和身份证,摆在台面。

刷身份证,登记好后,阿姨说:“身份证给你,剩余的钱就当押金,明日退房再一起退。”

弋者文没有异议,拿了身份就要走,阿姨喊住他。

“你就这样走了?”

“手续不是办好了,还有什么?”弋者文口气有点不耐烦。

这人长得高大,一副生人勿近的悍样,阿姨嗫嚅着声,有点犯怵。

弋者文手掌拍在前台,“什么事!”

阿姨被吓一跳,抚着胸口好片刻,才指楼梯,“你看看,你看看……”

弋者文看过去,楼梯是浅色瓷砖,上面有一个个浅浅的血印。他握过吉苑的脚,纤弱小巧,赤着走了两公里的路。

阿姨见他看得默不作声,偷摸地拿了双氧水和创口贴放台面。

弋者文一转头,眼神停留在消毒物品上,伸手抓了上楼。

店主坐回椅子里,啧啧摇头,现在这个年代,看不懂这些年轻人。

房号是209,经过长长的走廊,倒数第二间。弋者文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动静,可能在洗澡。

等待期间,他将二楼看遍了:地毯发潮,起球卷着垃圾屑,还有烟烫出的洞。走廊顶灯整体偏暗,只有尽头211门前的这盏最亮。

耐性有限,弋者文又捶了下门,仔细听里面,还是静悄悄的。真磨蹭!他抬脚踢着面前地毯,又捶两下门。

楼梯那边有声音过来,弋者文垂着脑袋,眼角斜了一眼。一个男人,提着外卖盒,经过他前面。

身后门霍地拉开,男人顿住脚步,弋者文抬头,看见他惊讶的目光。

弋者文转身,看到吉苑裹了浴巾,头发高髻,胸前白花花一片。他闪身进入,脚往后一勾一踢,砰地关上门。

两人堵在卫生间前的玄关,他进,她退。只有床头的壁灯照出微光,他们的表情掩埋在阴翳里,气息缓缓,散发着的是沐浴的热气,还是隐忍的呼吸。

他再进,她再退。

吉苑退到床上,弋者文把消毒水创可贴扔到她身上。他在方正而窄的房间里踱步,灰色的连衣裙洗过了,水滴滴答答,拧得不干,晾在空调下面的落地衣架上。

视线再落回到吉苑,她盘着腿坐在床上,正用纸巾沾了双氧水,摁在脚底的伤口。她轻声嘶痛,光洁的肩膀一拱,颈侧的弧深深地凹了进去。

弋者文移开眼,手伸去捻了捻湿润的裙尾,凉凉的。被滴水声蒙蔽,他恍然发觉空调开的热风,有些燥热的憋闷。

走到门后,他开门离开。

消完毒,贴上创可贴,吉苑脚踩在地上,试着承力走路,好多了。

手机呼吸灯一直在闪,她解锁滑开,电量格变红了,微信栏随之跳出来。第一是廖蓬欢的语音电话,第二是张絮眉的转账消息。

吉苑的彻夜不归,对张絮眉来说是因为冲煞,张絮眉已经默认一个月不见她。

手机突然关机,没有充电器,吉苑放进包里,就势趴床上。一躺下,就好像累到再也起不来了。

吉苑眯了会,意识模糊地撑起身,走去将窗帘拉上,随后散开发髻,再无顾虑地倒在床上。

风歇雨止,世界暂时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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