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赤佬 45

等阎匪从洗浴间出来，宿舍亮堂堂一片。他看着坐在公共椅上的人，朝那空着的两床铺抬了下下巴，“那两人呢？”

“陈梁找你什么事儿？”艾斯礼不答反问。

阎匪坐到自己床上，面朝艾斯礼，他没想瞒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把陈梁和他说的那番话撂个彻底。

撂完之前他没多想，撂完之后阎匪也只产生过一瞬疑问，他和艾斯礼的关系什么时候就这么亲近了？亲近到好像艾斯礼问什么，他都会不设防地告诉他。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闪念，闪过了，过了也就过了。

阎匪凭心做事，他跟着心走。

“陈梁想的倒挺多 。”艾斯礼说，“哪怕你以后真要借钱这不还有我呢。”

阎匪扯了扯唇，故意逗他，“那你打算借我多少？”

“哟，现在就给以后准备上了？”艾斯礼转了转手机，“那要看我当时的心情。”

“这么不靠谱啊？”阎匪眼尾上扬，戏谑道：“你的心情就跟六月天一样不稳定，找你还不如找陈老师。”

艾斯礼瞪了他一眼，“咱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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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补助到手后，日子就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元旦。元旦挨着双休，正好三天假。

周五那天，最后一节课结束，阎匪收拾好行李和艾斯礼在校门口分手，艾家司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自从家长会过后，艾斯礼回家的次数也规律起来了，恢复了以往每周一次的频率，不过迄今为止还没和他老子和好。当然这对向蕙来说不要紧，儿子回来就行了，至于紧张的父子关系，向蕙觉得这跟她这个母亲没关系，跟艾擎这个父亲有关系，怎么从来就没见儿子跟她闹脾气呢。

阎匪目送艾家的车走远，转身也往公交站走去。公交车上颠簸了一个小时，在倒上一班镇上去村里的车，阎匪总算是在晚上七点多到了家。

他一到家，家里一早就收到信儿的老爷子将厨房里早就做好的饭菜加热了一遍端了上来。

阎匪去洗把手的功夫，回来就看到桌上的饭碗被菜堆得冒了尖，像小山一样，他看了一眼，那真是多一根菜就得塌了的程度。

“姥爷，你给我准备这么多，我怎么下嘴哦？”阎匪坐下，笑着看着对面喝着小酒的老头儿。

“你每次都这样说，最后不还是吃完了。”老爷子精神矍铄地瞪他一眼。

“是，那我每次吃完可不得像头猪摊在那儿消食嘛。”阎匪爱吃辣，老爷子做得辣子鸡特别下饭，他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得满头大汗。

“猪哪有你这么好的伙食。”老爷子嗤地笑了一声，拿话噎他。

“可我也架不住你这么喂啊，瞧我长得多招人眼，那小脸要圆地跟发面馒头，还怎么招人小姑娘喜欢。”

老爷子浅呷了一口酒，“没事，你长得像我，再胖也不会丑。”

阎匪哟了一声，“今儿我才明白，合着我脸皮也是遗传您的。”

老爷子哈哈大笑，笑声惊动了养在院子里的鸡。鸡鸣四起，本来静谧的小院一下热闹起来。

回了家，阎匪一夜好梦到天亮，但生物钟还是按着在学校那样准时叫醒了他。

他端着漱口杯，蹲在院子的下水沟旁刷牙。

不远处，老爷子正在整土，往小菜地里撒种子，旁边鸡圈里的鸡也出了鸡窝吃着食儿。

“爷，你种什么呢？”阎匪吐了最后一口漱口水，对着老爷子招呼了一声。

“小白菜啊。你不是最喜欢吃白菜煎包嘛，一个月后就能吃了。”

说是小院子，其实院子一点都不小，院子除了屋前整出的水泥平地外，往院门那方向左右两边却是两片菜地，只中间留了一条水泥道儿通向院门口。

阎匪刷好牙就过去帮忙，忙活到太阳出来，院子都洒上了热气，爷两儿才算将两垄地忙活完。

“我去给你做点早饭。”老爷子就着院里的水龙头冲了一把手，就往屋里去。

阎匪看见他洗手的动作，眼一瞪：“让您别挨冷水，您还往冷水里凑！让您不听我话，小心关节疼得您睡不着觉！”

这会儿早就进了九了，阎匪是个大小伙子，火气旺不嫌冷，但老爷子年纪大了，受不了寒了，偏偏他还生冷不忌直接往冷水底下凑。

阎匪一顿输出，屋里半晌没个声响儿出来，阎匪都气笑了都，还挺乖觉，还知道自己错了！

吃完早饭，老爷子就躺院里的摇椅上晒太阳，阎匪坐他旁边翻艾斯礼早先给他的学习资料。

“你对着太阳看书，伤眼睛。”老头儿嘀咕了一句。

“没事儿，我侧了身呢。”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就有人在门外喊，“大伯，我张伟啊。”

阎匪放下书，过去开院门。院门打开，他看了一眼来人，淡淡地喊了一声，“二舅。”

张伟看着他，讪讪地笑了一声，“阎匪回来了啊。”

阎匪瞥他一眼，随即便垂了眼，权当不知道他话里的明知故问。他转身回院里，张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到了老爷子面前，老爷子抬眼看着他，也不问他来干什么，就搁那儿等着。

张伟讪讪地摸了下鼻子，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来，“这是今年的租钱。”

阎匪家里有些田地和鱼塘，早些年，老爷子身子骨还利索的时候，那些东西一直搁他自己手里打理。后来年岁上来了，身体渐渐也没以往好使，那些东西就让他放了出去，租给了别人。

接手这些东西的就是老爷子的亲侄儿，家里头排行老二，是以阎匪喊他二舅。但这二舅不是个老实人也不是个厚道人，前些年每到年底交租金时，总是找各种借口拖拉着不给交。

阎匪刚上初中那会儿，他又给来一回，这次阎匪没惯着他。当时闹得那劲儿，整个村里都知道，也吓得这位二舅再也不敢在阎匪面前来这套了。

要说那会儿阎匪才多大，能闹得多狠呢，你要是拿着这话儿去问张伟，哪怕事情已经过了几年，张伟还是能回忆起当时的那种心悸。以至于，每到元旦知道人回来，当着他的面过来送钱。那真是算把胆儿吓破了。

阎匪是个狠茬儿！

那件事过后，这是整个村里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