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赤佬 49

艾斯礼回到卧室，仰躺在床上，夜色如潮水悄无声息地淹没了他。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艾斯礼这会儿心头涌动的情绪挺多挺复杂，可到了最后盘旋在心口还一直在发酵的是那种叫做“遗憾”的情绪。

他摸了摸手机，想打电话，但最终还是没拨出去。打了他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心头那点子的“遗憾”变成了他嘴里那点干涩的“可惜“，都快从嘴里溢出来了都。

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到底没忍住，还是“艹“了一声。

到了这会儿能帮他把这段苦得塞他满嘴的情绪压过去的大概只有这个字了。

后头两天艾斯礼没搁家里在老爷子面前尽孝，算是完全辜负了他爸让他回来的初衷。归根结底，估计还是他不想见着老爷子那张脸。一看见，有些东西就立马从心头苏醒泛滥，一直提醒着他，提醒他的无能。

艾斯礼自己都没想过，人生的第一次觉醒，居然会是这么惨痛。代价是他碾碎在地的尊严和……第一次心动。

后头的两天艾斯礼就一直跟艾子晟窝一块儿打发时间，用艾子晟跟狐朋好友的说法是，他哥这两天那脸色就跟狐狸精上了身——操劳过度。

艾斯礼顶着一张瘆人的脸，在艾子晟的友圈里晃荡了两天，惹得艾子晟一众狐朋狗友臊眉耷眼小心地伺候着，声儿都不敢喘大了，直到人回睢城的那晚，众人差点没哭了都。

这两天过得太操蛋了！把他们累得，过年装孝子贤孙都没有这么心力交瘁！

回睢城那晚，艾斯礼给阎匪去了个电话。

隔着电话，听着那人声音，估计这三天在家里待得不错，至少听着那轻扬的声道，融杂在里头的愉悦是飘在半空中的。他觉着，阎匪回了一趟家，身上终于有点儿该他这个年纪的那味儿了。

两人话到最后，阎匪说，给他送星星。

星星，在阎匪家乡屋子前院的夜空上。阎匪用了一张照片记录了它，也将它送给了艾斯礼。

那是艾斯礼收到的最好的成长礼，在他遭受父权制的第一次碾压后，足以抚慰他对自己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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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收了假，整个学校除了高三以外都弥漫着一股躁动。陈梁用一张卷子帮一班众人驱赶走了这股蠢蠢|欲|动，让他们双脚踏实地落到地上。

这趟收假回来，变了的不只艾斯礼一个，汪齐那三天假让他爸妈好一顿收拾，这估摸着还得是期中考带来的余波影响，这下汪齐是彻底踏实下来安安分分地缩在自己座位上刷着买的课外题。要说这一招，他还是学阎匪的，说来说去，王延期中考后那番话对汪齐还是产生了点后遗症的。

他刷到一道函数题卡顿了，拿着题就去问旁边桌上的阎匪，“帮我看看。”

阎匪停下笔，从自己的习题册上抽身，拿过汪齐的题看了一眼，扫了几眼已知条件，心里便有了数，“不复杂，就是东西多了点，你给它拆开，就还是做惯了的那种母题。”他边说，手下的笔边在草稿本上演示。

汪齐看完了他的步骤，恍然大悟怎么这么简单，“怎么什么题到你手上都变得简单易懂了些。”

阎匪脑子很活，他吃透那些数学概念，再加上一定题量的积累，他能自己组题拆题写。汪齐每次请教他题目，有时候得到的解题过程比数学老师的还简单。

就连汪齐即使还惦记着王延期中考后说的那番话，可他还是不得不打心眼里说一句，他和阎匪之间的差距缺得还真不是勤奋，可能还真就是一个脑子。

题目解完，汪齐把题册拿回来，看着阎匪犹疑道：“你和艾斯礼最近怎么了，看着没以前那般好了。”

“有吗？”阎匪愣愣地从习题册上抬眼，他思忖片刻，没觉得有汪齐话里那么严重，“就是最近他话少了些吧，别的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啊。”

汪齐抿了抿唇，他还是觉得这两人之间出了点状况。他远远地搁一旁看着，觉得这两人之间的相处少了点什么。汪齐要是没见过元旦前这两人相处过的样子，可能感受不到这其中的差别，可偏偏他是见过的。

在下午一节课结束后，他听着艾斯礼和阎匪的对话，终于觉出来那点儿差别是什么了。

艾斯礼把边界竖起来了。

以往这边界线对着除了阎匪以外的所有人，可能阎匪这个当事人没感觉出来什么，但小到他们一个四人宿舍大到他们整个一班，都隐隐约约地知道，要是惹着了艾斯礼，抬出阎匪，保管能叫艾斯礼消气。

艾斯礼边界线之外是其他人，边界线之内是阎匪。

艾斯礼的例外只给了阎匪一个人。

但现在，艾斯礼对着阎匪好像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可是能感觉出来两人相处时那露出来的疏离感。大概是当事人自己心里都是一团乱，以至于行动间露出了端倪，让汪齐这个旁观的都瞧出点什么来。

下午放学，阎匪收拾书包，“今天吃食堂几楼？”

元旦前，阎匪就跟奶茶店那边说好了，结束了那边的兼职，所以这会儿他晚饭、晚自习都恢复了常态。

“我有点事儿，先不过去。”艾斯礼没收拾书本，他桌面还是上课时那般。

他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懒散，眼睛一直看着手机。

阎匪看了他一眼，和汪齐一起出去。

教室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连走廊外也听不见一丝人声。整个教学楼彻底安静下来。

艾斯礼愣愣地看着手机，走着神儿。

半个小时后，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上晚自习，楼道里开始恢复了热闹。

艾斯礼独自下楼，穿过那些喧闹，去往自己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