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水泥路并不是每一条巷子都修到的，后面几条巷子的房子看起来就像好几年没人住了，堆满了其他的杂物和生活垃圾还有些盖房子余下来的碎砖块，路并不好走，尤其还下着雨，林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后面那几排仓库走，其他的仓库都紧锁着大门，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人在这边干活，只有最后排的仓库半掩着们，里面传出来嘈杂的机器运作的声音和着雨水打在伞面的声音震得林汎难受。

林汎收伞推门进去，里面比他想象的要挤很多，靠墙的地方摞了几根又粗又长的木头段，正中间是一个又大又笨重的机器正在发出嗡嗡的闷响，有三个人在那边干活，满地的碎木削被风吹的打着旋聚成一团。

“老板在吗？”机器的声音很大，林汎看到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到来，大声喊了一句，“我订货！”

“老板平时不来，您要是订货跟我说也一样。”屋内的光线不好，一直坐在打包的男人听见有人喊，顺口回了一句，半天没听见对方回话，就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门口才发现站了一个毛头小子，不屑地笑了一声。

“喊你们老板来见我。”

“老板不在！”

“那，我想走点货。”

“要多少？”

“我想走点里面的货。”林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外面的雨慢慢的小了，雷轰隆隆的一阵接着一阵，林汎全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那人一勾手，轰鸣的机器声戛然而止，另外两个本来在干活的活计也凑了过来。这三个人都是典型的常年出苦力的模样，比林汎高不少，也更壮实。

林汎矮他们半个头，硬碰硬绝对没有胜算，况且他那些本事也就吓唬吓唬学生，真遇到这些人，只有挨打的份。

林汎硬着头皮说道，“怎么？想动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下一秒林汎被打晕过去了。

排风机的声音嗡嗡作响，林汎只觉得脖子疼，脑子有点发懵，随着意识一点点的收回，林汎才意识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眼前一片漆黑，他开始下意识挣扎。

“醒了？”

七年多了，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林汎内心的激动依旧难掩，他不自觉的笑了。

“你又是哪个警队派来的？”梁崆一边说着，上前拿下他的眼罩，“我说你们警局的真有意思，冲KPI能不能别老盯着我的木材厂啊？”

看来是误会了。

林汎正想着怎么跟梁崆解释，他刚准备张口就被梁崆以一种恶狼捕食的姿态掐住脖子，林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梁叔叔”这三个字。

“叔叔？我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显老吗？”梁崆有些疑惑地松了松手。

“梁叔叔，你说过……我可以叫你……叔叔。”

梁崆一把拽下蒙在林汎眼睛上的黑布条，对上了一双有些茫然的眼睛，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寸头，穿着一身皮衣，但是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因为长时间蒙眼的缘故，眼睛有些充血。

“走什么道？”

“从南边来。”林汎熟练地对上暗语。

梁崆明白是自己人，示意手下的人给林汎解开绳子，“之前走货都会提前通知，这次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老板谈了个国外的大单子，就派我提前过来查货。”林汎之前编的开场白终于派上用场。

“查货？”梁崆有些不可置信。

林汎语气更强硬了些，让这句话变得有几分可信，“对，上次你们这边的货出现问题，这次老板自然要谨慎些。”

“行，我都听老板的。那你跟我进来验货。”梁崆指挥手下原地待命，带着林汎来到二楼。原先这里是个高顶的仓库，梁崆有的时候会在这边交接些订单，索性就把这边废物利用，屋内凭空加了一层，变成了一个二层的小楼，一楼就是正常的木材，造纸订单，二楼会走一些内部的□□。

梁崆走在前面，林汎默默地在后面跟着，多年前，林汎也是这样跟在梁崆身后，跟着他一步一步踏进无尽的深渊。

二楼仿佛并不是一个仓库，更像是私人住宅，有几间独立的房间。梁崆推开一间示意林汎进去。

里面的装修风格极其简单，有一套办公桌椅，侧边放了沙发，墙上挂着一副油画，画里的人张牙舞爪的，林汎并不太懂这些有钱人的审美，他环视了一圈，梁崆倚在门上开口道：“对我的招待室可还满意。”

“货在哪？”

梁崆没有说话，直径走了过来，把林汎压到办公桌上，桌沿隔得林汎的腰生疼。

他俩保持这个姿势，没有说话。梁崆微眯起眼睛，仿佛是能在林汎脸上找到什么，林汎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想抬手推开他，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两个人就这样僵着，空气中只有交替的呼吸声。

“我们是不是见过？”

端详了自己这么久，就憋出来了句这么俗套的台词，林汎真想送他个白眼，但是迫于实力的差距，林汎只能在心里再记一笔账。

“三年前，陆市市南老街的休闲会所，那张空白支票还有一枚戒指。”

“哦，原来那个在床|上哭的小男孩都长这么大了。”梁崆抬起右手摸了摸林汎的寸头，“怎么？翅膀硬了回来报复？”

“不，我是来合作的。”

搭着最后一班公交车，林汎回到市里的酒店，当天晚上，带着手下的弟兄们把梁崆的木材厂一把火给点了。因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警方也懒得去追究，梁崆交了点罚金，这事就算掀过去了。再后来，陆市政府为了扩大城市化规模，同时缓解老城区的居住压力，对近郊的乡镇进行改造拆迁。梁崆在政|府的招标中圈了一块地皮，投资建了所私立中学，成了学校的校董，又借着这个机会挤进了教育领域，花了大把的时间把自己包装成了一副精英教育专家的形象，林汎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梁崆身边私人助理，平时就住在新盛公寓。有了这层身份的保护，走货自然也顺利了不少，甚至还扩张了贸易版图，梁崆的势力非降反涨，海市那边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毕竟他们只算是地下道里的臭虫，没有亮丽的身份，真要是和梁崆对抗，进局子的总不会是梁崆。

米远逸直接惊掉下巴，“不是，林汎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已经走了，又花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再次回到梁崆身边，还帮他搞到了一个鲜亮的身份。”

白小桔摇了摇头。

“对了，木材厂着火的事后来是怎么解决的？”江景发现了一个疑点。

“我不知道，林汎从来没有讲过这件事，可能当地村子为了息事宁人就压下去了，因为那些村子不久后就强|拆了，房产开发商盖了几栋高层。村子里的人也走得走，没得没，当年报没报案都不知道呢。”

米远逸一针见血地问：“林汎和梁崆之间是什么关系？”

“新盛的那间公寓是梁崆送给他的。两个人之间算是不清不楚的，难听点就是床|伴关系。后来有一次，林汎又回了这边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