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途中，赵延旭情绪不高，他盯何炜坐哪辆车，从哪下车，一刻没松懈过。

何炜在小区外的马路牙子上被赵延旭叫住，她停住脚步等人说来意，对方却脸色不太好看的望着她。

何炜不明所以，不知他怎么了，戒备心很强地悄悄握紧手里的保温杯。两个人站的不远，气氛从一开始就坏掉，因此无人吭声，就像是无声对峙。

过了半晌，赵延旭泄气似的，不见以往的从容和气：“不好意思，我听说你辞职了，所以心情不好。”

正严阵以待的何炜：“？”

赵延旭没了以往面对何炜的笑脸，板着脸，声音低下去：“是之前的事让你不高兴才辞职的吧？”他问完等不及答案，向何炜解释：“我当时觉得我们是有缘的，才迫不及待去找你。你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我是真的喜欢你。”

何炜说不出话，她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过不去？

一团乌云罩在头顶，天光暗淡下来，秋风刮过，何炜从车上下来时只穿一件长袖衬衫，一吹就透，很凉。她在冷风中听一场早已明确拒绝过的告白，三番五次变成了纠缠。

何炜很冷，这冷让她变得暴躁，语气急且快：“谢谢你之前帮我，我很感激，但请你忘了几次的偶遇，那只是意外。如果是我之前的拒绝过于委婉，让你产生误会，那我再重说一次，我不想恋爱，不想被追。请你找别人，不要来打扰我。”

赵延旭堵人时只有急切，他知道迂回在何炜这里行不通，没想到挑明后，何炜拒绝的更彻底。

赵延旭压着火气，挡不住那份气急败坏：“我听清了，那我也再说一次，我不会放弃。”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给何炜反应的时间，说出来的话像通知。

何炜坐沙发上生闷气，她不能理解这人的执着，如果言语和行动都明确拒绝，仍不起作用，那还能怎样？

恋爱白目何炜去四人群里求助，未成想，梦阳生在线，居然鼓励她多了解，因为她认为这位男同志勇气可嘉，况且恋爱又不是结婚，多谈几次，有何不可。

梦阳生的劝词一串一串冒，何炜无奈，等她发表完意见，干脆直接关机洗澡休息。

被网暴事件耽误了写故事，何炜在周日这天，摒弃杂念，闷头敲键盘，加上之前攒的，一口气在网站更新了三章故事。

看到更新，评论区迅速热闹起来，不知是谁起的头，读者留了一排“好人一生平安。”

被可爱读者这么一闹，昨天的不愉快消散。何炜输入密码登录帐号，进入聊天群，发现另三位都在线，未读消息攒了几百条，何炜看不过来索性放弃翻看。

大多是飞花雪夜跟梦阳生发言，殊衍偶尔插一句。她们在聊南方洪涝灾害话题。

殊衍突然说：某行，你说话。

一岫：哦。

何炜不解：为什么我熬夜上网你知道，我隐身上线你也知道？

飞花雪夜：殊殊会算？

梦阳生：修炼了？

殊衍：直觉。

一岫：可怕。

殊衍给何炜私发消息：有时候是直觉，有时候是科学。你可能不记得几年前对我设了“隐身可见”【得意表情】

一岫：记不得了。

她们没再私聊，因为梦阳生在群里发了一张截图，圈了何炜。

梦阳生：姐，好多人想问你这个故事发哪了，怎么搜不到。

截图是何炜发在殊衍微博下的，那篇她原创故事的截取。

梦阳生继续输出：群里好多人问，他们想看，可是找不到。我也想看！论坛，你空间，衍姐的贴吧我都找了，都没有。到底发哪了。

一岫：你猜。

梦阳生：我不猜，都是亲姐妹，你对我好点嘛。

飞花雪夜：我也想看，行儿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说。

一岫：在书蘊。

飞花雪夜：不可能，我跟梦梦找过了。

一岫：在的，我设置了最高权限，只有管理员级别能看到。

梦阳生：你别说话，管理员只有你跟衍姐好吗？姐你行行好不行吗？！

何炜当初发出来的时候，书蕴论坛还只有她跟殊衍，故事是她心血来潮挖的坑，写着玩儿的没打算给人看。

梦阳生：所以还是个坑？

一岫：是呀。

飞花雪夜反应迅速：那算了。

梦阳生：如果你填完记得告诉我们，我被坑多了，孩怕。

何炜想起昨天的事，不死心，只问殊衍跟飞花雪夜。

殊衍：不是，这人为什么这样执著？

飞花雪夜：行儿，我的建议是，你不要总拒绝出现在生活里的人，试着接受新的人试试。

殊衍：这个人的目的很明显呀，要怎么接受？

这也是何炜想问的。

飞花雪夜劝，走出以往的小圈子，不见得一定要恋爱，只当新认识一个人。

话题是何炜挑起来的，所以她负责收尾，回道：我明白，会考虑换一种方式思考。

殊衍找何炜私聊，梦阳生昨天劝人的话她看到了，她担心飞花雪夜的话，让何炜得自己消化某些情绪。

衍：我比哪个都希望你身边出现有趣的人，能带你玩，让你开心，你能换一种生活方式，身边有人陪。这些的前提是那个人对，你愿意，那位这两点都不符合，几次三番让人生气，做事不考虑别人感受，这怎么行呢。

何炜认真应她：我懂的。大家都为我好，看事角度不同，选择不同罢了，没关系。

殊衍借这个机会，一口气讲完她想告诉何炜的话：有关系，不用这样体谅我们，也不要总是顾忌别人，做让你舒坦的事。不要纠结那个人，拒绝几次不行，几十几百次总可以吧。

何炜跟殊衍的个人意志，并没有撼动赵延旭的决心。他在第二日上午带了零食和鲜花到何炜办公室，打听后，在一众同事的目光下把东西放在了何炜办公桌上。

彼时，何炜正在隔壁二楼讲新课。

中午下班，看到的不止桌上的东西，还有同事们的好奇目光。何炜抽出花里的卡片确认了送货人，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所以东西塞进一个袋子，拎出门，扬手叫停一辆出租车，给了地址和车费，叫司机送还回去。

周六刚聚过餐，有人还记得赵延旭的模样，知道他是老板的朋友，自己开超市。人来时，同事以为是来追何炜的，刚见何炜的麻利操作，明白过来，于是有人说：“这家超市还管送货上门吗，真方便，何炜你把电话给我，以后我也在他家买东西。”

误会大了，何炜无心解释，翻出赵延旭的手机号给同事们记下。

吃过午饭，何炜被栾凤偷偷叫住，她们来到楼后小区花园旁。何炜不知她想说什么，怕人不好意思先张口，于是先问：“什么事呀？”

栾凤不说话，眨巴两下眼睛，抿嘴对何炜笑，低头从外套兜里掏出礼品袋递给何炜。何炜打开，袋子中装着线编的手链，数量有点多，她没看清有几条。

何炜问：“给我的？”

栾凤总算开口：“见你总戴，就编了一些。”说完，脸就红了。

何炜惊喜：“你自己编的，好厉害。”

手伸进袋子从中勾出一条五彩色，何炜套进左腕，撸高衣袖伸给栾凤看，夸赞：“真漂亮，一看就用了很多心思，谢谢你。”

栾凤也笑，她感激何炜，最近一段日子，她的日语水平提升很大，现在，听说读写样样不落人后，学习上的进步，教她跟着增添了自信。

奈何她嘴笨，只会说谢谢。自打认识何炜，见她腕上没离过手链，栾凤想到自己会许多种编绳样式，用了几个周末的时间，编好五条颜色不依款式各异的手饰，拿来送给何炜。

即是赠礼，也是离别礼物。

何炜下午在白板上写字，未免弄脏衣袖，拉高到手肘，新的五彩手绳缠在腕上，绳扣处的绳结随她写字的手不停晃动，栾凤抬头瞅见时，眼里带着兴奋，不自觉弯了嘴角。

被认同，被认真对待的感受原来这么奇妙。

第二日，赵延旭仍不妥协地往何炜办公桌上放吃的，这次是蛋糕和酸奶。

何炜几个同事拦住准备走的人，七嘴八舌道：“送货范围多大，县内都给送吗？”

“成件的矿泉水，啤酒给不给送？”

“十一有活动没。”

年纪稍大的会计最实在：“小伙，你给我家里送桶油和酱油，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赵延旭应接不暇，他很想说自己不是来送货的，但他更说不出口被何炜拒绝多次，退回礼物，那还不如被误会。

他向几人解释，因为认识何炜才来给她送，超市没有送货上门业务。

同事们不答应：“那现在就算认识了，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你干脆增加送货上门，生意一定更好。”

会计直接写下家里地址电话，塞给他二百块钱，让中午送到，零钱先不用找，当预存。

赵延旭没想到何炜有这么一群出人意料的同事，回程时，一边蹬车，一边犹豫明天还要不要去。

中午时，何炜又一次叫车退回他送去的蛋糕、酸奶。

何炜不知道同事们的伟绩，第三天中午见到办公桌干干净净，十分舒心。

周五，何爸打电话，问女儿周末回家不？

何炜想了想，答：“先不回，等十一一块儿。”

她有一阵子没回家，上一次回去，是在跟她妈吵完架的第二个周末。回去时，没人提电话里的不愉快，当做无事发生，何爸甚至给何炜炖了一只鸡。

九月底，栾凤走之前，何炜送给她一支黑色双肩包，包侧挂了一支“五色鹿”挂件。

何炜祝她，一路顺风，幸运长伴。

眨眼到十一，何炜的房子只剩两天到期，何励南开车来帮她搬东西。

房东老太太在屋里转悠，看着搬空的，哪都干净整洁的房子，一时不舍何炜这样的租户。

老太太打听：“小何，你要去哪呀？我那天看你跟小赵说话，是不是要搬他那呀？”

卧室窗台摆着两盆绿萝，何炜本不想拿走，这房子她住进来几个月，想留点东西给房屋，听到老太太如此揣测，她把花盆一抱，面色不虞地回：“不是，你想多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交完钥匙，何炜怀抱花盆下楼，何励南在楼下等她，接过绿萝放进车后座，何励南问：“不是说留下吗，舍不得了？”

何炜：“房东说话难听，不留了。”

何励南皱眉：“说什么了？”

何炜：“没事，反正不值得留什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