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鸡是前几天王雅芳拜托李维全买来的。

李维全兴奋地抓着扑棱棱的鸡翅膀来宋以家说要给他炖鸡汤，还自告奋勇揽下了杀鸡这项重大任务。

见到菜刀的老母鸡当时害怕极了，一整个儿在院子里边咯咯哒边上窜下跳，抓不住，根本抓不住，李维全拎着菜刀跟在它后边儿哇哇叫唤，吓得邻居大妈差点报警。

一个小时后，宋以手里握着两个鸡蛋，嫌弃地看着满身鸡毛、杀鸡不成还啪嗒跪地给鸡拜了个早年的灰头土脸的李维全，“我说老李头你到底行不行啊？给鸡惊悚得蛋都出来了。”

“怎么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李维全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老母鸡：“你、你出来，咱俩和平谈判，我不动刀，你也别还嘴。”

老母鸡：“咯咯咯哒！”

宋以直觉老母鸡在对李维全说：给老娘爬。

“我看还是放过它吧，太可怜了，”宋以摇头：“死都死不安稳。”

“今天不是它死就是它死，”李维全说完，双手攥紧菜刀，脸上呈现的笑容狰狞：“乖，你快出来，我真不杀你，我保证。”

宋以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看恶霸斗鸡的残忍场面，转身出了院子朝隔壁走去。

于归正在写卷子，听到大铁门嘎吱了声，抬起头便看到宋以迈着长腿走过来蹲到他面前。

“少爷最近学习很刻苦嘛，”宋以看着他卷子旁边做的正确记号：“正确率比之前高多了，真不错。”

“多亏宋老师教的好，”于归放下笔：“我听你家院子里好吵，还有母鸡的叫声，在干嘛？”

“老李头在杀鸡，”宋以抬手勾了勾他的小拇指：“鸡没杀成，我感觉他快断气了。”

“我说呢，”于归笑起来：“听声音还怪惨的。”

“我妈叫你去我家吃饭。”宋以看着他突然说。

“吃饭？”于归说：“怎么回事，阿姨认识我吗？”

“上次你发烧我爬墙头的时候被我妈抓了个正着，”宋以说：“我就告诉她你住在163了。”

“不太好吧，”于归皱了皱眉：“还是算了，你们吃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宋以干脆站起身抓住他的手腕：“做这么久邻居了，你不去见见我妈啊，她人特别好。”

王雅芳今天特意早回来，她拎着菜刚走进院儿里，入眼便是一地鸡血，瞬间害怕得脸色苍白，慌张地冲进里屋尖声喊：“小以，难道——”

难道那些高利贷的人又来过这句话还没说完，她便看到围着口锅的几个人端端正正坐在桌边，正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你这招不行老李头，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平平淡淡才是真，从细节入手知道不，”宋以笑着转过头：“啊，妈，你回来了。”

王雅芳：“......”

“外面院子怎么回事儿，地上全是血，”她抚着心脏怦怦跳的胸口坐进沙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问老李头。”宋以说。

王雅芳看向李维全，李维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涨红着脸，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怪我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王雅芳这才看到李维全旁边还坐着个很好看的男生，男生穿着白T恤牛仔裤，干净得如同沐过春风。

“阿姨好。”于归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这位是......”王雅芳愣了愣。

“你忘了，”宋以朝她挤眉弄眼：“龟龟啊，我上次跟你说过。”

龟龟？于归眯起眼睛，宋二狗给他妈妈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吗？

“对对对，说过，”王雅芳恍然大悟，立马笑靥如花地看着于归：“小以跟我说过你，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啊是吧老李，而且龟龟这个名字也可爱。”

“阿姨我......”于归顿了顿：“我叫于归。”

“好的龟龟。”王雅芳笑弯了眼。

于归也懒得强行纠正，直接把气儿撒到始作俑者身上。

他抬脚摸索到宋以的鞋，咬着牙踩了下去。

宋以嘶了一声，还假装无辜地看着他。

“对了龟龟，”王雅芳说：“听小以说你们明天要月考了吧，有什么不懂的让小以多教教你，阿姨特意买了只老母鸡给你们补补，对了老李，我让你杀的老母鸡呢？”

李维全指着面前的砂锅。

“你都炖好了？”王雅芳惊喜地看着他：“辛苦你了，我去炒菜，炒好咱们就吃饭。”

“我去给你打下手。”李维全幸得高人指点一二，自然不会放过这展示自我的大好机会，屁颠屁颠跟在王雅芳身后进了厨房。

“小以。”于归咬牙切齿地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

“不敢当不敢当，”宋以笑的特别开心：“叫我宋二狗就行。”

宋以妈妈做饭很好吃，于归这些年难得吃过一顿充满欢声笑语的饱饭竟然是在别人家里，很讽刺。

李维全虽然杀鸡不行，但炖鸡非常行，不知道他都放了些什么调料，连宋以都香迷糊了，打了个饱嗝之后还不死心地夹了块鸡肉一点点撕着吃。

“来，龟龟，再喝点汤。”王雅芳笑眯眯地拿过于归的碗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汤。

“谢谢阿姨。”于归受宠若惊地接过碗。

其实他已经喝不下了，但王雅芳特别热情，热情得宋以都有点怀疑她是于归亲妈。

“怎么样，你李叔我很能干吧？”李维全得意地用胳膊肘蹭蹭于归，又朝宋以挑眉：“好吃不兔崽子？”

“也就那样，”宋以慢条斯理地吃着肉：“你这厨艺还得继续精进，以后可以考虑开个小餐馆儿什么的。”

“好主意啊，”李维全一拍手：“就说你小子脑子灵光，这事儿我得好好计划一下，不然雅芳也参与进来怎么样？”

“我？”王雅芳惊讶地看着他：“我不行，没什么文化又笨手笨脚的。”

“跟文化有什么关系，”李维全说：“不着急，来日方长，我们从长计议。”

于归帮忙洗了碗后老老实实跑回去做题，宋以拿着一摞卷子也跟他进了屋。

“你怎么不在你家写啊，”于归看着他：“干嘛总跑来。”

“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要写道德经不，”宋以习以为常地搬着板凳坐到方桌边，“因为老子乐意嘛。”

“算了懒得管你。”于归说。

毕竟他刚在人家家里吃过饭，还是颇有营养的老母鸡，白眼狼才干这么翻脸不认老母鸡的事儿。

“你哪个考场的？”宋以问。

“我看看，”于归掏出手机找到下午拍的考场表，“十三考场五排30号......操，这考场听起来如此遥远，你们高二一共几个班啊？”

“什么我们高二，”宋以说：“你不也是高二的人么。”

“我不是一般人。”于归说。

“我知道，”宋以笑了起来：“你是3班人。”

“你在哪个考场？”于归问。

问完他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宋以不是理科年级第一么，按理说应该在一考场1号吧，这么说来，他和宋以之间竟然隔着十三个考场那么远......啧啧，这距离，跟王母娘娘拿簪子划下的银河有得拼。

果不其然，宋以算完一道题才开口：“一考场1号，每个考场三十人，十三考场应该是理科最后一个考场了，其中有跟文科年级排名倒数十五位混考，理科考场是正序，文科倒序，你这个时候转来，只能安排到十三了。”

这个学校的考场排序怎么这么神奇，于归摇摇头。

“加油哦学酥龟。”宋以用笔尖在他脸上轻轻戳了下。

早晨于归还算挺早到考场，考试时间是九点整，结果他去的时候好多人都已经坐下了，打小抄的打小抄，聊八卦的聊八卦。

于归找到自己的座位，30号是靠暖气那排倒数第一，他前面坐了个戴厚瓶底眼镜儿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西瓜皮。

过了会儿，西瓜皮小心翼翼转过身敲了敲于归的课桌。

于归疑惑地抬起头，西瓜皮看着他结结巴巴的：“同、同学，我忘、忘了带涂卡笔，一会儿能不、能借我用用你的？”

“哦，”于归说：“行，你用的话举手跟老师说一声。”

“谢、谢谢。”西瓜皮感激地说。

监考老师很快抵达战场。

十三考场居然是教导主任朱秀娥监考，于归在内心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腹诽三中教导主任真亲民，又上课又监考的，哪像一中，大腹便便的教导主任背着手满楼道窜，谁敢说个不字。

“大家看下考卷，都是密封好的，”另一位监考老师在朱秀娥的示意下举起密封牛皮纸袋，“接下来我们开始发答题卡和卷子。”

于归拿到卷子，看着上面乱七八糟的符号有一瞬间的晃神。

当初学理是他挣扎半天才做的选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跟周丽萍对着干，越被压迫他越想反抗，没有别的途径只能拿自己的前途当发泄口，比起理科，他的文科成绩反倒更高。

“不要急着写，保持沉着冷静，”朱秀娥边发卷子边说：“先将题看一遍，心里大概有个思路，然后将非常有把握的、有把握的、不确定的和准备放弃的依次排序，按这个顺序做题，如果一开始遇到难题攻克不了，后面容易心浮气躁。”

“小哥哥，”旁边扎马尾的女生转过脸小声喊于归：“一会儿能不能给我抄抄诗词填空？”

“我理科。”于归说。

“我知道啊，”马尾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语文卷子一样的，拜托你了，给我抄一下嘛，考完我请你喝奶茶。”

“不用了，”于归叹了口气：“看情况吧，前提是我也会写的话。”

“那就先谢谢咯。”马尾冲他抱了抱拳。

挺有意思一姑娘，于归笑了笑。

马尾说话还挺算话，下午来的时候拎着杯奶茶。

“喏，答应你的，”她把奶茶递过来，“黑糖珍珠三分糖，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谢。”于归说。

“客气，”马尾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小虎牙：“你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啊？”

“宋以。”

突然蹦出的两个字打断他们的对话，宋以双手揣着兜逛街似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于归桌上：“段痞子，都吊车尾了还不好好学习，一天瞎撩什么呢？”

段......痞子？于归震惊地看着马尾。

哪有女孩子叫这名儿的？！

“宋老六！”马尾立刻喊了起来：“你你你你你你跑我们考场来干什么！”

“腿长在我身上你你你你你你管得着么，”宋以学她说话，还哼了声：“小心我告诉你姐。”

“你除了会告状还会干嘛，”马尾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闲的，起开，别打扰我和帅哥聊天。”

“你们......”当了半天灯泡的于归才找到机会开口：“认识啊？”

“不认识。”

“不认识。”

这会儿俩人倒挺异口同声的。

操，不认识个鬼吧，于归心说。

不认识一个段痞子一个宋老六的，扯淡呢。

“段痞子是段舒的表妹。”宋以转头跟于归说。

“死男人你再瞎叫我锤爆你的狗头，”马尾一张瓜子小脸涨得通红：“我叫段雯！”

于归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长得挺漂亮，就是脾气......不是一般爷们儿。

他以为宋以不经常来学校没什么人缘，没想到宋以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看着段雯和他打打闹闹，于归心里被一种说不出什么感觉的感觉渐渐填满。

烦躁，不安，似乎还有......嫉妒？

于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拿起奶茶插上吸管猛吸了一大口。

“好喝吗？”段雯双眼闪烁，期待地看着于归。

“好......”喝字还没说完，于归手中忽然一空，奶茶杯转瞬到了宋以手里，宋以皱着眉头看了看，张开嘴咬住吸管也狠狠吸了一口。

“好个屁，”宋以说：“太甜了，喝多了容易得糖尿病。”

“啊啊啊！”段雯气得快要爆炸：“宋！老！六！你他妈还是人吗！那是我买给小哥哥喝的！”

于归像被雷劈了似的一阵麻木呆滞。

那吸管可是他喝过的......

“哦。”宋以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来一瓶冰镇可乐塞他手里：“喝这个，这奶茶跟被下了毒一样放那么多糖，难喝的要命。”

段雯指着可乐怒吼：“可乐喝多了还杀精呢！”

“要么怎么说没文化真可怕，”宋以啧啧摇头：“没事儿别见到帅哥就流哈喇子，多学学文化，实在不行就百度。”

正巧监考老师拿着卷子走进来，宋以跳下桌飞快在于归发顶揉了揉：“走了哦。”

“这个宋老六，”段雯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太过分了！”

于归手中握着冰可乐，思绪仿佛跟着宋以一块儿跑了。

这么热的天，这么远的距离，宋以就是为了给他瓶可乐，跑了整整十三个考场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戏剧：恶霸斗鸡。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老母鸡戏份很重的呢QWQ

还有——

于归不是我说你啊。

你未来丈母娘喊你声龟龟怎么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