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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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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周,袁里硬拉着黎今去逛超市,说是李君尉生日请客吃饭,他不能空手去。

黎今陪他转悠,当他拿起一袋红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我妈才会喜欢那种东西。”

“我不买啊我就看看。”过了会儿袁里拿了一大盒巧克力,“不管了就这个了,我们会长也送的这个,这多好啊大家都能吃。”

付款后袁里突然把盒子打开了,“哎你要吃吗?”

“我靠!”黎今被他的举动给惊到了,“你给人买的你还先拆开了啊?”

袁里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金箔纸小圆球,然后把盒子盖好把胶纸又粘回去,“多一颗少一颗谁看得出来啊。尝尝。”

黎今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巧克力球都递到他嘴边了,他干脆张了嘴巴,然后袁里一推给他塞了进去。

“好吃不?”

“……嗯。”黎今有种做贼的感觉。

袁里突然指着他,“好啊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是我给别人买的生日礼物你居然偷吃了!”

“有毛病。”黎今淡淡看了他一眼。

李君尉生日那天袁里翘了课,吃饭的地方有点儿远,他得提前去。到了之后发现除了他和土木学院的几个学生干部,居然还有武令丰。

“我袁里武令丰,我们是高中校友。”李君尉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武令丰,结果土木院几个部长就说早就认识了,还介绍个毛。

篮协会长刘宝山很高兴地朝袁里招了招手。

“山哥。”袁里坐在他旁边跟他聊起了球赛,两人越说越投机,直到不知道谁说了句“李总怎么不带女朋友来”,大家才停止了分散的话题,一下子来了兴趣,都开始起哄。

“我单身。”

然后以刘宝山为首的学长们就要他加油。

“李总加什么油啊,”袁里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说,“都是院草了追他的都填满东湖了。”

说起女生,这群大老爷们儿就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停不下来了,袁里跟几人碰了杯之后觉得没什么意思,打算到外面去抽烟,结果刚点着李君尉就出来了,朝他说了句,“够意思啊你,知道我不喜欢女的还跟他们起哄。”

袁里被烟呛得咳了几声。他是高中时偶然知道了李君尉的性取向的,不过那时他和李君尉不熟,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李君尉笑了会儿又问,“哎,你怎么也不交女朋友?”

“我乐意,你管我呢。”

“算上军训也有个把月了,”李君尉眯着眼睛,“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

“我需要你介绍?”袁里瞪了李君尉一眼就转身走了,李君尉摸着下巴看着他背影乐了半天。

袁里本来想吃完饭就闪人的,结果人都走到门口了又被从洗手间回来的刘宝山一把勾住肩膀往回带,说都没喝尽兴呢走什么走。

架不住刘宝山的软磨硬泡,又不好扫了李君尉的面子,袁里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座位上。

结束的时候袁里已经有些晕乎了,听几个学长嚷嚷着要去唱歌,他有些反感,但刘宝山又醉醺醺地趴在他耳边说:“你留下,待会儿帮我挡挡……”

“还要喝啊?”袁里脑瓜子有些疼。

“这几个人,”刘宝山用目光点着那几个吆五喝六的人,“贼能喝,你要不帮我,我得胃出血了。”

袁里烦躁地哼了声,“那就不喝啊!”

“帮我下。”刘宝山没再说什么,只拍了拍袁里的背。

唱歌的时候袁里基本是躲在卫生间的,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像子弹一样的灯光,关键那几个学长摇骰子吹瓶子特别吵,好几次他都想直接走人了,但一想到刘宝山还在这里他又有些不忍心。

这几个球拍借得真是……

他在洗手池摁着烟把的时候看到李君尉搀着不省人事的刘宝山进来了,就问了句,“要喝到啥时候啊!”

李君尉把刘宝山交给他,面色红通通的,“估计很晚,他们说等下开个房睡,不回学校了。”

“搞个屁!”袁里还想骂什么的时候,另一个学长东倒西歪的走了进来,他才闭了嘴,然后听那个学长问李君尉,“小李啊,有没有那个啊?”

李君尉一脸懵逼,“哪个?”

“就那个啊。”

看学长笑得猥琐,李君尉也跟着笑了,“我才来这边我也不知道啊枪哥,要不我帮你问问?”

“嘿,”枪哥捏了捏他的肩膀,“要年轻点儿的。”

袁里送刘宝山回包厢后那群学长又围了上来,到后来他意识都不太清醒了,只记得他被架上了车然后到了一个酒店,学长们还在商量着什么的时候他就撑在收银台边上不让自己倒下去,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被扔到一个房间里,他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半天才摸到了床,然后直接趴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头痛。

窗帘拉得很死,也不知道几点了,但还是有光透进来。

房间里酒味很重,还有一些令人作呕的怪异香味。

他捋了把脸,吃力地坐了起来,一想到还要上课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很快他就被吓得朝床边弹了一下,因为他发现他旁边还躺着个人。

还是个裸露着上半身的女生。

被子床单和枕头都乱糟糟的,短袖牛仔裤内裤胸罩胡乱扔在地上,他石化了半天后心脏才猛地一跳,整个人剧烈地慌乱起来,他像触了电一样冲下床大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帘子,剧烈的阳光陡然照射进来,床上的女生动了动,睁开了迷迷瞪瞪的双眼。

袁里抓着窗帘没松开,只是狠狠盯着女生,几秒后才鼓起勇气问了句“你是谁”。

女生开始自顾自地穿衣服,根本没想搭理他。

袁里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谁让你来的?”问出口的时候才突然瞪大了眼睛,“李君尉?”

女生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我不知道啊,有人要我陪你。”

“陪你妈逼!”袁里只觉得血压飙升,突然把脚边的凳子踢翻了朝浴室走去。

“帅哥,”女生叫住了他,“做一次三百,我是找你要还是找枪哥要啊?”

袁里大骂了声滚,砰的一声砸上了浴室的门。

洗到一半的时候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也正是这声音,让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危险的问题。他连水都没关就冲了出来,在垃圾桶看了一遍,在地上找了一圈,把被子枕头都掀开了,整个人突然丢了魂一样瘫坐在了地上。

他没有戴套。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浑身发软,很久以后才觉得口渴,他挣扎着起来抓起一瓶矿泉水就灌了下去,然后他又拉上了窗帘,这场突然的黑暗才让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他坐回了床上,心里突然泛起很多为什么。比如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醉,为什么要给刘宝山挡酒,为什么不狠心直接跑路,为什么会来给李君尉庆生。

要是一开始就不来,也就没有这么糟糕的事了。

以前,小的时候,他不开心的时候,哥哥就会喊他睡一觉,说睡完起来什么都会忘记的,他也确实因为这样而忘记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

他闭上眼狠狠向后栽去,后背和床板相撞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好像看到了幻觉,眼睛上空,突然就浮现出了许多绚烂的像炮弹一样乱飞的光彩。

袁里小时候总爱去他哥的矿山上玩。

那时他哥的小公司已经做得颇有起色,在他们生活的小城里几乎远近闻名,谁不知道城北那□□匠屋里出了个大老板呀!就算□□匠和他老婆英年早逝,可塞翁失马,运气坏到了头就是好运了,这不他家的大儿子——袁外——二十出头就已经坐拥好几个山头了!

要说□□匠给两个儿子取名也很随意。大儿子出生不久前,□□匠去外头听《水浒传》,正好学到了“员外”一词,据说是地主富豪的意思,就给儿子取名袁外。九年后二儿子出生,两口子就合计着,袁外是在外头生的,二儿子是在屋里生的,干脆叫袁里好了。

两口子都没什么文化,就干脆给兄弟两起了这么简单的名字。不过名字简单,这两人的头脑可不简单,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十分聪明,可把周围邻居羡慕坏了。

□□匠本来是外地人,在年轻时不知怎么染上了吸粉的毛病,因着这事儿还和本就不宽裕的家里闹翻了,后来被抓去戒毒所老实了几年才放了出来,却也没敢回去,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到了这座偏远的小城,还讨了个本地老婆。这女人也是个苦命的,有过一段令人叹惋的婚姻:她男人在新婚后没几天就跌进水库里淹死了,留她一个人守寡。不过□□匠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他在本地举目无亲,正好搭上这么一个命途多舛的伴儿,也算是门当户对。

两个儿子出生后他们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可没想到意外还是来了。天不假年,这一家子风光四五年之后,□□匠吸粉的后遗症来了,一场大病突然就带走了家里的这位主心骨,没多久他老婆也跟着一起去了,这样的不幸更是传遍了小城南北。

当时袁外袁里的抚养权归给了外公外婆,不过这两个老人比较古怪,一看袁外都这么大了,根本不需要他们照顾,在一个难得的晴天说了一声家里麦子还没晒之后,就回到乡下去了。

那一年袁里四岁,什么都不懂,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哭,不过他倒是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他哥哥袁外突然就不读书了,跑回家操起了他爸的旧业,在小城一隅做起了木匠。起初人们只是出于同情才找这位童工做些简单的活儿,不过后来发现小孩儿手艺不错,人也勤快,有几个做木工的老师傅都愿意教他,没多久他就出师了。这些老师傅又找了点儿关系,为县长定做一套红木沙发,也就是那个时候,袁外开始和当地的官员有了交道。

那会儿正值矿业大兴,袁外也是听一个局长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提起,便毛遂自荐了一番想去打拼打拼。局长也挺喜欢这机灵小鬼,便给一位姓刘的朋友打了招呼,把袁外引荐了过去。

袁外没读多少书,但十分好学,拼命地好学。那位姓刘的生意人本就不会薄待他,见他这样刻苦,便让他呆在自己身边学怎么做生意。

也就是从那时起,袁外带着弟弟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搬家。那是一个比原来的小县城大多了的城市,袁外托刘老板给弟弟弄个好学校上,刘老板也乐意答应了。

后来袁外在生意场崭露头角,出于自豪,总是带着他亲弟弟袁里去他的“战场上”观摩。不过矿山危险,他只能把袁里牵在身边寸步不离。

袁里的记忆中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可惜不是他爸爸,而是他哥哥。印象中他哥总给他讲一些他听不懂的大道理,不过他只对哥哥偶尔带回来的矿石感兴趣。

红的,绿的,蓝的,什么颜色的都有,可好看了。

每次他都会把这些矿石收起来,放在一个透明的碗里,打开灯的时候,旁边爸爸妈妈的黑白照片才不会那么枯燥。

是的,他对于爸爸妈妈的记忆都是黑白的,少得可怜。哥哥在外面忙事业每天回来得很晚很晚,不过每天都会给他很多很多零花钱,有一次他去小卖部问老板可不可以买一个爸爸妈妈,见老板不做声,他又说那我只买一个爸爸好了。

听说爸爸会做玩具,妈妈什么都不会做,当然买爸爸啦。

有一次他哥哥好不容易回了家,他张口就喊了句爸爸,他哥正弓着身子脱鞋呢,身体停顿了一秒,酒气熏天地走了过来对着他的脑瓜子揉了又揉。

那是他印象里跟他哥少得可怜的肢体接触了。他很高兴,晚上睡了个踏实觉,连梦都没有做,后来他是被阳光给晃醒的。又或者是他一醒来正好有阳光照射到他脸上,他不太记得了,但那确实是非常耀眼的阳光,照得他身上暖烘烘的。

那天之后,除了上学的时间,哥哥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第一次见识了这个城市的光怪陆离。

他发现,原来五彩斑斓的东西不止矿石,迪厅里的旋转彩灯也一样绚烂夺目,彩色的光斑像子弹一样击打着他的眼睛,他看见他的哥哥跪在地上给别人倒酒。

那瞬间他突然就哭了,他冲了出去,身后哥哥一直醉醺醺地踉跄着追他,哥哥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从来没觉得哥哥那样陌生过。

那一晚他哭累了,哭得睡着了,四周没有了绚丽的灯光,没有了吵闹的音乐声,他醒来的时候,哥哥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直到现在他都记得那时哥哥沉默的通红的眼睛,像伤口一样。那样沉默的对视里,一个懂事的和一个不懂事的人,终于达成了某种难言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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