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里没劲，赶上楼梯的时候又对黎今说，“拿了个冠军都没人给我写，我不服。”
黎今笑了笑，把情书递给他，“这个写起来要点儿时间的，你先看这个过过瘾。”
“我好歹也收到过好吧！”袁里瞪了他一眼，没接，“草，我不服，真的不服，怎么章矮子都有。”
黎今把自己情书上to的后面用修正液涂掉了，改成了袁果果，“看，果果，有人给你写情书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叫果果。”袁里接了过来随便放在了桌上。
“搞不好明天后天你就收到了。”
不过接下来两天袁里依然没等到，某个下午准备去上课的时候他突然问黎今，“我在篮球场上的英姿是不是被李君尉抢去了啊？”
“啊，我英语书呢……”黎今在柜子上翻着，“不能吧，我和章程林乐都在看你。”
听到这袁里突然自豪了起来，“那是。李君尉就是个花瓶，打球不行。”
黎今还挺喜欢看袁里这样比来比去的，他总觉得袁里只有这时候会像个小霸王一样迷之自信，帅中带些可爱。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两人要分道了，袁里给他说了一路那天的篮球赛，这会儿才突然说了句，“哎，你别搭理李君尉听到没？”
“噢。”黎今答得挺随意。
袁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问“为啥”。
到教室后黎今还是在老位置坐了下来，这儿靠窗，离黑板有点儿远，关键比较偏僻，估计他在这吃饭都不会有人管。
有几个学霸级的已经开始大声朗读了，怎么还跟高中早读似的……
黎今没有朗读的习惯，这会儿也不想预习，就干脆趴着睡会儿，结果这一睡居然直接睡到了老师拍手上课，他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旁边挺热闹的。
李君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他旁边了，正在和前桌的女生说话，没一会儿朝他这边看过来，笑着问了句，“这儿没人吧？”
其实有人没人他都已经坐上去了，黎今只是摇了摇头开始翻书本。
李君尉说，“我都不知道你也在快班。”
“你认识我？”黎今看着他问。
“嗯呐，你是袁里室友么。我叫李君尉，我跟袁里是高中校友。”
黎今笑了笑，“听袁里说过。你好。”
李君尉也回了句你好，还想说话的时候，上课铃响了起来。
这节课老师似乎开始发力了，语速快到飞起，跟报菜名似的。
好在这个女教授从不点人回答问题，顶多让大家自愿发言。
有个学生在她眼皮子底下睡觉的时候，她突然指了指黎今，然后指了指窗帘。光线变暗的时候那个睡觉的学生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和老师对视一眼后，他自己还没什么反应，其他同学们就开始笑了。
“晚上要早点休息。”这大概是老师说的第一句中文。
小插曲中李君尉悄悄跟黎今说，“我跟袁里都在篮球协会。”
“我知道。”黎今朝老师那儿看了一眼，不过老师似乎还在说早睡的事儿，他就说，“上次比赛看到过你。”
“真的啊！”李君尉啧了一声，“我是不是很厉害？我跟你说，袁里那家伙就喊得凶，技术不行的。”
黎今心想这李君尉和袁里吐槽彼此的方式怎么都差不多，不由得笑了笑，没再接话。
下课后同学们坐着站着收拾书本，武令丰喊李君尉吃饭去，李君尉爽朗地回了声有约，武令丰又问他晚上有没有空……这两人一聊，黎今就被卡在里面出不去了，他拍了拍李君尉，李君尉马上噢噢噢了几声，一屁股反坐在课桌上，使劲把腿向内弯着，“过得去吧？”
黎今挤了挤，过得有点勉强。
等他快要绕过去的时候，李君尉的膝盖突然往他的腿上顶了顶，问他，“你吃啥啊？”
“二食堂，”黎今诧异了一下，然后礼貌性问了句，“你呢？”
“我也去二食堂。”李君尉朝旁边挪了挪跳了下来，冲他笑了笑。
这就让黎今不知如何是好了，要喊他一起吗？不会尴尬吗？
靠，想想都尴尬，完全不熟。
“不过我有约了。”李君尉又说。
“……挺好，那我撤了。”黎今挺无语的。
“拜拜。”李君尉摆了摆手。
黎今总觉得这个李君尉人还不错，就是有点儿莫名其妙，难怪袁里让他别搭理这个李总……到了慢班门口，黎今看着袁里章程两人冲出了教室，还大喊着，“我靠又拖堂食堂都没菜了！”
慢班的老师还在教室里喊，“我还没喊下课！”
他俩愣了下，发现冲出来的的确也只有他俩而已，其他同学都在笑。
袁里看到了黎今，给他对了个“笑屁啊”的口型，也不知道他听出来没，过了会儿自己都觉得挺好笑的，于是靠在门框上等老师喊下课。
这老师可能比较古板，摇了摇头后没精打采说了声下课，袁里转身就冲了出来，很快就飞到了黎今身边。黎今笑他，“你怎么跟章程一样了，以前不这样啊。”
章程在一旁嘀咕着哪样哪样啊，袁里就托着黎今往外面跑，“我是真饿了，这老师贼喜欢拖堂，快走快走。”
“我要等乐乐！”章程喊。
“那你等！”袁里头也不回。
“靠……那我不等了！”章程又赶了上来，“两个腿长的，跑慢点！”
结果袁里就是喊得凶而已，真到了食堂他逛了一圈又说没什么想吃的。章程在背后瞪了他一眼，在意识到他即将转身时立刻换上了和蔼的模样，“我们去吃大盘鸡，吧。”
还刻意顿了顿，把这个词给炸开。
“也可以，”袁里问黎今，“我怎么觉得我饱了？”
“因为你是智障。”黎今说。
“我不智障吧，这才是智障。”袁里抓篮球似的把章程脑袋拎在手心里揉了揉，章程立刻炸毛了，“我警告你啊，警告你俩！”
黎今笑了笑，“别拉上我啊。警告什么？”
“……算了。”章程叹了口气，“打不赢。”
袁里又对他竖起拇指，“自知之明。”
晚上黎今带袁里章程林乐去了昼夜。
“我要喝狗尿。”袁里小声对黎今说。
黎今说，“等我换工作服。”
“还有工作服啊？”袁里看着黎今进了个帘子，没多久又围了个褐色围裙出来，“你们工作服……就这？”
“就这。挺好的啊套上来就行，都不用换衣服。”黎今走到吧台里，突然声音变大了，“这位顾客请问您喝点什么！”
袁里被吓了一跳，“狗尿”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黎今把菜单递给他，他伸出食指一个个往下挪，到某一处停了，皱了皱眉，“是这个怒锤萌萌柠檬茶吧？”
黎今笑着点头，“萌吧？”
“这名字……”袁里叹了口气，“才两块啊，你就给我喝这个啊？”
“你自己点的。”
“这个这个我要这个，”章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就在袁里后面隔空一通乱点，“这个手撕渣男……”
袁里一巴掌把肩膀上方跳舞的手拍了下去，“你他妈点我干啥啊！”
“哈哈，没点你啊，我要这个手撕渣男大香蕉！给乐乐来一个爆打渣女小葡萄！”章程说。
袁里乐得不行，“怎么这么些名字啊！”
黎今也笑，“都是小卢取的。”
旁边一个娃娃头女生跑了过来，“我厉害吧，这两个卖得最好。”她跟黎今说，“你做那个萌萌吧，渣男渣女我来做。”
“……好。”
等黎今把萌萌柠檬茶锤好后，章程和林乐早就不知道去哪儿玩了。袁里指了指被一个柱子挡住的角落里，“那儿找人算命呢……嗯！”他突然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瞧着杯子，“像比上次好喝些！”
“手艺在进步。”黎今又指了指那根柱子，“你不去算算？”
“不了，我就坐这儿。”袁里枕在吧台上，手指无聊地在菜单上戳着，“哎，这儿东西真便宜，比我们那儿便宜多了。这一杯两块钱，怎么可能啊！”
小卢大概是听到了他的感慨，经过他身后的时候说了句，“两块钱还不贵啊，两块钱能打两个菜了。”
黎今笑了笑，“你要是嫌便宜我可以给你算贵点儿。”
“有你这样的吗。”袁里乐了，过了会儿又伸了个懒腰，“我看你也不忙啊，上班三小时聊天两个半小时。”
“那是你在这，你不在这我跟谁聊去？”黎今说。
“也是。哎！”
“哎什么？”
“没哎什么。”
两人沉默了会儿，袁里又哎了一声，这次的叹息很绵长，似乎紧随其后的会是一场饱满的睡眠。
黎今都被他叹困了。
“黎今，你很缺钱吗？”袁里突然问了句。
“缺啊，谁不缺钱呢……噢，有人不缺。”说完似笑非笑地看了袁里一眼，“我就是想着，买自己想买的东西的时候有底气一点。”
袁里从没有买东西需要底气的概念，不懂那个感觉。
不过后来的一个夜里在他做完一个迷迷糊糊的梦后，他似乎有点明白了，那种感觉，应该就像他小时候跑去小卖部里，说要买一个爸爸一样。
钱不够和买不到，应该是一个感觉吧？
然后袁里又想，黎今总是钱不够吗？但看着也不像拮据的人啊，而且看他平时穿着打扮不能说富有，至少是不缺钱的。
那就是家里有钱但是不给他？
啧，应该是这样。
袁里似乎找到了一个理由，来解释时常附着在黎今身上的那种不知道怎么说的忧郁感了。
没错，因为和家里关系不好，所以想尽早独立出来。
……再后来，袁里也经常在昼夜里出现，当然，很多时候只是坐在吧台前面跟黎今聊天，在昏暗得看不见表情的灯光下，只有人的眼睛是透亮的，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光，突然让他想起了玻璃盒子里那一堆彩色的矿石。
颜色不同，但都很耀眼。
这种命运上的很小一部分的相似，哪怕只是他推测的，让他对黎今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某天夜里他俩下课后不想回宿舍，就跑到东湖边上转悠了一圈，从湖边吹来的风把他们一路向更远的地方推去。一开始两人的步子都挺急的，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谁先开始慢了下来，另一个人也开始放慢了脚步。
“以前我和我哥就经常走夜路。”袁里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黎今指了指自己，“你现在也在和你哥走夜路。”
袁里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道，“傻屌。我跟你说我读书到现在，就没人敢在我面前称哥的。”
“那现在有人敢了。”黎今说。
“别打岔啊好不容易矫情一把！”袁里指了指他，然后矫情地把自己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事都告诉了他，说完还松了一口气，完成了一个任务似的。
主要是因为眼下说不定是个很合适的场合来说这些……
讲到那些矿石的时候，黎今却看向了湖对岸成片的五彩斑斓的高楼，那些光斑有些模糊。
“寒假回来我给你带些石头来。”袁里说。
黎今明白这些石头对于袁里的意义，而另一方面，也许，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他觉得袁里很可能对过年没有太大的概念，就好像这个传统节日对袁里而言，只是一个寒假而已。
他侧过头的时候，袁里又讲起了另外的事，眉飞色舞的，有那么一瞬间黎今真希望袁里是在编故事，他实在想不通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怎么可以性格这么好，有时还会有点可爱的……
好吧，性格说不上好，但是确实很可爱。
可爱得让人有点儿心疼。
这样的心疼就像种子一样在袁里越来越快乐的讲述里不断长大，大到像骨骼一样，控制着黎今打开双臂的时候，黎今自己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