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束的目光令左檀极不舒服，她觉得自己像是实验室里任人拿捏的小白鼠，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古怪不适。

江束拿着报告从她身边走过，对她露出一个克制的微笑：“先到隔壁找俞渊玩会吧，我去送报告，马上回来。”

说着他急匆匆出门了。

观测室里只剩下左檀一个人，她捂着头，确认了一下系统完好无损，才走进了隔壁房间。

俞渊还坐在椅子上打游戏，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过，聚精会神盯着手机，听到开门声后抬头扫了她一眼，又懒懒垂下：“怎么啦？小江刚才跟食堂开饭了一样跑出去了。”

左檀：“……他说去送报告。”

俞渊“嗯”了一声，尾音上扬，似乎有点疑惑。

左檀走到他身边，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一个二次元画风的RPG游戏，她以前看林殊白玩过，这游戏当时在高中还挺火爆的。

没想到俞渊这样的人还玩这种二次元的游戏。

左檀收回目光，问他：“你知道那些人偶为什么会冲我来吗？跟潜知研究所有关？”

俞渊耸了耸肩：“算是有关吧……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会找上你。”

“那我父母呢？研究所爆炸不是意外？”

“爆炸还在调查，这件事是安曼负责的，你最好是问她……诶，来电话了。”

俞渊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喂”了一声，几秒后就挂断了。

他起身整了整衣服，说：“走吧，去找阿宁。”

……

3楼明显比4楼热闹了些。有几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带着探究的眼神从左檀身上一扫而过，似乎对这里出现的陌生面孔感到意外。

俞渊走进了挂着“收容部”牌子的区域，推开了最外面房间的门。

一件很普通的办公室，黑色沙发，红木桌子，茶几上养着绿植，书桌上堆着一堆文件——雷打不动的办公室常态。

章书宁坐在沙发上，脸色有点阴沉。她旁边坐着江束，但她整个人向旁边靠，很抗拒和他接触一样。

他俩的对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体格魁梧，浅蓝色的西装衬衫几乎是贴着肌肉，布料微微绷紧。虽然男人的鬓角有几根白发，脸上也出现了皱纹，但依旧能看出他眉眼英挺周正，气质沉稳。

“来了。”男人抬头看来，对左檀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他看向江束，说：“你和俞渊先出去吧，小宁留下。”

江束点点头，他起身走到俞渊身边，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光看了左檀一眼，然后两人勾肩搭背走出门去。

301的门被关上，章书宁语气不善地开口：“27号的改造实验是你签字通过的，现在出了这种事，你不该负责吗？”

那人沉默了一瞬，转而微笑道：“我们应该先和这位新朋友认识一下，对吗？你好，我叫魏放舟，是怪谈收容局的负责人。”

章书宁冷笑一声，别过脸去。

左檀：“……什么局？你们是正规部门吗？”

魏放舟早有准备，他将桌子上一份文件夹推给左檀，温和地说：“当然，我们是政府机密部门，你没有听说过很正常，我们对外宣称突发事件调查组，主要是处理一些人类常识以外的事情。”

“你是指鬼怪之类的吗？”

魏放舟淡然一笑:“一部分吧，你觉得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左檀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什么样？就是眼里看到的……”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眼里的世界本身就和别人不一样。

“扭曲的，异样的，不安全的……反正和正常人的不一样对吧？”魏放舟语调轻缓道，“在你的眼里，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不可把握的危险，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在哪个角落会看到听到什么超乎你常识的东西。”

左檀的手指动了一下。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本身就存在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有些只是科学水平不够不足以解释，而有些……是不能去解释。你眼里的那些幻象，本身也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但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接触到。”

“我们将这些现象叫做‘怪谈’，对，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怪谈。它们存在于另一个不同于现实的空间，叫做‘灵域’，而灵域和我们所在的世界是有所重合的，只有处于灵域之中，它们才会被一些特殊的人观察到。”

左檀眼皮微跳：“都市传说那种？”

魏放舟:“可以这么理解，有些怪谈的力量太过强大，入侵了我们所处的现实，就会变成都市传说。还有一些怪谈留存的时间太久了，几百年几千年的都有，时间久了甚至还会出现异化，入侵现实的力量变强，异化的怪谈是会无差别攻击人类的。”

“你刚才说特殊的人，是指我的精神状态特殊吗？”

“当然，左小姐，请看这里。”他把江束的那张报告递给她，上面是一张波形图，这张波形图和她之前检测脑电波的波形图不太一样，只有三行波条，前两条起伏很大，非常剧烈，而最后一行的却很平稳，是一条轻微向上延长的线条，近乎直线。一条垂直的直线贯穿了终点，似乎是表示取值范围，垂线上下都标注了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人眼花缭乱，而这条倾斜向上的线最终的取值是144。

魏放舟指了指最后这条线，沉声道：“这个是ESP值，就是第六感，但是我们更习惯叫它 ‘灵觉值’，因为它不光包括第六感官，还包括一些更复杂的感知力。通常情况下，普通人的灵觉值是在60左右，但患有某些精神疾病的人在发病时灵觉值可以达到80以上100以下。而我们部门的，负责对怪谈进行收容的员工，灵觉值最低也要在100以上，但是每个人的灵觉值是有上限的，这个上限因人而异，而一旦超过上限就会陷入认知混乱，也就是疯了。”

这时，在一边沉默不语听着的章书宁忽然说：“之前有个收容员的灵觉值在执行任务时突破了160，他挖掉了自己的眼睛。”

左檀：“……”

你说这个有什么目的！

魏放舟接着说：“不过你的其他数据都非常正常，你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到吧，虽然可以看到一些东西，但你的神智是清醒的，这不属于精神分裂，你看到的一些异常现象是高灵觉值导致的，像你这样的人，对这些怪谈拥有非常高的敏感度，所以可以看到或听到现实之外的现象，甚至不需要特殊的设备就能触碰到。”

他端起茶杯来轻抿了一口：“……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就像海上的冰山，海面之上的冰山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海面之下的部分是需要特殊方法才能看清，但对你这种灵觉值极高的人来说，海面是不存在的，你可以毫无阻碍地接触到那些怪谈，同样的，怪谈在入侵现实时也会直接影响到你，不只是五感上的影响，它们会异化你的思维，让你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左檀觉得后颈有些凉意，她瞥了章书宁一眼，只见对方脸色一沉，眼神愈发晦暗。

所谓的异化，应该就是和章佑平一样吧。

“这些怪谈会诱导人发疯、死亡或者采用某种方式让人类与它们产生联系，这样的事件越多，它们入侵现实的力量就会越强。

左檀：“所以它们的目的就是入侵现实？”

“没有目的，”魏放舟顿了一下，“这就是最难处理的地方，怪谈是不能用人类的思维去解读的，它们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入侵现实只是必然的结果。有些怪谈在深山老林里，只要人类发现不了，它们就会长期存在，除非怪谈的力量过于强大对人类生活造成了干扰，我们才会去解决。通常情况下，我们是共存的。”

“但是，最近一年来，我们发现入侵现实的怪谈变多了，统计数据上看，过去十年间全国总共发生了51起异常事件，平均一年也就5件，但去年仅一年就发生了16起，增长了三倍不止，这是相当不正常的。”

“包括追我的人偶？”

魏放舟点点头：“当然。但活死人偶是已经被收容的怪谈，它在收容中心的序号是27，这个怪谈是五年前被收容的，攻击性不高，只有E级。”

左檀举起包扎好的左手：“不高？”

“咳，”魏放舟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的确是特殊情况。我们怪谈收容所和潜知研究所其实一直有合作，潜知研究所表面上是做精神类药物的研发，但他们同时也在进行关于超感知觉和精神意识方面的研究，他们希望能利用怪谈去治愈人类的一些问题……有利有弊吧，活死人偶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这项计划是前年启动的，研究者希望利用它的拟人特性创造出具有陪伴功能的玩偶，对一些精神类疾病进行辅助治疗，比如自闭症、抑郁症一类的。”

“那段时间研究所进行了成百上千次的改造实验，效果都不错，也没出什么问题，所以今年春天的时候就打算正式推广，他们选择了一所儿童福利院，想先从患有自闭症的儿童开始，总共发放了二十七个玩偶，每个都内置了芯片，便于研究所收集数据和定位。”

魏放舟说到这里，沉沉叹了一口气。

左檀已经预感到他接下来的话了。

果然，魏放舟语气凝重道：“但一个月后，有一个玩偶的芯片联络忽然断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设定全是我胡编乱造的（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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