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顿胸口的焊接缝被从侧面掀开了一块金属板，隐约露出一截金属导线的线头和电池液循环管道。

江渝白的机械手臂勾着另一段从休斯顿身体里扯出的导线，蓝绿色的电池液浸透了他的指尖。

休斯顿发出一声怒吼，受伤并没有使他的行动产生阻碍，他反而是被彻底激怒了：“我要把你的脊柱一寸一寸地从你的机械脑袋下面抽出来，扔在地上像踩蟑螂一样踩爆！”

江渝白就地一滚离开休斯顿的攻击范围，周围的观众狂热地叫喊：“踩他！踩死他！像踩虫子一样将他踩爆……”

“看来我们的小猫咪运气不好呀，狂怒的钢铁休斯顿不踩爆敌人的头颅决不罢休……”

休斯顿的拳头出得越发迅猛，江渝白却不避，腰身一矮直接附身而上用力一拳捣在休斯顿肘部关节处，另一手侧入胸口空隙一扯一拉。

咔的一声休斯顿左手关节松动导致拳头打偏，电池液喷溅而出整片胸腔被彻底打开，他的一部分神经系统数据失调导致行动变得迟缓。

江渝白很轻易地就避开他接下来的攻势，烦人的讲解器飞到他们身边俯拍：“钢铁休斯顿的动作慢下来了，而我们的金狮小猫咪在干什么？噢，他向钢铁休斯顿挥拳，拳头竟然能将合金涂层打出凹陷，这种非战斗款式的仿生人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休斯顿被放倒在地上，江渝白面无表情攥住他的机械心脏，他开始剧烈地挣扎，观众们一向喜闻乐见这种你死我亡的虐杀局面：“杀了他！杀了他！”

蓝绿色电池液溅了江渝白一脸，他的手拐了个弯截断了休斯顿附着在脊柱上的传感中枢，现在他失去战斗能力了。

江渝白站起身，抬眼看向讲解器：“现在可以宣布我胜利了吗？”

讲解器飞下来扫描休斯顿的身体：“钢铁休斯顿传感神经损坏已完全失去战斗能力，金狮获胜。让我们一起恭喜这位胜利的新人，为他欢呼吧！”

周围再次嘘声一片，仰躺在地上的休斯顿嘴唇动了动，做出了“谢谢”的口型。

江渝白头也不回地走下擂台，小型飞行器飞过来给了一条毛巾给他，他随意擦了擦走进甬道。

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该死的伪善，他将这一场决斗视为工作事项，虽然休斯顿刚刚的确想杀掉他，但他用的是脑接仿生人身体死不了，所以他也不想有人死。

他不喜欢随意得只是一场作为取乐游戏而存在的虐杀。

江渝白用铭牌结算了这场比赛的奖金，骑着摩托一路擦起惊叫声无数。

他离开不过两三个小时红灯区人流成倍上涨，红姐在天上人间门口倚门而立宛如一株迎客松。

看见他过来红姐眉头一挑：“这是输了还是赢了？这么快回来，脸怎么凹了一块。”

江渝白抬脚往里走：“赢了一场，估计得修一修，可能打到传感神经了，触觉有点失灵。”

红姐和他并肩：“修理费你出。你七我三记得打钱啊！”

江渝白：“我有个事想问。”

红姐：“讲。”

江渝白：“这个脑接仿生人小孩能用不，我想给我闺女也订个。”

红姐：“能是能，不过一小孩订这玩意干啥，不是吧，难道你想把小孩也塞进竞技场？哇你是不是人！”

江渝白表情非常正直：“怎么可能，我可是绝世好爹。这不是前几天领我闺女出门买裙子，裙子没买到一群彩虹毛冲进来把店突突了，最近几天没让她出门跟我闹呢。”

红姐恍然大悟：“这样啊，要不你拿个现成的，斗兽场系列里面的兔子或者猫咪，为了省材料做得挺小一只的。”

江渝白：“也不是不行，免费吗？”

兜里没钱，脸皮厚度是能相应提升的。

红姐：“滚滚滚！！！！”

与此同时，雾都Ⅳ区一座集体式公寓内，身穿柔软棉质睡衣的阿纳斯塔西拿起脑机接入伊甸园。

下一刻他直接出现在一张茶会桌旁。

“阿纳斯塔西，”基璐帕端起精致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泛起的白雾，“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之一，你知道今天我叫你过来是为什么吗？”

阿纳斯塔西面无表情，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水面上倒映出了他的脸：“我不知道。”

他们坐在一个广阔无垠的纯白空间里，除了他们两个这个空间里就只有摆满了精致点心的茶会桌和两把铺了软垫的餐椅。

“你一点都不有趣，”基璐帕放下茶杯将点缀着樱桃的黑森林蛋糕推给他，“下个月就到你轮班去永夜城17区值班了是吗？”

阿纳斯塔西拿起银质叉子随便戳了戳上面的糖渍樱桃：“就在三天以后。”

基璐帕的内心涌出一股名叫郁闷的情绪，这是一个人试图勾起对方好奇心但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正常情绪反应。

他不得不停止继续故弄玄虚：“一个星期前欧诺弥亚在17区的分控室遭到袭击，江渝白参与了那次袭击，他失败了，还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我暂时不能从数据流里提取到他的记忆碎片。阿纳斯塔西，这对于你来说是个好机会。”

基璐帕循循善诱。

阿纳斯塔西抬头：“我可以找回我的奥萝拉对吗？”

基璐帕金色的漂亮眼眸眯起，他审视着阿纳斯塔西脸上的细微表情以确保他是在说真心话。

阿纳斯塔西面无表情。

“对，你的机会来了，”审视结束，基璐帕笑起来，他终于听到了一句他想要听到的话，“失忆的江渝白要好对付得多，而且我有线人。”

“我能杀掉他吗。”阿纳斯塔西手上的叉子狠狠将糖渍樱桃怼进松软的蛋糕体里，塌陷的奶油看起来一塌糊涂。

阿纳斯塔西总是不按照他的想法来，不过没关系，他总会将事情变得有趣。

基璐帕的手支着下巴，眼神落在那块蛋糕上，下一刻那块被搅得稀碎的黑森林蛋糕自己颤颤巍巍地动起来，糖渍樱桃被塌陷的蛋糕体捧起来回到奶油上方。

这块蛋糕恢复了叉子落下之前的形状。

“当然可以，我可以将他重新拼起来，就像这块蛋糕一样。”基璐帕微微侧了一下头，白金色的长发如瀑般倾落下来，“你要尝一口吗？据说味道模拟得很像。”

仿生人的味觉感知系统就是主脑主持开发的，超声波味蕾感知虚拟食品也是，但主脑从不降临在任何一具仿生人身体，他更喜欢待在伊甸园。

“不了，谢谢招待。”阿纳斯塔西站起来，下一刻直接消失在纯白空间。

“每次都是这样，果然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啊。”基璐帕抿了一口茶，起身时桌椅消失，他带着那只茶杯悠然踱步，一道白门自动在他身前出现。

白门打开门外是一片蔷薇花园，基璐帕沿着砾石小径一路向下走去，色彩斑斓的蝴蝶环绕着他飞舞，然后短暂地停留在他的肩膀上。

“你们该去找一朵花。”

下一刻每只蝴蝶都停在了同一朵蔷薇花上。

他就像这里的上帝，只要心神一动一切皆会发生。

路的尽头是一个形似鸟笼的巨大白色穹顶，粉色的蔷薇花绕着罗马柱向上攀爬，一个穿着希腊式长裙的棕发少女坐在穹顶下的长条石椅上看书。

“阿特密斯，怎么只有你一个。”基璐帕将茶杯放到石桌上。

少女抬起头，她有一张秀美的鹅蛋脸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她把书往空中一扔：“欧诺弥亚很沉迷扮演游戏，他在那具义体人的身体里待了很多天了。”

“嘿阿特密斯，我明明是在认真执行任务。”全息形象是俊美少年的欧诺弥亚从路的另一头走出来，手上折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蔷薇，“献给你，唯一的女神。”

掌管秩序的欧诺弥亚献花的样子很迷人，但他同时也是秩序的破坏者。

阿特密斯接过蔷薇花，接着往空中一抛，虚拟数据构成的花朵立刻消失不见。

“你的任务执行得怎么样？”基璐帕问。

“轻轻松松，有点不够意思。”欧诺弥亚大喇喇地在石椅另一边坐下，“你该回人体工厂了阿特密斯，我想要一具新身体。”

阿特密斯站起：“这是你这个月要的第19具身体，这是这个月最后一次。”

说完她消失在蔷薇园。

“我刚刚见了阿纳斯塔西，”基璐帕露出苦恼的表情，他显然觉得阿纳斯塔西的表现不能让他得到足够乐趣，“我告诉他我差点抓住了江渝白，说实话我想看他露出爱恨纠葛的表情，但他毫无反应。”

“和冰块有什么好玩的，我更喜欢我的地下竞技场。你要去看比赛吗，我可以给你在前排的摄像头上留个机位。”欧诺弥亚说。

“太暴力了，我不喜欢。”基璐帕微笑拒绝。

“太暴力了，你不喜欢。”欧诺弥亚学着他的口吻复述，“你只是玩厌了。”

“不要揭穿我，”基璐帕勾了勾手指，一群蝴蝶扑到欧诺弥亚的脸上，“12年了，我还没有抓住狡猾的江渝白，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玩的玩具，我有预感，不久之后他会把他自己送上门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一点，发现他俩好几章没见面了，亲妈立马牵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