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快到郑云澜生日，卫涟琢磨这么久也没摸出来她平时有什么喜好，甚至想过通过许时霁跟赵琦竹打听，转念一想，赵琦竹万一告诉郑云澜，免不了得跟他吵一架。
他这边如火如荼地计划着，不料生日当天早上，一通电话给郑云澜心情弄得直接跌到低谷。
没有赶上开放日，郑云澜回不去外城，她父母发视频来祝福，按理说挺温馨的场面，卫涟眼看着郑云澜脸色越来越黑，视频那边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她回外城去当老师。
郑云澜明明已经烦躁到了极点，却跟受虐一样听着父母隐约有些火气的劝导，一言不发地窝在那里。
卫涟思路一转，手中的哑铃直接脱手重重砸到地上，他脸上挂着笑，嘴里却发出痛苦的哀嚎。
“卫涟从房顶摔下来了。”郑云澜会意，连忙道，“我先挂了。”
丢开光脑，她无力地躺在沙发上，沉重地叹息。
“你比我还能扯，这儿哪来的房顶？”卫涟靠过来，笑道。
“一会儿就给你的器材上面贴个名字，叫‘房顶’。”
“它会为有这个名字难过的。”卫涟抽抽嘴角，“不用回个电话吗？传递一下我还健全的信息。”
“不用，一听就是我编的。”
“……行，那下午咱们去……”
郑云澜打断他：“下午有事。”
卫涟不满：“什么事啊？非得今天。”
郑云澜斜睨他一眼：“过生日。”
“……不是，”卫涟警惕，“和谁？”
“琦竹和罗迩。”
卫涟一下午都哀怨地瞥郑云澜，眼睁睁看着她罕见地翻箱倒柜搭衣服配饰，一步步画好精致的妆容。直到她出门前夕，卫涟还想争取一下。
郑云澜防备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别这么看着我，”卫涟笑嘻嘻地关上门，“送你过去，到地儿我就走。”
郑云澜眯眯眼，不知可否。
“上次真的是意外，我没有反对你和朋友出去，多出去见见天挺好的。”卫涟觉得自己表现相当优异，始终挂着一副开心愉悦的表情。
然而随着窗外风景变换，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可置信，最后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色——这不是那两个omega家楼底下吗？！
“你不是去找你朋友吗？怎么跑这俩o……这俩人这儿来了？！”车内有中央统一的监控，卫涟差点说漏嘴。
“送点东西。”郑云澜面无表情地下车，“怎么？还觉我们有一腿？背地里查出来什么了？”
“说起这个，这俩人确实有点不对……”卫涟匆忙改口，“不是，我没查你。”
“马上就走，”郑云澜警告他，“别跟上来。”
车内信息素警报器发出低鸣，卫涟冷着脸给自己来了一针抑制剂，直觉那对姐弟不对劲。
系统没有“林安”这个名字，更没有她的个人信息，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卫涟摩挲着指尖，不知道是从哪家跑出来的，不勾引郑云澜并且不对她不利的话……也没什么必要继续挖了，好不容易跑出来的omega。
思索间车门打开，郑云澜弓背上来，带着一身寒气。
“这么快？”
“说了‘马上’。”郑云澜哈出一口冷气，鼻尖冻得通红。
卫涟熟练地把她的手捂进掌心：“哦……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郑云澜认真想了一下：“得晚上了吧。”
卫涟神情幽怨，追问：“晚上是多晚啊？”
“不知道。”郑云澜不耐烦，“有事？”
卫涟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郑云澜根本没把他规划进一天的行程里。
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嗯。
“我想给你过生日。”
这次轮到郑云澜表情微妙，空气安静了几秒，她满不在意地说：“你想的事多了，我还想开着太阳系旅游呢。”
“这哪一样？我这能不能心想事成事看你，你那个我决定不了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着调地聊着，几乎已经看不到卫涟刚回来时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甜品店内，赵琦竹满脸怨气地开着光脑加班，罗迩敲敲桌面，说：“那个是不是她？”
赵琦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扭回来时怨气更重了：“是。”
罗迩不解：“这项目这么麻烦吗？”
“不是项目，”赵琦竹保存后火速关掉光脑，咬牙切齿道：“看见那个人形挂件心情更不好了。”
罗迩呆滞几秒，看看郑云澜，又看看车上看不清面目的alpha。
“……你形容的很精准。”罗迩肯定道。
“谢谢，”赵琦竹朝郑云澜挥臂，“这儿！”
店内空间不大，装修却很精致，他们在的位置刚好躲开刺眼的阳光，太阳滑向天幕西边，斜着在瓷制餐具边缘洒下金光。
郑云澜有点恍惚，不知多久没有这种让人熟悉的舒适氛围，赵琦竹声情并茂地吐槽着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离谱同事，罗迩冷不丁地发表一些惊人的观点。
好像回到了大学的时候一样。
“哦对，”罗迩突然想起什么，打开光脑放在中央，对郑云澜说：“你的档案有人访问过。”
赵琦竹抿抿嘴，腹诽该不会是人形挂件表面上装模做样，背地里查人户口吧。
郑云澜蹙眉：“嗯……好，我会注意的。”
赵琦竹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开口：“不会是那个alpha吧？”
郑云澜说：“不知道……回去我问问。”
赵琦竹眉头都要挤出来，夸张道：“这是可以直接问的吗？”
“可以吧？”
“感觉不太像……”罗迩指着一段代码，“他应该有权限直接从后台调，这样的话痕迹也不会这么干净，按理来说没必要这么谨慎。”
郑云澜安抚赵琦竹担忧的目光：“放心吧，没事的。”
“会不会是你在之前那个公司留代码的时候被发现了？”罗迩猜测。
“不能吧……”
赵琦竹看着郑云澜神色认真，大惊：“你们背着我干了什么要去喝茶的事？”
郑云澜眼看瞒不住，赵琦竹本身就容易焦虑，她不想给她添堵，避重就轻草草解释，离职的时候不太愉快所以留了点增加他们工作量的东西。
罗迩几次想张嘴，都被郑云澜在桌子下面一脚踢回去。
“没了？真没了？”赵琦竹心中怀疑，“不过该说不说，干得漂亮！”
回去路上，罗迩给郑云澜发了一条阅后即焚的消息。
他就在那里，你发的那个公司可以碰到他。
郑云澜狠狠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血液一瞬间涌上来，冲击耳膜，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
砰——砰！
卫涟在家里也没闲着，在墙壁接近天花板的地方弄好投影，客厅头顶一片星河；把裱好花的蛋糕放在郑云澜常居角落的桌子上，旁边摆放着他精心挑选的花束。
郑云澜回来的时候，卫涟把脑袋从文件中抬起来，看看时间，惊喜道：“回来的还挺早。”
“十点还早吗？”郑云澜的精力太差，出去一天身心俱疲，目光环视室内的场景，“你……”
“出门肯定比躺着累，习惯习惯就好了。”卫涟搂着她来到蛋糕旁，“虽然其他的活动来不及了……不过许个愿还是可以的。”
郑云澜周身的氛围沉下来，不解道：“……每一天不都不一样吗？为什么非要以现有的纪……纪年方法，人为拎出来一个日子庆祝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人嘛，总得通过一些仪式来告别过去或者迎接未来。”卫涟把一个“平安开心”字样的蜡烛插在中间，“要是以前你这么说，我以为你专门找我不痛快呢。”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郑云澜随手拿起叉子挖了一块蛋糕。
“你下手也太快了。”卫涟也挖了一块，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说呢……”
“经常有种被泼冷水的感觉？”
“……你挺了解自己啊。”卫涟不怀好意地凑过去，“你不是故意的吧？”
“大多数时候不是。”郑云澜转转脖子，“好多人这么说过。不过你活该。”
卫涟伸出胳膊垫着她的颈椎，无奈道：“行行行，我活该。不是！你先许愿吹蜡烛，或者换个地儿吃，再往里挖蜡烛就倒了！”
“没什么要许的，又实现不了，”郑云澜抬头看他，“你还信这个？”
“信不信吧。人活的久了就会丧失时间感变得麻木，偶尔庆祝一下提醒自己又平安走过了一段旅途，顺便表达一下对未来的期盼嘛。”
卫涟呼吸一滞，简直要溺在她的眼神里，她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眼前这个人满眼都是他的错觉。“当然如果你想的话，咱们天天庆祝也好啊。上午开心咱们上午庆祝，下午开心下午庆祝。”
郑云澜心想今天也算开心，喃喃道：“跟过去告别吗？”
卫涟没听清：“什么？”
“我说，”郑云澜坐直，“好。”
卫涟兴高采烈地点蜡烛，进行着古老的仪式，企图把郑云澜的灵魂从遥远的过去拽过岁月的长河，安置在自己身边。
“咳，”卫涟提醒，“宝贝儿，许愿的时候一般都闭上眼。”
她家里人没给她过过生日吗？卫涟心里疑惑，一不留神问了出来。
“算是过过吧，不过没这么繁琐。”郑云澜在烛光闪烁中回答，“他们太忙了，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哥带我，他年纪也不大，一般在家里打打游戏就过去了。”
“我也没过过几次，”卫涟觉得自己说错话，安慰道：“没事，从今年开始过一岁。”
“别了，好不容易熬过二十多年。”郑云澜闭上眼睛，坚决拒绝戴生日帽。
她在心里想，祝我快乐，距离终点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