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数字跳到晚上十二点，城际交通全部停运，郑云澜依旧没有回去。

卫涟急得上火，光脑联系不上，她平时的活动范围已经翻了个底朝天。

Beta在主城的安全问题一直是处于边缘地带的论题，他不敢细想有可能发生的种种恶性事件。

街上偶尔会遇到三三两两的alpha，都有意无意地绕开他，就在他觉得自己理智濒临崩溃的时候，许时霁那边有了回音。

碰巧许时霁半夜惊醒，看到卫涟的消息；赵琦竹骂骂咧咧弄完加班，入睡前一秒收到了许时霁的消息，这才一路给卫涟传过去消息。

郑云澜的光脑丢进水里之后一直没有买，不过她和赵琦竹提过自己要去邹靖晚那里，卫涟在许时霁长达一个小时的劝导之下，终于冷静下来。

赵琦竹没有告诉他们郑云澜具体在哪里，只说她在主城边缘处租了一个房子，叫他们放心。

清晨降临，邹靖晚艰难地睁开眼睛，被未读消息的数量吓了一跳。火急火燎地跟公司确认郑云澜安全到岗之后，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呦，人家没跟你说啊？”邹靖晚毫不客气地嘲笑卫涟。

卫涟一晚上没合眼，熬得眼白遍布血丝，仍旧坚持给了她一个白眼。

他这才疲惫地叹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Alpha的人生太过一帆风顺，在他的经历中，所有渴望的东西只要去争、去抢，总有一天会达成所愿。

只有郑云澜这里，他屡屡吃瘪。

光脑嗡嗡作响，卫涟嗖的拿起来，看到备注名的时候眸光暗淡了一下。

他偷偷看过郑云澜的档案，由于心虚也就看了两眼病例的确诊记录，眼下有一份更为详细的档案呈现在面前。

小学跟同学打架，跳级……高中之前基本每个学期就去考前的那几天。

卫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倒像是她会干的事。

……高中是三中？卫涟一怔，脑子里有一根线飞速闪过，快得他没有抓住。

高中毕业推迟一年入学，大四又休学一年，兜兜转转愣是快把跳级的年份追平了。

不知为什么，卫涟总觉得还有什么他错过的东西。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滚烫，显然现在不是去找郑云澜当面对质她无故不回家原因的时候。

卫涟冲了个冷水澡，打算去外城逛逛。

路过外城警局门口的时候，他骤然顿在原地。

——王嵘好像也是三中的？如果郑云澜跳级的话，算下来会和他同一级。

鬼使神差的，他一路进去，找到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

这事眼看着无人问津，半路杀出个对这事似乎很感兴趣的高位alpha，警官心里盘算着，向卫涟说明调查情况。

内容和卫涟已经知道的大差不差。

无外乎王嵘名声差到邻居都闭口不谈，近期往来人员都没什么问题。

卫涟指着他高中时期的资料，问：“这么明显的矛盾不查一下吗？他高中霸凌的受害者，他们的亲朋好友都问过了吗？”

警官说：“这个我们排查过，不过毕竟过了那么久……但是最近有了点眉目，王嵘的一个邻居说时不时有个女人会在小区楼下逛一圈，明显不是住户。”

“他怎么知道的？”卫涟怀疑，一般谁会注意出现几分钟的陌生人。

“那个女人个子比较高，长的也挺好看……咳咳，那个人就记住了。”

卫涟心下一动：“个子高？有照片吗？”

“现在还没有，您需要的话……”

卫涟拍拍他的肩膀：“麻烦之后给我发过来吧，谢了。”

天空中浓密的云随着风而来，将太阳挡在身后。

卫涟觉得心中沉甸甸的，被压得喘不上气。他心不在焉地游逛在外城的街道，这里许多房屋建设已经老化，无人修复的情况下，生锈的支架吱嘎作响，由于是工作时间，倒显得有几分荒凉。

他在转角处顿足，隐约觉得前方的人很眼熟。

那人直迎他审视的目光，说：“你好。”

卫涟回过神来，这是那天和郑云澜在一起的beta。

他点头致意：“你好。”

杨其皱皱眉头，没在他周围发现郑云澜，那这个alpha来这儿是有别的事？

卫涟看出他想走的意图，挂着亲切的笑容，愣是跟他聊了一路，弄得杨其抽不出空给郑云澜发消息。

杨其面上礼节周到，关于郑云澜的是半个字不吐出来，心里已经在暗暗骂人，卫涟真就这么一路跟着他回店里去了。

店里的人俱是一愣，卫涟笑嘻嘻地打招呼，毫不在意诧异的目光，大剌剌地继续磨杨其的耐心。

果不其然，杨其的深吸一口气后，语气隐隐带上不耐烦，问：“不好意思，店里有点忙，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可以网上聊。”

卫涟笑得和煦：“打扰你了，不过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不是吗？”

杨其太阳穴的青筋都气出来了，说：“咱们第二次见面，我哪知道你想问什么呢，对吧？”

卫涟莞尔一笑，杨其活了四十多年没碰见过这么难缠的，偏偏还不能当面发火。他暗暗估量着，旁边坐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罗宜回来了。他比弟弟罗迩面相要温和不少，银框眼镜更衬得他一股书卷气扑面而来。

罗宜笑道：“您这就为难我们了，你也知道澜澜的脾气，回头她发现我们跟你说一些她自己都没打算和你分享的经历，我们多难做啊。”

碰见个厉害的。

“你们跟她认识这么久，比我要了解她。很多事她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上次不是一不小心就闹了个不愉快吗？”卫涟眉梢跳了一下，试探道：“我没有要窥探各位隐私的意思，只是想向她的熟人寻求一些可行的建议。”

他笑得意味深长，眼睛在黑暗中有细碎星光。

罗宜勾勾嘴角，他身为一个大学老师，平时花在扯皮上的功夫不比卫涟少，势要和卫涟一教高下。

杨其拦住他，对卫涟说：“咱们也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今天的事儿她要是问起来，我们肯定是如实说的，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去问她，免得我们中间传一嘴，岔了意思，对吧？”

卫涟说：“我理解，毕竟你们是她的朋友。不过，我想我们共同的目的是希望她过的更开心一点，不是吗？”

罗宜心中讽刺，上次见面时郑云澜眼中的厌恶与不耐历历在目，这人还真是大言不惭，果然跟于越一个德行。

“实不相瞒，你不是我见过第一个说这种话的alpha，但是之前那些人的结果我已经看到了。”杨其说，“请理解一下，外城这种事很多，我们无法判断你是哪一种。”

卫涟虚心表示理解，只是周身气势依旧难掩上位者的凌人。

“我们姑且相信，至少在这一刻，你是诚心的。”罗宜说，“不过就算我们想，你也很难从我们这里得到想要的信息。”

杨其点点头：“是，我们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大学了。那时候她来我店里打工，一来二去才熟络起来，真要算起来相处的时间，你不比我们的短。”

卫涟眸中光影灼灼，与他们你来我往几句，若无其事地礼貌告别。

这两个人直接把时间压到大学之后，就算是真的，显然不想提及之前的事情。

不过郑云澜也不像是喜欢和人吐槽过去经历的人。

日暮蔼蔼，卫涟高大精壮的体型与俊美的面容引来行人的注视。

思绪被光脑的声响打断，武帆的头像在屏幕上飞速闪动，显然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帝国使团来访。

楼上，罗宜掀开窗帘一角，镜片反射出弧光，望着卫涟乘坐悬浮车离去。

杨其问：“这人想干什么？以前于越也没莽到找过来，这些alpha是什么都要挖的一干二净。”

罗宜迟疑道：“……哎，一步一步看吧，谁说得准呢。”

光脑中，郑云澜的声音传来：“好久不见，怎么了吗？”

杨其松了口气：“终于通了，光脑又丢了？”

“……嗯，掉水里了，刚买回来新的。”郑云澜看他们面露焦急，问：“有什么急事儿吗？”

“卫涟来过。”罗宜解释道：“问了问你的事，他好像有什么事儿就先走了。”

郑云澜有些愧疚，半晌，说：“不好意思。”

“没事，来向朋友打听打听消息又没什么。”罗宜安慰道。

“正好今天我出去遛弯碰到他了。但是……”杨其权衡再三，“他过来的方向，可能路过警局。”

郑云澜淡漠的表情出现一丝皲裂，猛地紧张起来。

“我记得你小时候提过……王嵘的父亲在主城似乎很有权势？他们会不会认识？”杨其问。

罗宜注意到郑云澜双唇紧闭，死死咬着牙，和缓的声线飘入她的耳朵：“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难得见你有这么执着的时候，当初那么想去主城。”

杨其说：“不过我还要说一句，澜澜。

“alpha之间才是利益共同体，他们未必不会沆瀣一气。前车之鉴……外城已经见过太多了。你……你心里有数吗？”

“放心吧。”郑云澜一脸风轻云淡，对着他们，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我只是来主城工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