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尹桢没有立刻走进卫生间，他脚步顿在卫生间门口，掏出手机随意划拉着，佯装在发消息的样子。
里面传出谈话声。
“……你等会提醒下书勤，别逼'春猪'喝了，我看他已经快不行了，别搞出人命来。”
“没事！这才哪到哪，'春猪'酒量大得很，有一次喝了十瓶，不照样没事。早着呢。”
“春猪”是谁，难道是方春晖？他真的被人欺负？！
尹桢觉得不可思议：“……”
里面传出冲水声，尹桢将手机收进裤兜，表情自然地走进去。
那两青年见他进来，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同时噤了声，洗完手，走出卫生间后才又开始交谈起来。
尹桢习惯进隔间上厕所，放完水，从隔间出来，他经过一个青年身后，走到水池边洗手。
“呦，出来了？”
身后传来声音，尾音带着不确定的上扬。
尹桢抬起头，哗哗水声中，他透过镜子看向身后说话的青年。
青年侧头看着他，那是一张和方春晖没有丁点相似之处的脸，但他认出来，是方书勤，方春晖的堂哥。
尹桢错愕一瞬，表情不自在低下头去，立刻关水走人。
方书勤快速拉裤链冲水，潦草地随便冲了下水，甩着手追上来，他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将尹桢从上扫到下，确认了尹桢的身份，“啧啧”两声，戏谑道：“都说坐过牢和没坐过牢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倒不明显，看来没受什么罪。也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到哪里都吃得开！”
尹桢不搭腔，脚步迈得飞起。
方书勤自说自话，语气熟稔得像在跟老朋友讲话：“哎，巧了，方春晖也在，进去打个招呼吧。”
尹桢继续沉默，像避瘟神一样跑起来，却不想，方书勤也加快步子，在经过三包厢门口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强行把他拽进了包厢。
U型沙发上坐着的八个男青年纷纷看过来，有的表示不解；有的在恍惚两秒后，露出了然的玩味笑容；有的双目怒睁，表情扭曲。
方书勤把尹桢拖到方春晖面前，松开手：“春晖，看看这是谁！”
方春晖就是那个表情扭曲之人，他仰头喝酒，低垂的眼眸射出凌厉的冷光，咽下酒后，将酒杯重重跺在玻璃茶几上。然后，二话不说，睁着腥红的眼睛朝尹桢走过来。
方春晖的表情太过骇人，尹桢确定，如果此刻对方手上有刀，他一定会被捅得血肉模糊。
果不其然，在离他两步远的距离，方春晖长腿抬起，脚掌直捣他的腹部。
尹桢本能地后退，可惜，他的速度不及方春晖，正在他以为要被踹得内脏破裂时，方书勤钳制住方春晖的肩膀，阻止了暴力的发生。
方书勤说：“春晖，你干什么！如此骚物，打死了岂不可惜！”
“哈哈哈……”
闻言，众人哄笑起来，有人说道：“就是！春猪，要不要尝尝？”
“不要了吧，就这张脸，在里面估计得过很多人垂青，有病怎么办？”
“戴套啊，怕什么！”
“春猪，尝尝呗？”
“我都有点想试了。”
“哈哈哈……”
有人在问尹桢是谁，有人解释道：“就那个啊，想钱想疯了的那个，勾引春猪他爸的那个。”
“……我就感觉刚才好像有点眼熟，原来就是他啊。”
“挺带劲的吧！”
“确实不错！”
……
污言秽语，听得尹桢头皮发麻，眼皮直跳，他攥紧拳头，冲向沙发，誓要撕烂那些人的嘴。
青年们见他冲过来，脸上猥琐地笑着，纷纷活动脖颈手腕、站起来迎战。
尹桢以一敌七，在一记空拳后，接下来的几拳都落到了实处，但对手太多，他被踹被捶击了好多下。
几经扭转，尹桢被五六只手压在沙发上无法动弹，其中一人卡着他脖子，问方书勤：“书勤，怎么弄？”
方书勤在软凳上坐下，点了支烟，对方春晖抬下巴，说：“春晖，你爸当年不仅没尝到味还倒赔一条命，肯定不甘心。这样，作为儿子，你替他把人干老实，看这贱货还敢不敢到处发.浪！”
“哇……刺激！”
“哟嚯……有活春宫看了……”
口哨声此起彼伏，有人自发地走到门边充当守门神去了。
“放开我！”尹桢使劲挣扎，脸颊因气愤和用力憋得通红，“方春晖你敢！你们不得好……”
话音被巴掌中断，尹桢左脸挨了沉沉一掌，有人掰起他的下巴，先在他的侧腰捣上一拳，待他嘴唇微张后，再连抓两把花生米塞进他的嘴里。
尹桢说不出话，“呜呜”地看着方春晖步步逼近。
几乎是方书勤话音刚落，方春晖就迈步了，没有丝毫犹豫。
众人见他走过来，纷纷撤手，把宽大的沙发让给他们，嘻嘻哈哈地往旁边的麻将桌椅挤着去了。
解除桎梏的尹桢刚扬起上半身，就被方春晖用膝盖压下，方春晖抽下皮带将他双手举至头顶绑住，再对着他后背啪啪几巴掌，将他嘴里的花生米悉数逼得吐出来，最后，将他翻转，倾身压上来。
尹桢惊恐地扭动躲避，“救命”二字刚要脱口而出，就被带着酒气的唇堵了回去。
他咬紧牙关，死死瞪着方春晖，方春晖把他的唇当磨牙饼干用牙齿来回碾磨，足足两三分钟后，方春晖卡住他的细颈，力气大得要捏碎他的骨头，命令道：“张嘴！”
胸腔内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尹桢脸憋红到发紫，在濒临窒息之前，他不得不张开嘴唇。
温热的舌头趁势进入，往最柔软的深处去，尹桢的舌头四处躲避，但还是被方春晖纠缠上，酒精混着烟味熏得他头脑发昏。
尹桢瞥见有人在对他们拍照，难受、屈辱、愤怒，三种情绪促使他发狠咬住那条无耻的毒舌。
方春晖闷哼一声，眼睛红得像在滴血，含着尹桢不放，像要就此方式杀了他，手也顺着尹桢腰往下。
“嚯……”
有人吹起了口哨，众人正观赏得兴起，巨大声响自后方传来。
砰，守门的那个青年被震出老远，雕花玻璃门应声而碎。
伴随着齐刷刷的“操”声，田礼如鬼魅般先将守门的青年撂倒，再将扑上去的六个青年一一踹飞，最后，一手揪方春晖一手揪方书勤，双臂收拢，把两颗硬邦邦的头颅像开西瓜一样用力一碰，再轻飘飘甩到墙上。
前两分钟还像主宰命运神祇的青年们，下两分钟，捂的捂肚子抱的抱头，如丧家犬一般夹着尾巴东倒西歪。
田礼抓起方春晖的头发，对着那张红扑扑的脸唰唰两巴掌，再抡几拳，像拖面袋一样将人拖到尹桢面前：“是割舌头还是割凶器？”
尹桢已经被田礼□□大哥的气质惊得目瞪口呆，好几秒才回过神，他看向方春晖。
方春晖的额头被磕破了，鲜血顺着眉心往下滑，眼睛红得诡异，正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田礼扇的是方春晖的左脸，尹桢给他来个对称，在方春晖右脸补上两巴掌。
他实在气愤，还想割掉方春晖的舌头，但如果真那样做，事情就会变得不好收场。
真闹大了，对酒吧也不好，尹桢说：“算了，删掉照片，让他们走吧。”
田礼共情到他的想法，甩下方春晖，转过身，面向众青年，掷地有声道：“我叫田礼，是'Before bedtime'的老板，手机号159××××××××，各位请记住，尹桢归我罩，谁要不服气，可以打电话跟我私下约战，我随时奉陪！”
众青年齐齐看向中心人物方书勤，只见方书勤捂着头，剜田礼一眼，率先拐着腿往外走。
众青年了然，好汉不吃眼前亏，没拍照片的立即跟上，拍了照片的火速删照片，然后也跟出去。
包厢外聚集不少看热闹的观众，随着闹事者离去，也一窝蜂散开。
方春晖不知何时点了支烟叼着，两边脸颊肿得老高，成了名副其实的“猪”，大喇喇靠在沙发背上吞云吐雾，没有离开的意思。
田礼：“怎么，想我留你吃早饭？”
方春晖反问：“到打烊时间了吗？”
凌晨两点才打烊，现在还不到十二点，显然没到。
田礼暗骂一声“操”，阴侧侧道：“行，随你自由。但是，再敢闹事，废了你！”
说完，拉着尹桢离开。
尹桢跟在田礼后面下楼，田礼和领班交代几句，大意是剩下的时间不接小吃单。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两人走出酒吧，上车后，田礼要送尹桢去医院，尹桢说没什么大碍，回家涂点药就可以。
田礼拗不过他，启动汽车往尹桢家开。
田礼问：“怎么回事，你怎么进包厢了？”
尹桢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简单叙述一遍，担忧道：“他们真找你约战怎么办？”
“怕什么！”田礼挑起一边眉毛，豪气道，“我散打九段，来多少废多少！”
他看了看尹桢红肿且有些破皮的嘴唇，愤懑不已：“太便宜方春晖那小子了，要我就阉了他。”
“别提了，糟心！”尹桢浑身哪都不自在，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练的散打，都没听你提过。好学吗？”
“大学参加散打社团，觉得很不错，渐渐就喜欢上了。”田礼问，“怎么，你也想学？”
尹桢点头：“嗯。我也想像拧小鸡一样拧坏人。”
“学呗。”田礼说，“我在'速腾散打'兼职做教练，周末都在。”
“好。”尹桢答应下来，“到时去找你。先说好，学费我自己交。”
田礼：“行吧。”
尹桢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电话，先是小金的，再是田礼的，想必小金找不到他，问一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最后捅到田礼那，所以，田礼才能及时去救他。
想到刚才的事，尹桢的皮肤下像有数万支细针一齐生长，刺得他痛苦不堪。
该死的，尹桢暗骂一句，回到家，直奔卫生间，捧水洗唇漱口，连洗十多遍才罢休。
脸上火辣辣的疼，身上也有好几处痛点，特别是侧腰那里，走路都牵着疼。
尹桢脱衣服洗澡，洗了五遍，将那些被方春晖摸过的地方，搓到通红发紫。
他想忘记受屈辱的那一幕，可是记忆和他作对，越是想忘记，越是记忆深刻，就像十年前他被方永锋压醒时看见的那双恶魔般的眼睛一样，怎么也忘不掉。
该死的，尹桢又暗骂一句。他在床上辗转不休，直到累得睡着。
然而，沉睡后，噩梦一个接一个，他一会儿被人推进湖底，一会被人压得喘不过气，一会儿被人叼着舌头窒息到大脑缺氧，一会儿又回到冰冷死气沉沉的监室……
尹桢惊醒过来，一身冷汗，烦躁得不行，把枕头当成方家人暴打一通，发泄完毕，他躺下，打算再睡一会。
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他拿起来看，是方春晖发来的消息。
【从头酷到脚：刚在梦里干你了，味道不错！兔斯基扭屁股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