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桢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小猫引出来，为了不惊到它，他打扫卫生的动作轻之又轻。

将一楼简单打扫完，他去二楼，方春晖昨晚换下的脏衣服还没洗。

方春晖不在卧室，卫生间的门关着，里面有水声传出来。

怎么又洗澡？尹桢靠在卧室墙上等，边等边想给小猫取个什么名字好。

小猫喜欢窝着，白白一团，要不就叫“白窝窝”？

怎么感觉像白馒头，直接叫“窝窝”吧。

想好名字，又刷了会短视频，方春晖才从卫生间出来，不知怎么脸和脖子很红，耳朵也是红的，乍一见到尹桢，吓得跳起来，满脸的晴天霹雳：“你怎么上来了？”

春日微冷的空气中有些奇怪的味道刺激着尹桢的神经末梢，他耸耸鼻子，分辨不出来，讷讷道：“……衣服还没洗。”

方春晖堵在卫生间门口，一副打死也不让开的架势：“下午再洗。我还想再睡一觉，你下去。”

尹桢没多想，转身下楼，走两步又回头：“我想好名字了，叫'窝窝'，怎么样？”

他商量的时候，总在不经意间带上笑，眼睛看起来特别亮，含着期待。

方春晖摸了一下脖子，表情突然变得很烦躁：“喔喔叫的'喔'吗？”

尹桢：“不是，窝心的'窝'。”

方春晖的眼睛也红了起来，面上的神情由躁转狠：“……可以，就这样，滚！”

尹桢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是因为被耽误睡觉而焦灼，下一秒可能会火山爆发，赶紧像火箭筒似的蹿了出去。

刚走出卧室，尹桢听见一声粗重的“操”，接着是卧室的门被重重哐上的声音。

窝窝被惊醒，弓着背，戒备地看着声音的发源地，尹桢轻轻走过去，先和它对视几秒，见它眼神稍微缓和一些，用手掌试着摸摸它的背。

小猫好像有些认识他了，渐渐放松下来，凑过来亲昵地用脸颊蹭蹭他的手腕。

“乖，不怕啊，睡！”

尹桢把窝窝哄睡着才离开，在公交车上接到田礼的电话，田礼的嗓子哑得不行：“尹桢，在哪呢，帮我买点药。”

尹桢紧张起来：“怎么了？感冒了吗？你在家还是在'速腾散打'？”

田礼：“在家。……买消炎药……要那种涂的。”

田礼看着瘦，其实身上都是肌肉，不轻易生病，不光嗓子哑了，还没去“速腾散打”，消炎药还要涂的，尹桢担心他是和人约战打输了，心跳到嗓子眼，买了药火急火燎地赶过去。

田礼家位于市区高档商业区，安保森严，陌生人想要进小区，不仅要登记，保安必须和业主通话得到确认后才给放行。

尹桢第一次来，栋数较多，又错综复杂，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田礼说的26栋。

随着电梯叮的一声，来到田礼家门前，门虚掩着，尹桢走进去。

田礼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尹桢吗？不用换鞋。”

关上门，尹桢边朝卧室走，边环顾四周，房间倒不是特别乱，但落地窗上好多手掌印、茶几是歪的、沙发是斜的、凳子是倒的，像战场又不仅仅像战场，透着丝怪异。

卧室也很诡谲，地毯上不知洒了什么东西，长毛一簇一簇的，墙角堆着一摊用过的卫生纸。

床铺倒是干净整洁，田礼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尹桢拿出药盒，边拆边问：“到底怎么了？你把人约到家里干架了？还有能打败你的人！”

田礼噗嗤笑出声：“房间这个样子，还没看出怎么回事！”

尹桢抓耳挠腮：“是有点怪，但我真没看出什么名堂。”

田礼想下床，刚扬起身子，嘶一声，又趴了回去：“昨晚群战，玩太过，屁.眼被捅伤了。傻冒！”

“屁……”

尹桢脸爆红。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想不通，他是男的，方永锋为什么想对他做那种事，对方想怎么做。

问尹洪，尹洪也是懵的一批，进监狱后，他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爱看书，休息时间都是扎进图书室，也是巧合，无意中翻到一本关于同性恋的书，他才知道世界上竟有这样特殊的一类人。

出于好奇，他一连看了好几本这样的书，也大致知道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做的。

尹桢难以置信道：“田礼，你……你是同性恋？！”

田礼大方地承认：“呃，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接受不了？”

“不是，”尹桢结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

田礼八卦道：“你呢，一直没问你，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我……”，尹桢不确定道，“应该喜欢女的吧，我也不知道。”

尹桢在这方面的经验实在太少，读书时，没对哪个女生心动过，对男生，更是没有那方面的意识。

曾经有个女同学跟他表白，他脸红成猴屁股，在监狱时，狱友有时会谈到女人，他会因此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还有些耐不住寂寞的狱友会来找他，想跟他互相慰藉，他觉得特别反感，理所当然地回绝。

他想，他应该是异性恋。

田礼给他出馊主意：“要不，哪天我们测试一下？”

尹桢脊背一僵：“怎么试？”

田礼想起什么：“你还没开荤吧？”

尹桢脸红脖子粗，半天才憋出个“嗯”。

田礼：“知道了，到时候我来安排。”

尹桢突然害怕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算了，你别安排，我不想测试。我肯定是异性恋。”

田礼不勉强：“行吧。”

田礼涂完药继续在床上趴着，尹桢帮他把家里打扫干净，又熬了营养粥喂他吃。

尹桢见他半身不遂的样子，忍不住好奇：“你……昨晚和几个人啊？”

田礼：“三个。”

尹桢屁股一紧，羞赧道：“……你玩得也太狠了。”

田礼脸不红心不跳，直白道：“人多爽啊。以后你有机会试试就知道了。”

尹桢：“……”

从田礼家出来，快十一点了，尹桢买了粘鼠板，往“浪淘沙”赶。

进门后，他第一时间去阳台看窝窝。

小猫怏怏地趴在软垫上，应该是饿了，见到他，细细的一声“喵呜”，殷切地看着他。

尹桢麻利地泡了一杯羊奶喂它喝下去，然后把猫窝提到厨房门边，让窝窝看他做饭。

做好饭，尹桢上楼叫方春晖，进卧室一看，根本不在。

他给方春晖发微信。

【桢：中饭做好了。】

等了十多分钟，没收到回复，尹桢拨电话过去。

对面很吵，好像听到滚轮滑动的声音，方春晖语气不耐道：“干嘛？”

尹桢：“饭做好了。”

方春晖：“我已经吃了。”

尹桢还想说话，话筒里已经传来嘟嘟声，方春晖挂了电话。

尹桢深吸一口气，给方春晖发消息。

【桢：以后不需要做饭提前说一声。】

【从头酷到脚：你谁啊，就不说。】

【从头酷到脚：兔斯基扭屁股JPG。】

【桢：小白打阿狗屁股JPG。】

尹桢上网查养猫细节，网上说刚出生的小猫每天要喂10到14次奶，他给方春晖发消息。

【桢：你定好闹钟，每四个小时给窝窝喂一次羊奶。】

尹桢把冷掉的饭菜倒进垃圾桶，将猫窝提到阳台，替窝窝掖好毛毯，再把粘鼠板在南面套间的各个角落打开摆好，就离开了别墅。

因为田礼请假，下午不用去“速腾散打”，尹桢直接回家，随便弄了点吃的，就一觉睡到五点。

解锁手机，和方春晖的聊天框里还没收到回复，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给小猫喂奶，发信息询问。

【桢：给窝窝喂羊奶了吗？】

等五分钟，他再发一条。

【桢：要做晚饭吗？】

手机始终没有动静。

尹桢有些坐不住了，小猫那么小，经不得饿，他给方春晖拨去电话，里面却传来没有感情的女声。

方春晖关机了。

尹桢赶到“浪淘沙”，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和饿得嗷嗷叫的小猫，气不打一处来。

不能养就别买啊，买回来又不负责，什么人啊！

小猫太饿了，见到奶嘴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小嘴吧嗒吧嗒，差点被呛到。

它特别通人情，喝饱后，攀着尹桢手臂窝进他怀里，以此来表示感谢和友好。

尹桢摸着它小小的脑袋，心里觉得很暖和，情动之下，冲动地直接把窝窝带回了家。

出于礼貌，他给方春晖发消息说了一声。

【桢：我把窝窝带回家了。】

尹桢按照网上的步骤，给窝窝洗澡、吹干毛发，把猫窝放在卧室床边，一人一猫数着各自的呼吸慢慢入睡。

手机上的日历一日日变幻，春雨下一茬停几天再下一茬，窝窝长出一颗颗乳牙，会跑会跳了，只不过跳得还不是很高。

尹桢把当它当宝一样，上班带着，小金每次送小吃单都要撸一把猫头，八卦有了新的听众。

休息时带去养老院，父子俩踢球，窝窝蹲在喷泉池边当裁判，谁的笑容更大给谁喵呜一声，一声喵呜记一分，为了盈，父子俩豁出去了，每每笑得脸抽筋。

去“速腾散打”也带着，好家伙，除了田礼，没人敢和尹桢对打，谁上来就扑谁，没见过这么护主的。

田礼坏心眼道：“我跟你说，以后方春晖那小子再给你甩脸色，你就让窝窝挠死他！”

挠不挠死方春晖另说，话说，尹桢已经二十多天没见到对方了，自从那条兔斯基扭屁股表情包后，方春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尹桢去了“浪淘沙”几次，都没见到人，冰箱里的菜坏了扔，扔了买，见总是跑空，他索性就不去了。

晚上下班，尹桢提着猫窝往家走，风中夹着细雨，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他加快脚步。

街上行人不多，漆黑夜色下，他仿佛听到了不祥的脚步声如鬼魅般跟在身后。

尹桢后背的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起来，从快走变成疾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