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段小插曲，易礼和楚柯的酒醒了不少。桌上早已一片狼藉，没人有继续再喝的兴致。

“柯儿你怎样？”易礼问，“你和阮静顺路，一会你送她回家，能行么？”

“能行，”楚柯揉了把脸，“我去洗把脸。”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但他没走出几步，便被林郁拉住，差点被惯性带到摔倒。

“怎么了郁哥？”楚柯不解问，“你要一起吗？”

林郁摇头，片刻后道：“那边有人吐了一地，去另一个洗手间。”

“应该已经清理干净了，没关系。”楚柯说。

林郁安静的看着他，没有放手。

楚柯只当他喝醉，还是顺着他的意，调转了个方向，去了另一个洗手间。

洗完脸后，他们出门打了车。

楚柯带着阮静先行离开，等到易礼打的车到时，林郁却临时变了卦，叫他先行离开。

剩下林郁一个人时，他又回头走进了酒馆里。

只是他没有回到他们之前卡座，而是走到了吧台前坐下。

服务员很快就走到了他面前，礼貌询问：“请问您喝点什么？可以扫码点单，也可以直接和我说，我这边帮您下单。”

“那一位……”林郁抬手，朝一个方向指，顿了片刻才说，“成年了么？你们这不会聘用童工吧？”

服务员朝林郁指的方向看去，非常自然的答：“您说的是April？他是我们老板的亲戚，过来玩呢。”

“是么？”

是过来玩还是……

April。

江时殊。

林郁果然没有看错。

“那我要喝他调的酒，可以么？”

“当然可以，请您稍等。”服务员说。

没过多久，江时殊便走了过来，见到林郁时神色如常，并不意外。

“要喝什么？”他问。

“你会调什么？”林郁反问。

江时殊指了下桌上的菜单，用作回答。

林郁并没有朝他指的方向看，而是继续说：“我要喝最烈的酒。”

江时殊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酒柜，拿了几瓶洋酒过来，很快便调好了一杯酒。

林郁看着酒杯里漂亮分层的酒液，端起一饮而尽：“继续。”

江时殊又调了一杯。

林郁再次饮尽，重复道：“继续。”

一直到第三杯喝完，他才暂停。

再次看向江时殊时，眼里似乎多了一层弥漫不开的雾气。

片刻后，他握住江时殊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对方亲手帮他包扎的地方。

“你记得吗？这里……”

话到一半时，林郁看到了江时殊的眼睛。

在那片刻间，他眼里的雾气却顷刻散尽，他坐直了身子，毫不费力的和对方对视。

指尖也换了个方向，落到对方的手心。

动作从握变成了触摸。

“这里写过我的名字，”他轻慢的笑了一声，摩挲着对方的手心，继续慢慢说道，“江时殊。”

江时殊抽回了手，冷淡道：“还要喝什么？”

“April。”林郁叫对方的名字，“这就是你的服务态度么？”

“还是说，其他人也喜欢你这样？”

回应他的是江时殊的背影。

“April的人气很高，先生。”服务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细心的解释道，“如果您还需要喝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或者稍等一下。”

“人气很高？”

“是的，很多人都是因为他才来我们这喝酒。”

林郁朝江时殊离开的方向看，果然看到了一位少女熟稔的和他搭话，看他的眼神说不上清白。

他还真是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林郁没有要服务员再点什么，而是拿出手机登录上了小号。

等江时殊调完酒，空闲时，他才打字。

[沐沐：哥哥，在不在QAQ]

发出消息的那瞬间，林郁看到了之前的聊天记录，他再次抬头看了眼江时殊。

一股浓烈的割裂感由然而生。

他明明不愿在江时殊面前有半分的软弱，可到网络上又能如此的……

[Apr：在]

[Apr：今天要晚点]

因为有难缠的客人吗？

[沐沐：我今晚也不能玩]

[沐沐：喝了点酒]

[沐沐：头晕晕的]

江时殊没有回复，抬头看时，他又被叫去了工作，给人调酒。

林郁收回目光，继续敲字。

[沐沐：今天同学生日，我原本不想来的，可是我怕这样会不合群]

[沐沐：但是来了好像也不合群，他们唱的歌我都不会唱，说的话题我也听不懂，也没有人再理我了]

[沐沐：好想回家T T]

割裂便割裂吧。

过了好一会江时殊才忙完，回复。

[Apr：那就回去]

[沐沐：可以吗？]

[沐沐：会不会太不合群？]

[Apr：不会]

江时殊回答，片刻后手机再次弹来了一条消息。

[Apr：头晕可以喝点牛奶]

醉酒可以喝牛奶，这是一句关心的话，从江时殊的口里说出来，似乎比常人说出口分量要重一些。

他对沐沐倒是没那么无情。

[沐沐：我知道了]

[沐沐：谢谢哥哥]

林郁回复完最后一句，便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也点了杯牛奶。

酒馆的效率很高，很快便将牛奶端了上来，触碰时还能感受到杯壁的温热。

林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那刻，便开始后悔。

牛奶却成了催化剂，在他喝完第一口时，强烈的灼烧感便从胃部传到了喉口，胃部的疼痛也迅速蔓延，来的猛烈又焦急，几欲让人眩晕。

“April马上忙完了，但是我看您点了牛奶，请问还需要叫他过来吗？”

服务员再次走了过来。

林郁闭眼，不动声色的皱眉。

“不用。”

他付完了款，回答服务员的话，站起了身转身离开，从吧台走到门口。

整个过程都有条不紊。

冷静的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走出了门，经过了长街，甚至还在路边的小商铺里买了一瓶水。

一直到走进无人的巷口时，他才不受控制的弯腰。

痛感达到顶峰，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被灼烧。

令人痛到干呕。

他这才想起，今天似乎什么都还没有吃。

什么都没吃，还喝了很多的酒。

痛是他该的。

外人总觉得他不好惹，其实确实挺不好惹的。

林郁思绪乱了，忽然就想起了一些有的没的。

有些忍不住想笑。

他确实挺不好惹，因为没有正常人会在喝完一瓶半洋酒，已经开始头晕的情况下又继续去喝其他的烈酒。

喝醉是小事。

但喝混酒，并且是混着喝烈酒，实在不好受。

他到底为什么这样？

是在江时殊面前逞能？告诉对方，自己有多能喝？

他不至于这么无聊。

那是为什么？

痛感仿佛把林郁支配，他的思绪更加凌乱，有些想不明白。

林郁慢悠悠的喝了口水，压抑胃里的翻腾。

他又在回想。

在他拿出打火机威胁虎哥那刻，他就看见了江时殊。

所以他才多此一举的拉着楚柯换了方向，在临近上车时临时折返。

江时殊明明也看见了他。

看见了他喝了一瓶半的洋酒，却依旧放任他再次喝了三杯。

明明他肩膀的伤是对方亲手包扎。

林郁对江时殊并没有太多多余的情感，对方怎么说怎么做，他并不在意。

他一切的初衷只是在赌。

或者说是测试。

测试江时殊对他的态度有没有转变，哪怕是一点。

只是显然，并没有。

江时殊依旧是那个冷漠的人。

街口的路灯老旧，灯光照明的效果很弱，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里有人。

但林郁比较要强，胃部的疼痛稍加缓解时，他就站起了身，往更加昏暗的小路走。

他不允许外人发现他的狼狈，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在这里离他所住的公寓并不算太远，他只在路上花掉半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回到家关上门的那刻，紧绷的神经才算放松。

他准备洗个澡，但实在痛到提不起力气，于是只能仓皇的吞下胃药，在沙发上窝了好一会，才终于缓过神。

胃药还是有效的。

再也不喝酒了，至少最近不要喝。

缓过神后，林郁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想法。

他又在沙发上窝着，夜也深了，没人再打扰。

他拿出手机，桌面上有几条未读消息，还有一条更新的物流信息。

对了，他买的变声器到了一个。

同城快递就是快，一天内就到了。

才一天吗……

大概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林郁觉得有些久了。

快件就放在了门外，林郁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懒洋洋的走到了门边，将快件拿了进来。

拆开快递时，里面只有一个像遥控器一般的东西。

他买了许多个，这个是哪款他也分不清了。

使用的方式倒是很简单，连上手机和耳机便能使用。

林郁又窝回了沙发上，将手机连上了变声器，随意测试了下效果，便点开了江时殊的聊天对话框。

“我到家了。”

发完第一句话后，林郁想起了他喝的那三杯烈酒，忽然有些无名的迁怒。

冷漠无情是吗？

他倒是要看看这无情只针对他林郁，还是针对所有人。

“头还是晕乎乎的……”林郁放低了声音，掐着嗓子慢悠悠道，“能不能帮我揉揉，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暗恋而不自知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