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江云歌动作太快，江小柒想拦没能拦住，事实上他一直都不能左右江云歌的任何决断。

江小柒深深叹了口气，这些人说话也确实难听，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可由于碎嘴被杀，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人一死，对他们来说会是个极大麻烦。可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补救了，希望这家人不要太难缠，实在不行只能请老师帮忙了。

一瞬间，他已想了数条处理方案。

这人倒在地上抽搐，一只纤细白净的手按住涌血的伤口。点穴、扎针、抹药，一气呵成，但那具身体还是渐渐的凉了。

落云山的医女沾了满身的血，肉眼可见地暴躁，“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医者最烦这种胡来的，知不知道他们救回一条命有多难，这说杀就杀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群长舌精终于冷静下来。

赵家管家姜知即刻叫人处置好死者，安抚住家属。人死在赵家，为防造成不好的影响，他极快地将事件控制住。

能管理好这么大一个家，姜知的应变处置能力还是很强的。

随后他建议道，“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情回去说吧。死者为大，咱们先让二老爷和大少爷入土为安。”

侯金球冷笑，“全都死的不明不白，怎么入土为安？这么急着入土为安，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我说过，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整个赵家陪葬。”

江云歌冷冷地对赵延竹道。他不在乎出手弄死那碎嘴之人的后果，只想让人知道他们伤害野儿的后果。

他再次将视线移到六夫人身上，“所以……我的野儿是你杀的？”

本已被长舌精惨死的事转移了注意力的人们，俱是一愣，可以看得出六夫人对野儿怀有敌意，可有敌意的不仅仅是六夫人，还有剑圣。

江云歌之所以排除剑圣，是因为他看过野儿的伤，那是剪刀刺出的伤口。伤口驳杂、凌乱，不用有武功之人所为。

赵家对野儿怀有如此敌意的普通人，他想不到有谁，即使六夫人之前表现出嫉妒野儿有人护佑，他都不认为会是这个可怜的疯女人。

可当她说到野儿伙同他人谋害剑圣的时候，那决绝的眼神，让他心中一突。即使这么多年不受待见，六夫人还是异常在乎剑圣的。

这一刻江云歌知道：她下得去手！

六夫人沉默。

良久之后，她点了点头，“她要谋害老爷，也要害我，我就……杀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野儿扮作普通侍女在西侧屋缝衣物，她装作呆愣进去看她裁衣服，把玩她的剪刀，然后就刺了下去。

奇怪的是，野儿没有大声呼救，直到她被刺死。

她脑子不太好，杀了人就浑浑噩噩地走了。等她想起来要处理尸首的时候，再回来野儿已经不见了。

“西侧屋？”

赵叶青疑惑，六夫人的手法粗糙，甚至行凶后都没有掩盖，那案发现场怎么会变成夏厘的居所？

这点赵保风也想到了，他沉声问小青禾，“不是你？”

能够悄无声息地抛尸，再把现场打扫地这么干净，有这个条件的只有小青禾，只有她夜里与六夫人住在这个院子里。

小青禾顿时脸色煞白，急忙摇手，“不是我，那天晚上我被叫到前厅帮忙，天亮后才回来，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看来案情还是不明啊……如果不是小青禾，那这个帮手又会是谁呢？”

夏厘悠悠地转身，问，“是你吗，鞠先生？经常出入那个院子的好像还有你，你也有神不知鬼不觉处理现场的能力……”

鞠先生倒是不惧，哼笑一声，“能够处理现场的人那可多了，至于出入那个院子……且不说我没有去，那又不是什么皇宫内院，铜墙铁壁，别忘了那个死在院子里的修罗卫。照少盟主这标准，现场能抓出来几十号人……”

“也对。”

夏厘笑了笑，“所以案情尚不明晰，还是要再查一查的。”

不论那个帮凶是谁，凶手却是确定的。造谣的，江云歌都动了手。如今仇人当前，江云歌两眼赤红，不可置信地低语，“就因为这个……无由来的猜测……”

他突然觉得野儿死得好不值，就因为一个疯子的猜测，便无端丢了性命，她之前甚至还在帮这个疯子！

江云歌手心已经攥出血来，折扇业已出手，手边再无可以合适抛掷的东西，加上由于抱着野儿，他只能朝六夫人的方向隔空拍了一掌，毫无意外地被站在六夫人身边的赵叶青拦下。

其实就算不被人拦住，他这一掌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以他的造诣还不足以使出劈空掌的威力，但是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了，他质问赵叶青，“为什么要救她？难道她不该死？”

剑圣垂着眼，“事情还没有彻查清楚，查清之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其实他也希望六夫人去死，这人给他找了多少事。但现在不是时候，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必须控制住事态的发展。突如起来的也就算了，这要再死一个不论是谁，他也说不过去。

江云歌嗤笑，“怎么交待？把野儿藏在棺椁里偷偷埋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交代？”

他可不信封棺时剑圣会不在场，谁还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多放个人进去？

“……江班主不要太极端。”

就算江云歌说的是事实，他也不可能承认的。说实话，他已经算给江云歌面子了，就是因为怕他这样，才悄悄将野儿下葬。

如今真捅出来，虽然有些麻烦，他却也不带怕的。一个小小的戏楼班主、情报头子，还真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再说野儿也不是他弄死的，江云歌又能拿他怎么样？

江云歌凄然地看了一圈，知道有这些人在，是不可能让他伤到凶手的。虽然凶手该死，但该死的不止她一个，与一个疯子相比，冷漠隐瞒的赵延竹或许更可恶。

他没有与其争辩，转而沉声问鞠先生，“是吗？”

“发生这种事，大家也都不想的。”

鞠先生极力安抚，“不过，江班主请放心，野儿夫人的事情我们一定会查明，也绝不会饶过凶手，只是现在许多事情还不明了，急于处罚恐失重要线索。”

他锤死剑圣的心都有了，这货白挂一个剑圣的名头，就是个没有脑子的棒槌。天知道这情报头子掌握着他们多少黑料，别以为不让他进赵家，他就真的什么赵家消息都没有。真要这么老实，还做什么做情报？

单他们跟江云歌有合作这一条，捅出来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别叫她夫人，野儿从今往后跟赵家半点关系也没有。”

江云歌一字一句地强调，随后又道，“既然你们贵人多忘事，我不防帮你们回忆回忆。”

他现在不惧一个鱼死网破。

他太了解这些人的套路了，最后无非是把罪名推倒一个疯子身上，再拉几个替罪羔羊，对赵家根本不痛不痒，这不是他想要的。

鞠先生想拦，可已经太晚了。既然他江云歌伤不了六夫人，那自然也不能让别人伤到他，更何况他江云歌还是有些自保能力的。何妨就在这现场说开，让大家来评评理。

浮在水面上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

原来这些年，江云歌一直在帮剑圣做事，以此换取赵家的庇护。

那他能帮赵家做什么呢？自然是探听消息。

探听谁的消息？自然是各路江湖门派的密辛，剑皇赵延兰、小剑皇赵叶青、武盟盟主夏扶风都没有逃过，甚至连夏厘被虏，都有他的身影。

“疯了……”

周围看客顿时一片哗然，原来剑圣早已是狼子野心。

“血口喷人！”

赵延竹怒火攻心，一把掐住江云歌的脖子，“一个戏子，好大的胆子！”

剑圣可不是白叫的，虽然江云歌刚刚出其不意夺人性命于瞬息，甚是慑人，但面对赵延竹时，他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延竹不想杀人，否则那一下子江云歌的脖子就已经断了。

但他也决不允许让这人肆意坏他名声，汹涌的内力直袭江云歌的咽喉，他要叫他这辈子都当个哑巴！

江云歌感觉到了危险，可他躲不开。

“冷静。”

一只精瘦的手猛然擒住了赵延竹的手腕，刚要凝成的剑气瞬间被捏散。可见来人内力之雄厚，赵延竹根本无法比拟，而那张脸却十分年轻。

剑圣嘴上不说，心中甚是吃惊，这人年岁不过二十上下，内力竟如此可怕，夏扶风从哪里淘换来的人？

来人正是几天不见的驰道。

“得罪了。”

待江云歌挣脱开来，驰道告了个罪，恭敬地退开。仿佛下了剑圣的面子，道个歉就可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哼！”

赵延竹敢怒而不敢言，谁让江湖历来都以强者为尊。

真要打起来，他还真不一定是这个小年轻的对手，到时候面子丢的就更大了。

“血口喷人？咳咳……”

江云歌捂着脖子一顿猛咳，白皙的皮肤迅速泛起青紫色掐痕，那真是掐死人的力度。

喘匀气息，他才终于说出后半句，“证据，我当然有。每一笔交易我都留有记录，你们也不例外。”

“还有。”

江云歌拿起供桌上那柄杀死剑皇的匕首，“这匕首是我做的，并不是原来那个，假的。”

“数月前，少盟主在我戏楼会见剑皇时，我便悄悄套了模个，做了这柄匕首。”

说完，他转向赵延竹，“交给了你们。”

至于要用这柄匕首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现在它是夏厘谋害剑皇的有力证据，可如果这个证据一开始就是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