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在饮马槽都谈了些什么。”

孙喜盛继续道，“但你一定答应了他一些不得了的条件吧？否则你的孙子，他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到现在。”

姜乐听到这，蓦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爷爷：他以为他能好好地站在这儿是自己的本事，曾一度沾沾自喜，原来还是因为爷爷吗？

孙喜盛读懂了姜乐的表情，“真以为你一个小毛孩子的话，就能让我们对你优待有加？天真！”

地上的两个绑匪突然想起来什么，插话道，“前几天，他还见了个小乞丐，还那叫小乞丐帮着害人呢。不信我们，你可以找那小乞丐问问，这就是个天生坏种。”

话音未落，驰道“啪”一声扔了个人在地上，“是这个吗？”

驰道衣襟飘落，动作潇洒，妥妥的大侠风范，就连扔人也扔得正气十足，至于被扔的人是不是这么想的就难说了。

就见她缓缓睁开双眼，一脸迷茫状，直到目光对上驰道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她原本在后山围观夏厘等人的被捕现场，然后就被驰道给袭击了。完了也没有刑讯逼供，直接就给关了小黑屋，连个缘由都没有，也不听她说话，那抓她干什么呀？

她的千般本事、万种理由，硬是半点发挥余地都没有。

更可恶的是，除了吃饭，剩下全程都点着她的昏睡穴，连出恭的时间都没给她留。由于昏睡时间过长，她甚至可耻地尿了床。

虽说她是乞丐，可她也是个女的！这什么驰大侠根本就没拿她当女人，不，是没拿她当人，跟个物件似的对待。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现在一睁眼好像又回到了赵家后山。不过这么多人，是什么情况？

不等她想明白，倒是有人先喊了她，“对对，就是他，小黑镰！”

俩绑匪不用人催，主动指认。

仿佛早一分指认，就会多一分得生的希望。急于立功的情绪甚至让他们灵光一闪，记起了姜乐只喊过一次的名字——小黑镰。

小黑镰一转头就看到了姜乐，愣了一下，“乐乐？”

夏厘看着她挑了挑眉。

没错，这位就是那个重情重义，并信誓旦旦要跟他合作寻找姜乐的小黑镰。

夏厘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不是找了他很久吗，怎么……见到他不开心？”

小黑镰还是有点懵的，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看向姜乐，希望给点提示。

被小黑镰这么明晃晃地看过来，姜乐硬着头皮，极简单地道，“别担心，我没事。”

小黑镰顿时像吃了个定心丸，立刻沉静了下来，抬头灿然一笑，“开心呀，当然开心了。”

答复完夏厘，她立刻转头指责驰道，“但是你为什么绑我？”

“绑你，”

驰道自怀里取出一封信来，展开，“你可认识这个？”

驰道那日守在赵家老宅外，被突如其来的赵延竹等人打乱了计划，后在夏厘注意到的那堆草丛之后抓到了小黑镰。

不久便查出，赵延竹等人的突然出现，便是因为这封信。

小黑镰识字不多，由于时间仓促，她来不及找别人代写，便连写带画地写了个字画相间的信，扔进了赵家。

而由于西街口抢地盘的事，驰道曾经在她那帮派的旗帜上，见到过这种独具特色的字画，“取出你‘镰刀帮’的旗帜对一对？”

小黑镰努着嘴，辩驳，“他们在赵家后山搞事，我通知赵家怎么了？不该通知吗？”

这么一说似乎也挺有道理的，驰道一时竟无法反驳。毕竟夏厘四人被抓，也是他们自己不够光明磊落。

而赵延竹在群众中的形象也不是坏人，甚至还颇为正义。发现问题上报，何错之有？

“不说这个，”

夏厘问道，“你什么时候见的姜乐？我们说好了帮你找人，你找到了却不告诉我，还偷偷跟踪我，是想做什么？”

“我不就是想告诉你，突然看到你被人抓走了，这才跟上的嘛。”

小黑镰脑子转得很快，气呼呼地道，“我又打不过他们，这才去赵家找人来救你，谁知道剑圣把你也抓了？你这跟班，还恩将仇报将我关了这么多天！”

“那还真是巧了，人在里面关了半天你也不去报信，好不容易松绑了你去报？”

驰道难得有些生气。当时他一早便发现了小青禾跟了过来，但他没拿这丫头当回事，像她这种他两根手指就能捏死。相信在他手上翻不出花来，他倒要看看她鬼鬼祟祟地到底想干什么。

中间有段时间的确发现她不见了，但当时里面正进行道到关键时刻，他就没有跟过去。没一会儿她便又回来了，这中间时间很短，他便也没有在意。

现在想来，应该是将信扔给了后山的守卫。

“好了。”

姜知突然揉了揉小黑镰的头，又抱了抱姜乐“没事就好，以后也要好好的。”

这一下把小黑镰搞傻了，当场石化。姜知不认识她呀，为什么会突然安慰她？

她愣愣地看向姜乐，姜乐比她还懵，从小到大爷爷从未对他如此温柔，还是犯了这样的大错之后。

就见姜知放开姜乐，缓缓站起身，朝剑皇棺椁缓缓跪了下去，并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对不起。”

再抬起头时已是老泪纵横，仿佛瞬间沧桑十岁。他转身面向众人，坦白道，“二老爷……是我杀的。”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不是……姜爷爷你先起来。”

赵叶青要伸手拉姜知，“你这是做什么？”

他不信，在场谁都可能是杀害二爷爷的凶手，唯独姜爷爷绝不可能。哪怕说是他赵叶青谋权篡位，都比这可信。

姜知拒绝起来，“青少爷，我愧对于您，愧对二老爷，也愧对赵家。”

赵叶青还是不信，“不可能！若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把爷爷的暗子都留给我，把赵家那么多商铺都交给我？你若不给我，我便什么都不会知道，谁能指望一个五岁稚子记得什么。若真如此，那他赵叶青在赵家便没有丝毫竞争力，何苦无端给自己造个竞争对手？

既然什么都给了我，那你杀二爷爷又图什么呢？

“竟然是你！”

赵延竹红着眼睛冲了过来，那架势跟疯牛似的，他可不像赵叶青，他跟姜知可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好在中途被驰道拦下，否则姜知真不一定能熬得住赵延竹这一下。

虽然人被拦住没法过去，话还是要说完的，“我们赵家何曾薄待于你？”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延竹和姜知的对峙上，傅家那青年目光却扫过驰道的面容时，倏地一顿：他是不是看错了，怎么感觉有一瞬的模糊？

再看时又没有了，心中疑云顿起。

现场对峙持续。

姜知并无半分畏惧，望着赵延竹哂笑，“这就得问你了，你跟赵延菊的勾当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他看小丑似的看赵延竹，“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下手的机会？那是因为二老爷早就知道了，防着你们呢。”

这是他第一次在赵延竹面前露出恭顺以外的表情，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索性全部摊开了说明白，“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把主意打到小孩子身上……绑了我的孙儿，来逼我就范……”

“胡说！”

赵延竹急了，他性子躁，一着急就想动手，但有驰道拦着他又过不去，绞尽脑汁辩驳道，“真要像你说的，我绑了你孙子，那你为什么不找我二哥帮忙？以我二哥对你的态度，他又怎么可能不管？”

“对啊。”

连两个绑匪都知道剑皇不会不管姜乐，姜知会不知道吗？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向赵延兰求救呢。

“你们说的都对。”

姜知泪如雨下，“可是我不敢啊。他们送来了乐乐的血衣，还有断指……我不敢拿乐乐的命来冒险……”

乐乐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他这些年忙着赵家生意，对乐乐多有疏忽，让乐乐被人抓走，直到血衣送上门他才发现。

他真的亏欠乐乐太多了。

“呸，白眼狼。”

现场再次嘘声一片，“你孙子的命是命，剑皇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别搁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恶心！”

姜知垂着头，无言以对。

这场景让赵保风非常不舒服，亲生父亲和熟悉的长辈居然都跟二伯的死有关，他们家这是怎么了？

他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真相，但真相可不是头脑一热就能够发现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厘清其中的疑点，“不对……姜叔，以你的功夫想杀二伯很难吧？”

至于他爹，虽然他们关系并不怎么样，也知道他父亲暴躁、易怒。但曾几何时，他爹为了不伤害别人也是能把自己锁起来的人，怎么可能弑兄？

可这种感情上的疑惑，提出来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所以最后他只提了姜知的武力值问题。

“杀人不一定需要武功。”

姜知解释道，“信任是最好用的一把刀。”

若是这么说来，姜知的确是最佳的人选，要说剑皇最信任的人，那非他莫属。他们两人从小到大相伴了一辈子，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秘密，曾经姜知也拿剑皇当作知心人。

可是人心思变，在面对姜乐的血衣之时，姜知的心慢慢地凉了。他把赵家生意照顾得再好又怎么样？他们赵家人的内斗居然拿他唯一的子嗣开刀，那一刻他心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