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充大头，吹的比做的多，你觉得这俩会有多好的想法，”林岸面无表情地说道，“求来的职位罢了。”

听起来，这家人的关系并不是良性的。岑朝之突然后悔提了这茬子，本来好好的氛围，结果揭了别人的伤疤。

“可你的想法倒是挺多的，”岑朝之快速换了个思路，打趣他，“高中刚毕业就能有这么多门路找这么多种类的工作也是挺厉害的。”

“也就......还行。”

“可别这么说，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可是一堆啊。”

谈话的重点从他父母身上移到了他身上，林岸对这人的知趣感到非常满意。天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关注他父母和他的关系，倒不是厌恶，没有人会理解他和父母那一种奇怪的关系。

不过，对于岑朝之，他就是纯纯还处于一种防备状态，对待不知底的陌生人，他永远不会透露一星半点自己的家底。

林岸不知道怎么接话，但他知道怎么结束话题，摆个脸色，表达一下对父母的嫌恶，正常人都会避开这个话题。一两句话，家庭关系和经济状况都够对方揣摩去了，有心之人会衡量利弊，无心之人自然不会对具有恶劣家庭关系的人刨根问底。

至于父母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

林岸看着对方把一张膏药贴到了已经干透的脚踝上，并且仔仔细细捋平每一处褶皱。

反正又不会见面，要什么形象。

“你家里人是老师吗？”

只是，林岸这人十分双标，对待别人，他倒是自然而然地查起了户口。

他指着最近的书问道。

“对啊，怎么样，”岑朝之收拾了药箱，放好，林岸可很少主动问他关于他的消息，于是沾沾自喜道，“我老爹老妈都是大学教授，这外面的书还是少的，书房那边更多。”

“就是你家里装修挺漂亮的，很配这些书。”

“那可不是，装修也不知道废了多少心，”岑朝之摸了摸鼻子，叹息道，“这些老东西不知道那俩人跑了多少个旧货市场淘来的，分明家具百货里可以买新的。”

“我爸妈可能是读文学读入迷了，自家也要跟上文学那个年代的感觉。”

“可能是念旧的那一股子文人劲儿？”

旧货主人的儿子如是评价道。

“那你可真是文人家庭里的一个奇葩。”

岑朝之衣服上的金属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而林岸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有老师家庭养出这样一个看起来就是游手好闲的儿子。

“哎，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岑朝之靠在沙发上怡然自得，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可是父母的骄傲啊！”

“......你会打洞，但不要让我把伯父伯母向那个方向想......”

教授这种职业，在他奶奶的教导之下，以及姥姥家的絮叨教育，林岸对此具有非常大的滤镜。

“怎么，只瞧得起读书的，瞧不起打洞的啊？”岑朝之摆了摆手，勾起了嘴角，眉毛挑起，一副“你还小，你不懂”的神态。

“这个世界，哪里有洞往哪里钻，从原始时代到现时代，没有一点变化，就算没有也要造一个......”

林岸感觉对方在说一堆有的没的，好像在内涵什么，但他这个理科生摸不到对方一点思维的尾巴。

“反正不当老鼠就行了，”林岸动了动脚，感觉疼痛已经缓过来了，就下了沙发，“你家也不是老鼠洞。”

“衣服在阳台那边小隔间里，应该已经干了。”

岑朝之指了指阳台那边，不知想起了什么，欢乐地跺了跺脚。

“你自己去拿。”

等林岸回来，岑朝之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纸皮袋子从房间里钻出来。

一边从他手里把衣服拿过来装进袋子里，一边絮絮叨叨：“你衣服叠得还挺整齐，这小方块还挺配这纸袋子......”

除了衣服刚好塞满，其实并没有很配，林岸不能想象为什么一个提着的纸皮袋子四面都是镂空，一面一个大的镂空配上透明的塑料片，究竟是何等物品值得这么曝光，但又拿脆弱的纸皮包装。

刚穿好鞋，就听见旁边的人吹了一个口哨。

标准的流氓哨，低俗，他暗戳戳地想。

“送你一程呗。”

外面是不下雨了，可打车还是不如坐岑朝之的车，更何况他的自行车还在岑朝之车厢里。

“你脚走着也不方便，多个人在旁边帮扶也不是坏事。”

“好。”

“啊？”

岑朝之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干脆的答应，毕竟这位之前还因为来不来他家说些拐七拐八的胡话，他还以为又会被暗示，好让他找个台阶给林岸下。

本来带林岸回来就是因为突发状况，他对林岸可能就是荷尔蒙上来了，他寻求着拉紧距离的机会，保不准脱个单，摆脱母胎solo。对方不想谈自家的事，他跟对方倒自家的事也一样，他觉得这次交流是跟相亲一样的性质。

只可惜，相亲对象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交流，交流，只有他的单方面的情感流出。

林岸的头发还有点微湿，看来洗完之后并没有吹得太彻底，额头上的几缕头发还贴在皮肤上，岑朝之熟稔地用手指拨了拨。不过，立刻就被躲开了。

“你在店里用的毯子是我的，”林岸在浴室里思考了半天，现在可以理直气壮道，“送我回家理所当然，之后就谁也不欠谁了。”

如果说心虚和亏欠的林岸对别人的要求毫无还手之力，那么有理的林岸是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萌生退意的。

他都已经想好了，这位骚扰他的工作，占用他的毯子，让他走神扭了此生目前最严重的一次脚，结果还被这位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给他上药，送他回家都算便宜他了。

“嘿，你可真是个算账鬼才。”

岑朝之还没想到他能给自己这个理由的。

“那你脚扭了还要怪我站在你身旁挡你路了？”

对方先发制人，林岸反倒没法把扭脚的错全归于他身上。

“反正就是平了，对吧？”

脸面还是要给的，“那出门吧，机灵鬼，”岑朝之逗他，“今天门对你可不友好呀！”

听出了岑朝之的言外之意，林岸觉得自己有理，直接就怼了回去。“门不门另说，你拿了我的毯子可是事实，别不认账。”

“对对，更别说你后来还借他让我去午睡了。”

顺着毛撸准没错。

“睡的挺舒服吧？”

林岸走到门边扶着把手。

咔——

门开了。

“睡的当然舒服啦~”

荡漾的语气让林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然，不止林岸。

“你,你俩......”

林岸闻声抬头，就看见一位妇人浑身颤抖地指着他俩。

她瞄了一眼林岸手里的衣服，又看见了他身上的衣服，紧接着就杀人一般的眼神就转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岑！朝！之！”

身份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妈，”林岸身旁的人小心翼翼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