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崽的虫纹甚至都没完全成形，已经覆盖上了雄虫污浊的信息素，那种腐朽的、恶心的气息。

变色的虫纹在谢迟秋眼里无比刺眼，可是变色又如何，掩盖虫纹变色的清除剂在法律禁止虐待雌虫之后不到一天就出现在了虫星交易网上，雄虫有的是方法折磨雌虫，例如，将掩盖罪证的清除剂喂他们吃下去。

谢迟秋转眼看安国林，安国林心里的焦躁都写在了眼里。谢迟秋习惯且喜欢这一幕，一开始就被激怒的雄虫，只会越来越失控。不过安国林确实该着急，保护得那么好的秘密，掩盖了这么久的秘密，还有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名声，现在可能全部都要毁在眼前的不速之客手里。

安国林看谢迟秋仍旧带着成年雄虫看未成年雄虫的傲慢，不过很快他就会让安国林后悔的。

“安老师，”谢迟秋说，“虫星修改后的法律，你作为老师应该不会不知道。”

安国林现在还不知道进监狱已经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结局。

虫星修改过后的法律，能把这种垃圾雄虫送进去，但那又如何，很快又会出来了，他们会悔改吗，谢迟秋不信。

安国林发狠地一脚踹向座椅，这个时候楼里不该有谁在的，应该没有谁在的，往常都很顺利，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谢迟秋会突然出现。

现在谢迟秋知道答案了，他很高兴地知道，安国林不是会良心发现的那种雄虫，他不值得得到第二次机会，他也不配被原谅。

座椅带着安国林的惊慌和愤怒猛地砸在虫崽身上之后又弹到地上，虫崽轻飘飘地倒在地上，像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从枝头上跌落下来。

他发出声音了吗?

如果不被谁知晓，他发出声音了吗?

谢迟秋看向窗外。风停了。

雨，终于落了下来。

谢迟秋笑了起来，在愈下愈大的雨里他笑得明媚又疯狂，"看似慈祥和睦的安老师，背地里却是诱/奸学生的垃圾，真是个大新闻。"

"你说出去有谁会信你吗?"

安国林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好几个分贝，喊得谢迟秋耳朵疼。

谢迟秋在心里嗤笑一声，他们连虚张声势的模样都这么相似，勇敢都用在欺负无法反抗的弱者。

谢迟秋反问道:"为什么不信?躺在地上那个亚雌是三楼的吧。"

安国林脸色变了，谢迟秋认出了那个虫崽，这对他来说不啻当头一棒。

谢迟秋慢条斯理地说:"每个周末他都在安老师这里学习是吗，即使他之前在家里对安老师澎湃的关爱没有吐露半个字，但雌母总能察觉得到些异样，他雌母在知道有可能发生的事之后，有目的性地问他，安老师你说，他还会不会保持沉默呢?"

安国林的眼神随着他的话转到地上的亚雌身上，谢迟秋这次是真的有几分惊讶了，这可不是忏悔的眼神。

"怎么?安老师想灭口?不是应该痛哭流涕磕头的道歉吗?"

谢迟秋仍在笑，他笑起来濯濯如清风明月，说的话却狠辣无情："也不用跪，我不会放过你。"

安国林一言不发，咬着牙几乎把牙咬碎，他从来都被尊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和威胁。

谢迟秋继续往安国林的心理防线上添柴加火，"还有我是不是太没有存在感了?安老师现在竟然担心他超过担心我。"

之前谢迟秋说话的语调一直没什起伏，就像午睡醒来被老师抽中念课文的普通高中生，百无聊赖。而现在他故作夸张，仿佛在演滑稽的戏剧，一颦一笑眉眼如画。

"我身体不舒服从学校请假回家，听到些不同寻常的声音上楼查看，没想到安老师兽性大发竟然连门也不关，我既震惊激动又气无比愤……"

安国林喘着粗气打断谢迟秋说你闭嘴。

"安老师，不要生气，我可不是什么雄虫不良少年，清白的目击者和不会撒谎的受害者，安老师你说，"谢迟秋拉长尾音，故意停顿着，"警察会不会信?"

谢迟秋说完往前走了一步。

安国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恰巧撞在书桌的边角上，他狼狈地用手撑了一下站稳，转瞬即逝的懊恼神色流露出心虚的怯懦。

谢迟秋微笑着退回原地，果然他们的勇气都只是分对象的，谢迟秋说道："安老师，看过《狩猎》吗?雄虫虫崽告诉公众说，他的老师性侵了他。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但安老师应该能想象那个老师会遭到怎样的羞辱、唾弃和暴力。”

“他不是雄虫，”谢迟秋从心底厌恶一次次提起性别，但他却不得不这么做，只有雄虫才会对另一只雄虫产生威胁，“但我是。”

这次谢迟秋停顿得稍微有点久，他在欣赏安国林遮掩不住的惊慌失措，没有懊悔没有内疚，只有被发现和被曝光的恐惧。

谢迟秋完全不觉得意外，就像凶手后悔的从不是做了案，而是自己为什么被抓到了一样。

“不过安老师你知道可怕的是什么吗，那个老师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虫崽编了一个故事，老师受到惩罚。"谢迟秋指尖遥遥指着安国林，像一把枪对准了他，"就像刚刚你把你那恶心的垃圾捅进他的嘴里，他却要为此道歉一样。"

安国林长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谢迟秋本以为文学老师会更能言善辩的。他也不知道他如此为安国林着想地说了这么一大段，有没有让安国林考虑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安老师应该不无辜吧?即使没了地上这亚雌，您常年辛勤工作，关爱厚待的虫崽应该也不止这一个吧。"谢迟秋浅笑着。

他眼窝深邃，加着一双本就自带三分笑意的桃花眼，看谁都是眉目含情的风流。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的，而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种种以往忽略的蛛丝马迹都会自然而然地串连成线。"谢迟秋这次没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安国林，离安国林越近，他和安国林之间的身高差距就越明显。

谢迟秋眼里的笑意完全消失了，他不笑时又分外阴狠，谢迟秋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阴狠压得安国林喘不过气来。

谢迟秋冷漠至极地俯视着眼前的雄虫，一字一句地说:"我说的不是我们，是你的雌君。"

安国林颤抖起来，谢迟秋看着他继续说道："只娶了一只雌虫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是不是，安老师？毕竟娶的雌虫越多，秘密就越容易被发现。“

谢迟秋的眼神充满了怜悯，“有了这种刺激之后，对着他很难再硬得起来吧。"

谢迟秋仍旧盯着他，眼神里充满嘲弄和轻蔑，"隐瞒得真辛苦，生活得真辛苦。但虫崽大概是真心喜欢的，毕竟每天都父亲父亲甜甜地叫着呢。"

"谢迟秋，你想怎么样?"安国林突然冷静下来，被发现的慌乱从安国林的眼神里消失了。他的脑袋飞速地转着，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他知道谢迟秋独自住在二楼，也知道地上这虫崽他家里的雄父几乎不管，都是没爹的小杂种。但这故事要怎么圆……

安国林已经想到一个雏形。

他带学生回来补课结果抓到谢迟秋偷东西，在争执的过程中，谢迟秋发疯一样地拿起了刀，不巧的是刀误伤了学生，更不巧的是谢迟秋失足从楼上掉了下去……

生命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意外。

谢迟秋一直观察着安国林，他知道安国林的杀意全部转到了他身上。安国林现在非常十分格外地想杀他。安国林现在全神贯注地在想要怎么才能杀得了他。

那真是……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