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时间过得慢。而这一切，又和谢春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谢春迟说出“你活该被孤立”的时候，这句话原本是比孟和那句更伤人的，因为她会本能的想起“你活该没有亲人”这句话。她也应该也揍谢春迟一顿的，可是她没有。

当伤口被直白的撕裂的时候，她就只剩下了赞同，夹带着不可名状的委屈。

可是委屈就掉眼泪这事谢堂做不出来，哭是没有用的，毕竟她很小的时候就试过了。

至于许依，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隔壁屋子里哐啷的响声，像在搬动什么东西，烦躁地看了一眼手机，感叹这人的作息真厉害，半夜十二点了。

她在看时间的时候瞥到了一眼时间，12月31号，明天就是元旦了。

理智告诉她应该睡觉了，不去管外面的声响，可是她还是出了门。

然后她就看见了谢春迟拿出来的行李箱，盆，甚至还有架在行李箱上面的床上用品，按理来说她应该是高兴的，她们白天仅有的交集到此为止，她去新的地方，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

可她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她要走了吗？从二楼往下望去，院子里的路灯照着地上，散开的光将两个人的影子都拉的拘谨起来，谢堂看影子，看灯，然后鬼使神差的问一句：“你要走吗？”

谢春迟没有注意到她，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之后才淡淡回应：“嗯。只是搬家。”

谢堂没注意自己的语调轻快了许多，就像问上一句谢春迟要不要走的时候一样，她同样没注意自己绷着的弦，直到谢春迟开口提醒：“你不应该高兴吗？为什么这么紧张？”

于是谢堂就驴下坡：“你房子找好了吗？”

“出去再找。”谢春迟并不想跟她说话。

谢堂应该是能听出来她的语气的，于是干脆又带几分嘲讽：“谢春迟你二逼吧，你房子都没找好你搬什么家，你们学霸的脑子能不能分出一点给日常生活用用，智障吗？”

谢春迟被堵的哑口无言，她很少挨骂，即便是骂，他也从来没听到过像谢堂这样会给人冠以名号的，她没听过几句脏话，自然也不会把对方同样堵得哑口无言，只好又像上次那样：“你能好好说话吗？”

然后倔强地要拖着行李箱下楼，刚走了两步就被谢堂拉了回来，她的行李箱算不上很重，大概是因为谢春迟力气太小，谢堂以为里面有什么千斤重物，一拉，架在上面的被褥也跟着掉下来。

“元旦假期再找，找完了，地方确定好了再搬，”大概觉得自己不够刻薄，她还要补充一句，“无头苍蝇。”

这句话在任何人口中说出来都是打趣调侃，或许还带着几分无奈，人在玩闹的时候嘴角都会带着笑意，可是谢堂不一样，她话多的时候不笑，话少的时候也不笑。

直到看着谢堂把她的行李箱拉近不属于自己的房间，她才说道：“你进错房间了。”谢堂把她拉进来，直到她站稳脚跟，她才松手，一瞬间的，毫不犹豫的。于是，谢堂在她眼里的刻薄形象已经树立了起来。

“隔壁还有租户，你动静太大了。”

“刚刚动静已经很大了。”谢春迟说着就要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被谢堂拦了下来。

“那就说明她睡得死，”谢堂说，“你先去洗澡，我收拾。”

谢春迟并不认同她的建议：“我一会儿去。”

“现在一点了，”谢堂看了一眼手机，又补充，“你上次洗了一个半小时。”

于是谢春迟拿着洗漱用品钻进了洗澡间。

谢堂帮她收拾好东西之后，百无聊赖，脑子里突发奇想，干脆用手机计起了时。

两点半，谢堂终于听见了门响的声音。于是她晃了晃手机：“跟上次一样。”

谢春迟并不理会，她是想早点出来，可里面的温度太过舒适，她就不忍心出来，以为自己只是待了很短的一瞬间，直到看见两点半这个显眼的时间。

“冷吗？”谢堂忽然开口。

“你……”谢春迟下一秒就要说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又觉得不太礼貌，改了口，“不冷。”

谢堂虽然嗯了一声，但还是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床被子，是之前向媛媛拉出来的那件，然后递给谢春迟：“太晚了，你明天反正要走了，将就一下。

也许是谢春迟自作多情，她总觉得谢堂不想让她走。

“谢春迟，我五点要起床。”谢堂终于开始催促。

于是她别别扭扭爬上谢堂的床，两个人隔了一个人的位置。谢春迟感觉到床底下是热的，催的人睡意朦胧。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谢春迟还是开口问了：“插多久了？电热毯？”

谢堂没来得及堵她的嘴，她就继续说：“你很喜欢看这个吗？”

她指着被子上的图案，问她。

谢堂避重就轻：“你去洗澡的时候插的，没多久。”

其实这个电热毯，她很久没用过了，以前为了省电，她总是不开灯，也会早早做完题，然后在深夜的时候用手电筒照着看书，冬天睡到半夜很冷的时候，她蜷着身子，撑到天亮。

被子是爸爸买给她的、电热毯也是，他跟自己说：“再过两年，我带你去城市上学。”

谢堂不愿意再想下去了，房间里的用物设施都是熟悉的模样，承诺却停留在了冬季。

谢春迟起床时，谢堂早就不见了，她早早把被子叠好，两边的床单都有些皱，唯独中间空的那块儿，整整齐齐。她在床头柜上瞥见了一张纸条：厨房有鸡蛋跟小米粥，收拾完了自己拿。

谢春迟忽视掉这一条，准备扔掉纸的时候，背面的字又映入眼帘：希望你头发快点长长，你力气太小了，有点表里不一。

她顺手将纸条扔进垃圾桶，看了一眼手机，刚好六点，锁屏界面上还有一条微信消息，她点进去看，是钱蕊给她发来的：

——谢春迟，你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刚刚看到。

谢春迟回完消息，手机丢在床上，忽略掉那条视频消息。

她们两个人的恋爱模式很奇怪，回消息从来都不同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亲密动作，因为钱蕊能接受的只到牵手那一步，剩下的，她说成年再说。

可真正到了成年这一步，她们却好像越走越远。

到了学校，谢春迟刚刚坐到板凳上，早读的铃声刚好响起，她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谢堂在座位上，背着书，看见她也像不认识一样。

单看她的背影，谢春迟觉得她可以在乖孩子的行列里排前三，但是她开口的时候，排倒数第一。

“谢春迟，下去跑操了，”孟和对她很热情，比对她闺蜜更热情，至于她的这个朋友叫什么，谢春迟并不知道，只知道在孟和喊了她一嗓子之后，她朋友的语气并不好。

“你俩走算了，拉我干嘛？”靳小让甩开孟和的手，独自下了台阶。

谢堂跟在谢春迟后面，在靳小让说完之后，跟谢春迟并肩：“人缘太好容易招祸。”

谢春迟却答非所问：“我看见你写的纸条了，你那是偏见。”

于是谢堂又回：“那我收回后面的话，留前面九个字行吗？”

“许依没跟你下来吗？”谢春迟又问。

“你又不跟人家做朋友，所以……”谢堂顿了顿，“关你屁事。”

她步伐轻快，越过谢春迟，站在了最后一排。谢春迟是第一天来跑早操，因为身高的原因，她又站在了谢堂身边。

“你脚好了吗？”谢春迟没有理会谢堂，转头跟孟和说了话，“好了啊，你买的药很管用。”

谢春迟敏锐地觉察到谢堂又在看她，但她没回头。

直到早餐结束，放假也杳无音信，英语老师极好说话，所以大家都会打趣多问几句：“陆老师，元旦放假吗？”

“这不是才第二节课，就算放，应该也到下午了。”

于是大家怀揣着期待等到下午第二节课，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在此期间清心寡欲的人只有谢春迟跟谢堂。

唐知看着一脸淡定做题的谢春迟，忽然感慨：“你是机器吗？上课不说话，下课不休息，我看你上节课眼皮都打架了，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就是说也没必要这么拼吧？”

他说起话来糖衣炮弹似的，连环往外蹦，谢春迟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不回答，只问：“我没有课本吗？”

“呃……这个，你这学期估计没了？”

“为什么？”

“快期末了啊，你考完试下学期会有新的课本，这学期就这几天，不会给你弄书的，”说完他才反应过来，“那你这两天上课怎么听的，你都没书，你还上黑板做题了，关键你还做对了，你透视啊？”

“我看你的，”谢春迟笑笑，“离得近，勉强够得到。”

孟和突然转过来：“小唐你有点迟钝了，恭喜你优先失去择偶权。”

靳小让附和道：“就是。”

“乱说话闪舌头啊，”然后她对着谢春迟抱歉的笑笑，“我脑子有点直，你到时候多提醒我。”

“没事，都快放假了，下学期就好了。”

许依问谢堂：“你平常这个点不都睡觉吗？今天为什么做题？”

谢堂说：“因为我有近忧。”

谢春迟身边很热闹，因为热闹，就更衬托着谢堂那边孤独，许依在谢春迟身边看了好久，谢堂也看着许依，她知道她想融入那个集体，如果谢春迟那天说愿意跟许依交朋友，许依一定会围着她转。

想到这里，她忽然兴致缺缺，收起了要做的题，却又拿回来，摆到了上课铃响，也没有再动一笔。

自习是老吴的，她刚站在讲台上，就看见下面一双双翘首以盼的眼睛。

“放假，”老吴说，“晚自习下了就放，可以好好复习了吗？”

期间上台问题的人很多，包括谢堂。

“你让谢春迟给你讲，我觉得你听得懂，你别耽误我给别的同学讲课。”

谢堂往谢春迟的位置看了一眼，于是谢春迟看到了她的拘谨，干脆拿起凳子到了许依面前：“麻烦你暂时跟你同桌换个位置可以吗？”

许依坐到谢堂的位置，谢春迟坐在边上，给谢堂讲题。

老吴说的确实不错，谢春迟讲题她听得懂，她的思路比自己清晰简洁，但是谢春迟说的下一句话她是不太爱听的：“你为什么要做题型一样的题？”

“作业。”许依替她回。

“那你步骤写这么复杂干嘛？”

谢堂现在想赶客：“你讲完了没，讲完了滚蛋。”

于是谢春迟拎着凳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