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吾日一省吾身 > 第8章 第 8 章

第8章 第 8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放学后,任性去医院看望段淼森。不管哪里的医院都浸透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电梯越往上走越安静,任性觉得医院顶层的病房和地下的太平间也没有什么区别。也许光线好点儿,离天堂更近一点,任性讽刺地想。不过不管任性怎么想,他都住不起这么昂贵的病房。万恶的资产阶级!

段淼森那小子的腿打着石膏,脸色苍白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玫瑰花瓣一般的嘴唇也苍白得如同黑白照片上的玫瑰花,褪色暗淡。往日颐指气使,往日谦谦君子的模样都荡然无存,段淼森在睡梦中还微微皱着眉。

任性用脚勾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睡着的段淼森比醒着的段淼森可爱多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有一个9岁小男孩的模样。任性顺手从旁边的花瓶里抽出一枝百合花,他将花凑近鼻尖闻了闻,抬眼就看见段淼森睁着一双桃花眼看着他。

看到任性注意到自己醒来,段淼森扭头转而去看天花板,一动不动地仰躺着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好像空白一片的天花板上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任性上身前倾,用柔软的百合花瓣去搔弄他的脸,“后悔吗?”后悔去逃跑,后悔去和缪沐然对着干吗?

“不后悔。”

“那不就完了?你摆出这丧气的模样给谁看呢?”

“你根本不懂!”段淼森扭头对着任性怒目而视。

任性在桌子上榴莲车厘子草莓中挑挑拣拣找出一只苹果,从抽屉里翻出一只水果刀低头削皮。

“我的确不懂!段淼森,你要记住,所有的痛只有你自己才会懂。”

哈珀·李在《杀死一只知更鸟》中说过,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可当你真正走过他走过的路时,你连路过都会觉得难过。有时候你所看到的,并非事实真相,你了解的,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

任性削苹果的技术很好,苹果皮长长地耷拉着没有掉落。

“任性,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当然。这5年你什么时候见我食言?”

“可是我真的好累。”

任性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让百里越雪来安慰段淼森

“你会成为一个史无前例的天才,万众瞩目。”

“可是她问过我愿意吗?”

任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他要是有百里越雪那样的口才就好了,可是他没有。如果任性有百里越雪的口才,他就会说,“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折磨,才有征服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奏出世间的绝唱”;他会说,“坚持下去,不是因为我们真的足够勇敢,而是因为我们别无选择。”然后百里越雪会说,第一句话是泰戈尔说的,第二句话是丘吉尔说的。

任性削好苹果,低头咔嚓咬了一口。

段淼森舔了舔皲裂的嘴唇,“我也要吃。”

“我听朱颜说你要绝食。”

段淼森的确说过这句话。

“我改变主意了。”

任性顺手从旁边拿了一只草莓塞进段淼森嘴里。

“我要吃苹果!”

“我咬过了。”

“另一边没有咬过!”段淼森一副你休想糊弄我的模样。

任性咧嘴笑了,调转苹果朝没有咬过的那一面一连咬了好几口,“现在咬过了。”

段淼森原本苍白的脸被任性这么一捉弄顿时红润不少,“任性!你是知道怎么惹我生气的。”

“那你可得打起精神来,不然你的下场就是和你的龟一样——被我玩死了哈哈哈哈哈——”

“你还好意思笑!”

乐极生悲。任性被苹果呛到了,他捂着喉咙咳嗽得眼眶泛红的。

这下轮到段淼森笑了。

笑完之后,段淼森一改方才的垂头丧气,又恢复了以前在任性面前才会有的颐指气使,“我想吃哈根达斯。”

“我去给你买。”

“我也要去。”

“你腿上有伤。”

“那又怎么了?腿废了才好呢!”

任性身体后仰,凳子脚翘起,“我不喜欢小残废。”

段淼森低声骂了一句,指着病房的角落说,“那里有个轮椅。”

任性笑嘻嘻地站起来,“小孩子不要太狂,容易遭报应。”

段淼森瞪了他一眼。

任性将轮椅推到床边,抱起段淼森把他放在轮椅上,两手撑在轮椅的把手上,低头俯视他,“你刚才骂了什么?”

段淼森没有说话,避开任性的眼睛。

于是任性蹲下仰着头直视段淼森,“小森森,我说过,在我面前你可以尽管说脏话。”

这句话也是任且陶对任性说的。

任性不喜欢上学,5岁的他想尽一切办法拒绝去上学,他耍赖撒泼,然而任且陶不为所动。在学校待了半年,任性唯一学会的就是如何不带重样地说脏话,他希望任且陶知道他在学校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就会不让他去学校,但是任且陶对于任性说脏话了然于胸只当作没听见。一天家里难得来了客人,是任性的姨妈燕吻雪。

餐桌上,当任性对燕吻雪说“把这该死的鸡腿递给我”时,任且陶终于不再装聋卖哑,“任性!”

燕吻雪本来听到任性直呼任且陶的名字就大吃一惊,现在听到任性口吐芬芳,连忙喝了口汤压压惊,说出此次前来的目的,“我希望把任□□给燕家抚养,毕竟姐夫你也自顾不暇。”

任性还记得当时任且陶一脸慈善,语气却不容拒绝,“我能照顾好他。”

他说的不是会,而是能。

燕吻雪怒了,她“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她说,她还没见过哪个儿子敢直呼他爹的名字,更没有见过哪个儿子敢在他爹面前说脏话。

任且陶依旧笑眯眯的,温文尔雅地说,“那这就是妹妹的孤陋寡闻了。”

任性年纪小听不懂任且陶话里的意思,他觉得任且陶像极了后宫里皮笑肉不笑的狠辣女人,但是燕吻雪听懂了,她摔门而出,再也没有来过任且陶家里。

任性又问了一遍,“你刚才骂了什么?”

段淼森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说,去、你、妈、的、吧。”

任性被骂不怒反笑,他站起来摸摸段淼森的头顶,“这就对了,不喜欢的话就骂出来,要是遇到不能骂出来的人,就在心里骂他。哪能让自己白白受了委屈?”

一阵沉默。

“任性。”

“嗯?”

“你在教坏祖国的花朵。”

任性靠在墙上笑了好一阵才开口,“你这么说我发现带你去买哈根达斯也是不对的,要不我们还是乖乖待在病房吧?”

“你敢!”

任性推着段淼森上了电梯,笑嘻嘻伸出手指搔搔段淼森的下巴颏,“我说,小孩子还是不要太狂好不好?”

广场角落的台阶上,一个小孩一个少年。小孩坐在轮椅上,少年坐在台阶上,两个人吃着一桶哈根达斯。

任性不爱吃冰激凌,他心不在焉地吃着冰激凌,舔着勺子东张西望。段淼森埋头在巨大的冰激凌桶里,五颜六色的冰激凌粘在脸上。

任性尝试着吃了两勺之后被冰得呲牙咧嘴,他放弃为难自己,放下勺子站起来靠在轮椅上。

来来往往的人熙熙攘攘,路两旁是摆摊的小贩,其中一个摊位尤其冷清,在一众卖糖葫芦卖棉花糖卖烤串的摊位里,他在卖书。

在那么多人中间,任性一眼就看到了他。任性推着轮椅大踏步地往那个人走去,他算是知道自己的同桌星期都在忙什么了。

“江山!”

江山正低着头整理摊位,听见任性的声音他抬起头,任性推着一个小男孩朝他飞奔而来,他跑得太急,以至于轮椅上的小孩一手抱着冰激凌桶一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出去。

江山以往遇见同学都会低下头避开他们,因为他不想看到他们眼睛里的探究和怜悯,但是任性好像带着全世界朝他飞奔而来,像一块燃烧的炭火不遗余力地扑进寒冰,江山不希望这块炭被扑灭,于是他也燃烧自己,以热情回应他。

于是江山仰头看着他,“任性。”

江山把书摊上唯一的小板凳给了任性,自己蹲在地上整理书。

江山卖的是二手书,任性一看到书就知道为什么他的书摊无人问津了,他卖的书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都是一些耳熟能详但是没有人会去看的名著。

任性随手拿起一本书,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欺凌与被侮辱的》,段淼森在一旁吃着哈根达斯冷不丁地开口,“可怜的小涅莉,最后死了。”

任性瞥了一眼段淼森,放下《被欺凌与被侮辱的》,拿起一本东野圭吾的《嫌疑人X的献身》,段淼森说,“那个尸体根本不是富坚慎二的,石神和婧子最后都被抓了。”

接下来,任性看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段淼森说,“直子是自杀的,渡边涉和绿子在一起了。”任性看《追风筝的人》,段淼森说,“哈桑死了,他的儿子索拉博被阿米尔带到了美国。”任性看麦克福尔的《摆渡人》,段淼森说,“崔斯坦和迪伦最后回到现实世界了。”任性看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段淼森说,“伟大的思特里克兰德——”

任性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段淼森的后脑勺上,“你有完没完?”

江山将任性放下的书再次码整齐,段淼森仰着小下巴一脸桀骜,但是脸上沾着的冰激凌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小花猫。

任性好久没看过名著了,但是有段淼森在,他别想能好好看一本课外书,除非任性看的是《霸道总裁爱上我》。

任性转向江山,“来,任爷给你露一手。”

江山疑惑地看着他,任性起身离开,撂下一句话,是对段淼森说的,“你给我老实点!”

任性回来的时候带来一只红色的玫瑰花,他坐在小板凳上吹着流氓哨,一边朝江山眨眼一边空手变玫瑰。

然后他朝江山打了一个响指,将玫瑰抛开,两只手里出现一排扑克牌,空手变扑克。

任性见江山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手腕一抖,扑克牌收进手心,问他“想学吗?”

江山点头。

任性身体前倾勾住用手臂江山的肩膀,江山整个人都伏在任性的膝盖上,任性低头笑盈盈地道,“叫声任爷就教你。”

江山叫了一声“任爷”。

任性放开江山,站起来一脚踢翻板凳,坐在地上,他拍了拍旁边的空地示意江山坐下,江山坐在他旁边,任性将手中一张的扑克牌给了江山,“先学会藏好一张扑克牌再试着往里面放更多的扑克牌,来,我教你怎么藏牌。”

任性给他示范动作,抽出一张扑克牌用大拇指抵住藏在手心,面向江山,江山只能看到任性伸直的四指和微微弯曲的大拇指,看不到里面藏着的薄薄的一张扑克牌。

“你看,这样你就看不到我手心里藏着的扑克牌了。”

江山学着他的样子用大拇指抵住扑克牌,任性握着江山的手腕告诉他该怎么调整角度。

“任性!”一直被忽视的段淼森不乐意了,“我也要学。”

任性扭头笑眯眯地看着段淼森,“不行啊小森森,你的手太小了,根本藏不住纸牌。”

段淼森根本不管那么多,他斜睨着任性,“我要学,你就得教我。”他那架势就好像段淼森让任性教他是任性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一样,任性笑了,“我就不教,你能把我怎么样?”

任性幼稚起来和9岁的小孩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真说有什么区别,无非是脸皮更厚。

“那你为什么教他?”

“我乐意。”

“你简直把左脸揭下来贴右脸上——一边厚脸皮,一边不要脸。”段淼森的意思是任性对江山厚脸皮对自己不要脸,在段淼森看来,他去握江山的手腕就是厚脸皮,不教自己就是给脸不要脸。

任性笑盈盈,“然后呢?”

“老和尚的木鱼——天生挨打的货。”

任性依旧笑盈盈,“然后呢?”

“猪八戒造反——不把人放眼里。”

“小兔崽子,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哈根达斯给扔了。”

段淼森冷哼一声,“蚊子嚷着吃老虎——好大的口气!”

“小兔崽子。”

……

段淼森不带重样地骂着任性,任性翻来覆去就会骂一句“小兔崽子”,他现在不说“我打断你的腿”了,因为现在段淼森的腿已经断了,任性可不想因为这句话刺激到段淼森,他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任性还得挖空心思去哄他。

在两个幼稚鬼吵架的时候,旁边的江山已经学会了空手出牌,但是因为不熟练动作还不够快。一切魔术把戏,唯快不破。任性相信假以时日,江山肯定可以玩得炉火纯青。

任性捡起旁边地上的玫瑰,百无聊赖地在旁边空手变玫瑰。

不知不觉吸引了一群观众。

“哇哦,他好厉害!”

“哦买噶,他好帅。”

“旁边那个男生更帅唉,我的天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轮椅上那个小男孩也好看,跟个洋娃娃似的,只可惜是个残废。”

“我就喜欢小残废,好带感哦,哇哇哇,他看我了,他看我了,弟弟我可以,姐姐等你长大!”

段淼森瞪了那个“说他残废”的女生一眼。

“我刚才问了,旁边那两个男生都没有女朋友哎,你看我有可能吗?”

“姐妹,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旁边那两个男的是一对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我滴天他摸他的手了。”

“他还对他笑,这笑容谁看了不迷糊啊?”

“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卖青春小说了。”

“为什么?”

“他们本身就是小说男主啊——”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郎才男貌——”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