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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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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任性好像想到了什么,“当初你是怎么猜到牛津词典里面被掏空了?”

“东野圭吾的《恶意》里面,磁带就藏在掏空的《夜光藻》里。”

任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江山应该是说了两本书,感慨道,“那看来我又是吃了一个没文化的亏。”

听到任性这样自嘲,江山笑了一声,等到任性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江山已经低下了头,唇角的浅笑还挂在脸上,任性看不到他含笑的眼睛。

“江山,你居然笑不露齿哎——”

前面的朱颜受不了了,“任性,你脑子是顺着摔断的腿一起骨折了吧,人家笑不露齿管你什么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笑的时候呲牙咧嘴的?”

“我是脚踝骨折,不是腿骨折。”任性严谨地纠正朱颜,甚至还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任性看见朱颜翻了一个白眼。

“安静!”伴随着怒喝的还有黑板擦背面拍在讲台上的声音,像是古代衙门高位上的县令拍下的惊堂木。讲台上的纪律委员缪语臻狠狠瞪了朱颜一眼,连带着后面的任性。

朱颜虽然后脑勺对着缪语臻,但她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一样,感觉到有人在瞪她,她扯着嘴角嘲讽地冷笑,转过头。教室里小声讨论的同学疑惑地抬起头,缪语臻想起来这个自习的时间是可以讨论问题的,她扬着下巴回到座位上,“有问题下课讨论,自习时间以后不许讨论。”

任性嗤笑一声,朱颜身上一堆糟心事,真的是难为她了。

不得不说,缪沐然真的很有手段,缪语臻是缪沐然的侄女。缪沐然的身份不好对着朱颜说三道四,但是缪语臻就没有那么多顾忌,更何况,缪语臻一直看不上朱颜这种学习不好一无所长的人,她不明白她姑姑为什么要对朱颜格外上心,明明她才和缪沐然有着血缘关系,优秀的姑姑一直都是缪语臻心中的榜样和楷模,缪语臻的爸爸跟缪沐然比起来就显得十分平庸了,缪语臻这个名字还是当初缪沐然起的,小学的时候,缪语臻写“我最敬佩的人”,作文的主人公就是缪沐然。毫无疑问,无论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作为一个母亲,缪沐然都是成功的:作为一个女人,缪沐然事业有为,在36岁的年纪成为一所贵族高中的校长,这座高中的升学率在南城排前三;作为一名母亲,她在27岁生下段淼森,9岁的段淼森拿到的国家级大奖比他的年龄数目都多。但是,缪沐然作为一个后妈,是失败的。朱颜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是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好在缪沐然对朱颜要比段淼森有耐心的宽容得多。

任性安静地做题,写了一会儿就烦了,开始在练习册空白的地方乱写乱画,扭头去看他的同桌,江山在快速做着选择题。任性觉得,如果江山有段淼森那样的条件,他也能在拿很多的国家级大奖,别人在旅游在听演唱会在买最新款的球鞋,可他却在摆摊。任性不知道江山是怎么与自己和解的,他本来可以更优秀,活得更恣意潇洒,但是,任性从来没有听到过江山埋怨他的家庭。世界以痛吻他,他报之以沉默。沉默不是他的服从,是他的武装,就像漂亮不过是他的皮囊,温顺也只是他的伪装。但是江山这样无疑更幸福,这世界上有一个段淼森就够了。

自习结束后,地中海发型的地理老师过来上课,任性从桌斗里掏出地理书,继续在地理书上写写画画。地理老师叫翟鉴,能用粉笔在五分钟内画一幅中国地图。地理老师在讲台上展示着PPT,激情洋溢地讲着。任性试图自学过绘画,但是发现他对此毫无天赋之后就放弃了,他学意大利圆体的时候半个月就学会了,但是学画画的时候,半年他画不出来一张脸。尽管如此,任性在无聊的时候还是愿意画画的,就比如现在,他不想听课,也不想打扰别人学习,于是他就在课本上画画。任性画的这副画上的主人公很像《亚威农少女》中鼻子长歪的那个少女,不同的是,《亚威农少女》这副画反映了画家独特的精神世界以及对世界的思考,是美术界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创新,最终诞生了影响现代艺术发展的立体主义。而任性的画具有抽象的意义完全是因为他手残,上帝在造他的时候,把他的美术装置给锁死了。

但是任性没想到的是,他们地理老师突发奇想要检查课堂笔记,任性什么都没有记,任性去看旁边的同桌,江山的地理书还没有掏出来,他正慢条斯理地将桌面上英语练习题合起来塞进桌斗里,毁灭自己没听课的证据,然后端端正正坐着手臂折叠放在课桌上装出一副自己的课本找不到了的假象。

任性:……

翟鉴已经检查到了朱颜那一排,任性将课本往江山那边推了推,课本横在双人桌中间,突然任性看到自己书上还写着一句骂人的话,他赶紧把那句话在的地方撕掉。书上还还画着一个巨丑的小人,倒三角的脸,眼睛画的占了脸的三分之一,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巨丑的人物画像,画的这个人盖住了书上的文字,任性没办法撕去,除非他把整页都撕去,但是他要是把整页都撕去,他要怎么解释他的这页不见了。在任性进退两难的时候,翟鉴已经走到了江山和任性所在的课桌前,一眼就看到书上那抽象的小人,他脸上的笑容凝滞了,沉默两秒,走了。

看到任性的画,江山也沉默了。

“你是在模仿毕加索吗?”

“不是。”任性将画画的那页掀过去,苍白解释,“我就是单纯手残。”

沉默长达半分钟,最后江山说,“画得不错,很有风格。”

任性:……我是非夸不可的吗?

检查完课本的翟鉴回到了讲台,他语重心长地说,“同学们,学习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这次是第一次检查,存在很多问题,有的笔记做的很好,有的差强人意,大体上说的过去,但是有的就一言难尽了,有没有课本的,有在课本上乱画的,天赋是很重要的,强求不得——”翟鉴说着将放映机上的PPT关掉。PPT的页面消失后,留下桌面,任性上课偷吃芒果的照片露了出来,翟鉴看着桌面上那张照片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的嘴唇张开好几次又闭上,最后他说,“你们,好自为之吧。”

下课铃拯救了翟鉴,他不想再在这个教室多呆一分钟,他拿起课本和U盘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任性感到口渴,把茶杯递给江山,暗示他“我渴了。”

江山接过茶杯去给他接水,任性托腮安静坐着,再抬头就看见江山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回来,任性笑了,“这么热的水我怎么喝?”

“茶叶不是只有热水才泡的开吗?”

任性疑惑地看着江山,江山从桌斗里掏出一只茶包,撕开包装,将茶包放进茶杯里,茶包里面有白色的茉莉花,在接触热水的那一刻浓郁的茉莉香味冲进任性的鼻腔,然后又归于轻淡,江山拧紧茶杯,站起身一只手扶着桌沿往任性压去,任性感到黑影笼罩在自己身上又很快拉开,凑近任性能闻到江山衣服上淡淡的清爽的香皂味道。可能是担心任性不小心碰到茶杯会烫伤自己的手 ,他将茶杯放在窗沿上。

任性沉默了。放在别人身上,他可能轻浮地调侃,“真贤惠。”把对方气得脸红,任性不在乎她的脸红是恼羞成怒还是别有用心;他也可能会笑嘻嘻地说“谢谢”,然后隔几天忘记这件事。可是,任性不想这样对待江山,任性内心深处觉得,江山值得最好的,如果他的出生不能得到最好的,那么任性会把自己的最好的给他。

于是,在接下来的数学课上,任性抱着茶杯喝了一节课的茶,像个退休的老大爷似的,喝一口,在嘴里砸吧砸吧,然后再咽下去。不过任性砸吧嘴不是为了品尝茶的味道,只是因为茶水太热了,他没办法直接喝。

下课后,江山将凳子放到桌子底下腾出足够的空间,然后蹲在任性面前,任性轻车熟路爬上他的背,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两个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声控灯明明灭灭,任性的脸一般在光里一般在阴影里,“如果我惹你不高兴了你还会背我吗?”

“你为什么要惹我生气呢?”

“我是说如果。”

“会。”

“为什么?”任性偏头看他,嘴唇擦过江山的头发。

“因为你的脚踝骨折我有很大责任。”

“哦。”任性不太高兴地应了一声,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是要是问他希望江山怎么回答,任性也不知道。在任性心里,江山是很特别的存在,他希望自己在江山心里也是。至于说,为什么任性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这么“情有独钟”,任性也说不明白,但是他能感受到江山身上有一种吸引他的东西。

路灯仰着头喝了一整天的太阳光,现在正把光亮吐出来。旁边时不时呼啸而过一辆车,隔着灌木丛,任性都能感受到车辆的速度,闻到不怎么好闻的汽车尾气,任性会皱着眉头把脸扭到另一边。江山不紧不慢地蹬着自行车,晚间的风将他的衣服里面灌满风,任性坐在后座上仰着头,看见漫天繁星,一轮圆月像是被教养良好的淑女咬了一小口,快中秋节了。月亮把亮光洒向人间,却留了黑斑给自己。柏油路上,江山和任性的影子像两只黑色的狼一前一后往前跑,有时候江山的影子在前面,有时候任性的影子在前面。任性希望这条路能够无尽长,让他们一直走下去。

“我承认在你这样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我也从来不觉得打架是一件让人难以启齿的行为,但是这也绝对不是勇敢的表现。”任且陶的眼睛越过眼镜看向任性,又重复了一遍:“打架绝对不是勇敢的表现。”

“我送你去学跆拳道也不是让你用来打架的。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和别人打架,我也不管你把别人打成什么样。但是你要记住,所有的行为你要承担后果。孩子,这是我要教会你的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承担你所做的。等到进入社会会有社会告诉你后果,你打伤别人可能意味着坐牢,但是现在,你不得不转学。”

“凭什么要我转学?”

“这是一个教训,任性,你要记住,这就是后果,这是你承担的后果,而且你还要去医院给人家道歉。”

“你刚才说了不管我打架。”

“的确我说过,但我说的是我不管你是否打架,你打架的后果我是要管的。”

“这不是我的错,他先动手的。”

“但是你把他打伤了。”

“那是因为他太笨,他手里拿着棍子,我可什么都没有拿——”

“而且对方有五个人,对不对?”

“这不是我的错。”

“这的确不是你的错。”

“那我为什么还要去给他道歉?为什么转学的是我?”

因为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因为我要你成长,如果你想要过的不那么艰难,你就必须收敛锋芒,正如维特根斯坦说,“为了活得幸福我必须与世界达成一致”;惠特曼说,把最娇嫩的枝叶做成棺木,埋葬你的清新脱俗。我不想让社会教会你怎么解决痛苦,因为社会对待你绝对毫不留情,所以我宁愿亲手折断你的翅膀。但是任且陶没有说,任性不懂这些,但是他知道“痛”,任且陶只需要让他“痛”就可以了,总有一天,任性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在医院,那人家长对任且陶阴阳怪气,任性眉头一皱上前一步,这种人根本就是得寸进尺,有些人你根本没有办法教会他们道理,只能用拳头让他闭嘴,但是任且陶笑眯眯地听着对方家长难听的话,时不时附和几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让他上前一步。直到两个人都走出医院,任且陶才放手。

“你干嘛拽着我?”

“不拽着你干嘛?让你再打一架?”

“她说话那么难听!”

“那你还记得她说了什么吗?”

任性愣了一下,任且陶这么一问,任性居然一句也想不起来那个女人说了什么,他就记得她说了许多任性不爱听的话。

任且陶笑了,“既然听过之后就忘了,干嘛为这种人动气呢?”然后他看向任性“还记得我昨天告诉你的话吗?”

“转学。”

“还有呢?”

“承担我所做的。”

任且陶赞同地点了点头,拍了怕任性的肩膀,眼睛出神地望向远方,他的目光越过任性的头顶,越过高楼大厦、越过车水马龙。

“收敛一下你的性子吧,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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