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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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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性蹦跶着跳下车,将拐杖靠在自己的身上,用完好的那只脚站着伸了一个懒腰。少年穿着宽松的墨绿色卫衣,胸前是古典的Algerian字体,头微微扬起,秋天清晨的阳光红灿灿的,空气中还带着夜晚的凉意。校门前的桂花树的桂花一面遮遮掩掩地露出淡黄色的花瓣,一面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司机把车停到了学校门口,因为朱颜和任性都不希望别人看到他们两个从一辆车上下去。朱颜一米七,腿长步子大;任性一米八,脚骨折拄着拐杖在后面慢悠悠地走。在楼梯的最后一阶,任性看见了江山。

他靠墙站着,好像是在等人,目光放空看着楼梯对面巨大的玻璃窗外面一棵高大粗壮的木槿树,透过玻璃窗,太阳爬进楼梯间,但是因为角度太低,只照亮了一半的楼梯,江山站在阴影里,身后的影子像是他疲惫的灵魂栖息的树枝。

“你是来接我的吗?”任性微微仰着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江山。

听到声音,江山低头看见了任性,跳下台阶,背对着任性蹲下。

任性趴上他的背,一手抓着一罐奶,手臂还圈着江山的脖子,不知是生怕背着自己的人把自己摔下还是怕自己滑落,亦或者是出于其他的原因。他另一只手拿着拐杖,拐杖的脚拖在台阶上一声一声清脆的响,他的主人却不理睬也不抬起手臂,只是拿手臂紧紧圈住他身下的少年。

任性和江山都很轻松地通过了校赛,但是任性没想到的是江山居然只报了英语的书法比赛,江山也写得一手很好的行楷,任性问江山原因,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汉字书法在下午场。”

任性明白过来原来江山是在担心他。因为英语书法比赛完之后的一批人是直接回学校,如果江山要在下午比赛,任性就得自己回去。但是几天前任性被人堵在厕所里的事情估计给江山留下了心理阴影。任性坐在书桌前,伸出一条手臂揽住江山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笑了。

笑完之后有点渴,任性拧开牛奶罐,正准备往嘴里倒,余光瞥见旁边坐的笔直的江山。任性坐没坐样,在座位上的时候看起来还没有江山高。

“你有多高?”任性微微仰着头看向旁边的江山。

“一米八。”

“我一米八三,比你高。”任性笑了,眉飞色舞地露出一口白牙。他把牛奶罐往江山的方向推了推,“请你喝牛奶。”

江山将牛奶推了回去,“我不喝。”

“你就是因为不喝牛奶,所以没有我长得高。”

“我还能再长。”

任性喝了一口牛奶,不满江山不喝自己的牛奶,孩子气地说,“你不会再长了。”

江山抿了抿唇,没有再搭话。

任性和江山这两个人永远吵不起来,江山这种人跟谁都吵不起来。对于任性,他的对策是沉默;对于那些无关紧要,他的对策是拳头;对于老师,他的对策是道歉。总之,他有的是办法让你生气,但是他又能让你不把气撒在他身上。你气急败坏,但是拿他无可奈何。可他自始至终就一副安静的模样,像看一个小丑一样看着你,他既不嘲讽也不大笑。

之前的老师见江山整天不听课,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他依旧我行我素,把老师惹恼了就说一声对不起,下一次接着不听课。到后来,老师发现,人家即使不听课也是阶段第一,也就不管他了。

牛奶助眠,但没办法帮助失眠的人,好在任性的睡眠质量一直好的不得了,不仅晚上沾着枕头就睡,而且一喝牛奶就犯困。

任性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上眼皮和眼底像是粘了两个磁性相反的磁铁一样,任性需要花费很大的努力才能不让它们阖上。讲台上的庄嫣正扫视着教室,任性努力让自己睁大眼睛,努力得双眼皮硬生生睁了十几层眼皮,还是挡不住眼皮往下掉。任性戴上兜帽将书本立起来双手缩到衣袖里,正准备悄无声息小憩一下,胳膊肘不慎碰到了桌子边沿的牛奶罐,牛奶罐是玻璃的,磕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任性慌忙把手从衣袖里伸出来去接牛奶罐,来不及伸出手,牛奶罐已经掉下桌子,任性用腿去截牛奶罐子,牛奶罐子在腿上打个转碰到桌斗之后,又往下落碰到了石膏,两声清脆的碰撞声接踵而至,牛奶罐子还在往下掉,任性就要放弃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稳稳当当接住了牛奶罐子。任性看着那只手,牛奶罐的内壁还挂着几滴牛奶,任性觉得如果江山的手如果化成液体,一定和牛奶一个颜色。

江山把牛奶罐递给任性,任性接过牛奶罐给放到桌子脚下,不慎又碰到桌子腿,玻璃与铁的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一个纸条跳到任性桌子上,任性打开,上面是朱颜瘦长毫无美感的字,“任性,我好奇你到底有几个牛奶罐子?”

任性默默鼻头,写道,“就一个。”

“刚才我至少听到三声响。”

“都是一个瓶子发出来的。”

牛奶罐的响声把任性的睡意驱散了一大半,虽说任性不再困得睁不开眼,但还是昏昏欲睡,他手支着头垂着脑袋做出看书的样子。学不学的进去是一回事,重要的是要有个姿势。

一下课,任性就趴在桌子上,正准备补觉养精蓄锐,之前毛遂自荐的班长胡理澜过来了,他脸上难掩幸灾乐祸的神情,“任性,去班主任办公室。”

任性睁着眼迷瞪了一瞬,他思考自己是做了什么要去办公室。他自认为自己一直老实得很,尤其是脚踝骨折之后一天到晚除了上厕所都在座位上,不能因为他不好好学习就制裁他吧?任性匪夷所思地想。思考了两秒他想起来了。

江山站起来蹲下要背任性,任性右手搭着江山的肩膀将他按在凳子上,“等我回来。”

今天方靖斌没有来,班里很多同学都在猜测他为什么没有来。一部分人认为,方靖斌是生病了,但是,方靖斌昨天看着还生龙活虎的模样,怎么看也不是像生病来不了学校的程度。不过,更多人的人是根本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人没有来学校,这些人更多是沉浸在学习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任性本来想猫着腰悄无声息地出去,但是他瘸着一条腿就证明他注定没有办法低调地消失在教室。江山再次站起来,任性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进凳子,他难得收敛吊儿郎当的模样,“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江山抿唇,睫毛落下又抬起看着任性,双眼皮的褶皱深陷,任性拍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外面走。

“就是你打伤了我儿子?”

任性靠在办公桌上,抬起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眼,“是。”

“瘸了一条腿还能打人,真是有本事,十五中就是这样教学生的?”她冷笑一声,“不过这倒不能怪十五中,我听斌斌说这是家庭问题,毕竟一个收破烂的——”

“你连给我爸擦鞋都不配。”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连给他擦鞋都不配。”

她将茶杯“砰”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反了你了!你就是这么对大人们说话的?一点教养都没有!怪不得初中部待不下去了,往少管所待着吧。”

任性眼睛彻底冷了下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披着狐皮外套化着浓艳妆容的女人,“你不配。”

“你最好想清楚之后再说话。”她气得手指发抖,新做的美甲把手心掐的生疼。她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最后冷笑一声站起身,扬起巴掌朝他脸上呼去,任性一把挡住她的手然后甩开。

任性皱起眉头,用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纸,慢条斯理地擦手,好像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不得不说,任性很有气人的天赋。

王婧茜脸部扭曲着,她气得胸脯急剧起伏,好像空气中的氧气不够她呼吸一样。

她像一只哮喘的驴一样调整呼吸,坐到座位上重新拿起茶杯等百里越雪。

过了一会儿,百里越雪回到办公室。

“百里老师,听说你让我儿子回家休养?”

“我没有这么说过。”百里越雪坐到办公桌后面,转过椅子背对着王婧茜给身后的茶壶里添水。

“哦?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他以后不用来了。”

方靖斌妈妈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王女士不会听不懂吧?”百里越雪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浓郁的咖啡的香气在办公室内萦绕。

“你怕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并没有。”

王婧茜,也就是方靖斌的妈妈,“我听斌斌说起他们老师跟北郡越家有渊源,我那时候还不信,如今一见,果真是越家人。”

“抱歉,王女士。我不是越家人,我姓百里。”百里越雪摘下眼睛,浅浅缀了一口咖啡。

王婧茜冷笑一声,“我料想越家也不会帮你。”

“这就不对了,不是越家不会帮我,是我根本不需要越家的帮助。”

“那我儿子的伤算是白白挨打了?”

“你儿子的伤不过轻伤而已,在过失事件中根本就构不成犯罪,更何况任性是正当防卫,就算是把你儿子打成重伤,也不构成犯罪。”

“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儿子还在医院躺着。”

“希望方女士也不要忘了,我的专业是法学。至于你儿子躺在医院,我想,可能是你们家长过于小题大做。”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百里老师曾说这辈子不再接刑事案件呢?”

百里越雪低头喝咖啡,任性看不到他的神色。

“有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吗?”

打架的确可大可小,一般的处理是私了,或者当作民事案件处理,但如果王婧茜要把这件事闹大,搞到刑事案件上,也不是不可以。在诉讼中,证据往往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律师。

“是百里老师先不给我面子。”

“你的面子就那么重要?”

“重要不重要就要看百里老师的选择了。”

百里越雪沉默了,他的指节轻轻扣着办公桌的桌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儿子是我打的。”一个声音打破了办公室沉寂的气氛。

屋里三个人循着声音看向门口,是江山。

任性心底一沉,蹦着走向江山,连拐杖都忘了拿,他拽着江山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江山挣脱任性的手,看着王婧茜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儿子是我打的,你也看见了,他站都站不稳,怎么打人?”

王婧茜笑了,眼底却没有笑意,“那敢情好,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要么你们两个滚出十五中,要么你们请律师吧,只要你们请得起。”

“我的意思是,你儿子的伤根本不关任性的事。”江山说的很慢,但听起来并不让人觉得刻意,更多的是认真。

“那我也说清楚,你们两个我谁也不放过。”她因为年龄而松弛的眼皮,是再昂贵的化妆品也掩饰不住的老态。

“她根本不在乎到底是谁打的她儿子,江山,你到底懂不懂?”

江山看着任性,“我知道。”

“那你有必要站出来吗?

“难道我要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吗?”

“江山。”任性咬牙切齿,他磨了磨牙,扑到江山身上揪住他的领子,怒极反笑,“那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承担后果?”

“那你呢?你要怎么承担?被开除吗?”他看着任性的眼睛,放下任性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平静地说 ,“可是,他们不会开除我。”

他的骄傲有足够的资本。

“我说,你们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任性回头,看见百里越雪倚在门框上。

“给您添麻烦了。”

“原来你还知道啊。”

“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难道他拳头挥过来的时候,我还要把脸伸过去给他打吗?”

百里越雪笑了,“这倒也是。回教室吧。”百里越雪说着,抬步往教室走去,江山背着任性跟在后面。

“老师。”

百里越雪回头,“什么事?”

“你真的说过不再涉足刑事诉讼吗?”

百里越雪沉默了好久,久到任性认为他不会再回答自己的问题的时候,他开口,“是。”

“那如果他们提起刑事诉讼你会——”

“会。”

“为什么?”

“因为律师也曾是少年。”

说着,他推开教室的后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他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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