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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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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背着任性滚出办公室往教室走,任性的手臂揽着江山的脖子,笑盈盈地眯着眼打量窗外。

走廊里的艺术墙上贴着奖状,优秀书法,模范答题卡,五颜六色的便利贴,便利贴上写满座右铭,任性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走廊外,秋风将翠绿的树叶染至青黄,叶尖缀着一点橘橙。任性望向教室,第三排的中间空着一个位置,方靖斌自从那次起就没有再来,百里越雪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任性瞥了一眼中间空着的座位,说实话任性很期待这场博弈的结果。

“江山。”

“嗯?”江山发出一声疑问的鼻音,他微微侧头,一副认真听任性讲话的模样,任性能看到江山雪白的侧脸,长长翘翘的睫毛像是一朵朵盛开的太阳花花瓣。

“没事,就喊你一声。”

江山扭过头垂眼敛眸,任性看到了江山的耳朵,丰满的耳垂上有一个黑点。

“咦,江山,你居然有耳洞?”任性说着伸出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在上面捻了捻。

“嗯。”江山轻声道,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在任性碰他的耳洞的时候他微微偏头躲过任性的手。

“江山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任性说的是戏词,只是把“英台”的名字改成了江山的名字。

任性没想到的是江山居然能把后面的戏词唱出来,他低声道,“耳环痕有原因,任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任爷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问心有愧,做文章不专心,一心想那女钗裙,可惜前程纵似锦,心事不敢见光明。江山啊,我不爱前程爱观音。”

任性能感受到,在任性说“江山啊,我不爱前程爱观音”的时候,隔着卫衣的衣袖,江山的喉结动了动。

“骄阳似火逢落木,走投无路遭火逐,女钗裙伤你肌肤。任爷啊,前程路上有观音。”

任性是从小听着《梁山伯与祝英台》长大的,任且陶五音不全,但是一首梁祝从头唱到尾挑不出一点毛病,在任且陶的耳熏目染下,任性也能唱几句戏词,可任性不记得哪里有这句“前程路上有观音”。

“江山,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就算了,还拐弯抹角让我学习,感情这段时间我的努力你都没有看到?”任性感到既好气又好笑,江山不让任性摸他的耳洞,任性便偏要摸。但任性还是不敢过于明目张胆,他以变魔术时的手速飞快地摸了一下江山的耳垂,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拨弄自己的刘海。

江山看见玻璃窗上,任性做贼一般碰了碰自己的耳垂,还以为自己没发现,心虚地抓着刘海,好像要把头发揪下来一样。江山在教室的后门站定,后门是关着的,江山和任性都喜欢走后门,一方面是因为两个人的座位都在最后一排,走后门方便,另一方面是两人都是低调的。

铃声响起,江山的两只手抄着任性的膝弯,腾不出手来开门,任性忘我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江山正准备推开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是学习委员。她目不斜视地从任性面前经过,心里想的是鲁迅先生说过的话,最高的轻蔑是无言,而且连眼珠子也不转过去。她看不起任性,就像看不起朱颜一样看不起任性。

讲台上数学老师唾沫横飞,任性低头做题,他余光看见他的同桌。

江山认真做题的时候很安静,江山的睫毛不翘,但是很长很密,同时他的睫毛也不整齐,像是生机勃勃的树木丛林,眼睛睁开的时候里面总是闪烁着光芒,像是一望无际的热带雨林里面藏着的野兽的眼睛。

任性做题的时候不安静,他从桌斗里摸出一只绿松石颜色的笔,下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咬着笔头低头做题,时不时掏出书看一眼概念。渐渐地,任性的身子坐直了,他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像是凌晨五点的夜色一样慢慢消失不见,他的眉头皱起来,指尖的笔偶尔转两下,这是任性思考时的习惯。

下课铃响,任性回过神,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任性觉得是因为他用脑过度,链子搁置久了容易生锈,脑子太长时间不用乍一用就脑子疼,任性揉着太阳穴余光瞥见自己的同桌行云流水地做题,任性开始没事找事。

“往后面坐一点。”

江山虽然不理解任性想要干什么,但是他还是往后挪了挪凳子。

“不够,再往后挪一点。”

江山又往后挪了一点。

任性将脑袋放在江山的腿上,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我头疼,让我歇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任性闭着眼,像是说梦话一般,“江山,我当你参谋怎么样?”

“听不懂。”

任性突然睁开眼,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任爷带你发家致富,这能听懂吗?”

江山点头。

任性笑了,“这周出去卖书记得带上我,任爷给你好好上一课。”任性说着,太阳穴也不疼了,眼睛也不胀痛了,他正准备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江山打断了他:“任性。”

“怎么了?”

“我们两个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

“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任性:……

想让我闭嘴就直说,还玩个游戏!!!

任性在人群中间,少年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一米八三的高度,他手指白皙骨节分明,懒洋洋地站着,鞠了一个很不像样的躬,宽松的卫衣下面穿着黑色的牛仔裤,他侧身面对着观众,手腕抖一下,一张纸牌变出来,飘落地上。江山的任务就是捡起掉在地上的扑克牌,拢在手心,再交给任性。

任性说,你去卖二手书,不能只是卖书,你要揣测顾客的心理投其所好,比如你卖书的时候可以附赠书签,在上面写一些句子,可以是巴菲特的成功格言,也可以是纳兰性德的诗词。

“举个例子,正如某人所说,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任何人。”

“这句话是谁说的?”

任性思考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答江山,“可能是柏拉图,可能是毛姆,可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可能是索尔仁尼琴。”

“所以到底是谁?”

“你等我一下。”任性伸长手臂在朱颜耳边打一个响指,“朱颜,帮我查一个东西。”

朱颜去搜索了一下那句话,词条回答:莎士比亚。

想到这里,江山嘴角嵌一抹若有若无下的笑,任性两臂交叉,双手背对着围观的群众晃了晃,示意里面没有任何的东西,江山站在任性的后面,他能看到任性的食指与中指,以及无名指与小拇指中间夹着几十张的纸牌,他的手指灵活,动作极快,在扑克牌化成一道白色的残影滑出手指,像是稍纵即逝的昙花,也像是孔雀开屏的一刹那,观众发出一声惊呼,任性将扑克牌往后轻轻一甩,扑克牌像雪花一般落下,江山伸手将手中的玫瑰递给任性,任性背着手藏好玫瑰,江山一边捡地上的扑克牌一边不动声色地帮任性打掩护,不让观众看见他的小动作。

任性还说,做生意要想长久不衰就要不断创新,卖二手书的创新之道很简单,你最开始是赠予书签,到后面你可以送花,在最里层的花瓣上写上祝福语,这样花瓣蜷缩在一起,别人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不影响玫瑰的观赏价值。更重要的是,你能吸引顾客。最后他朝江山眨眨眼,笑道,说不定还会有人愿意买椟还珠。

任性最开始变魔术招揽顾客,江山只是在旁边打下手,虽然秋天的傍晚很凉爽,但是任性忙起来还是出了一身汗,江山本来想上前帮忙,但是任性不动声色地将他挡了回去,“今天我给你示范一下,改天你再来。”

霓虹灯红红绿绿的光打在任性的脸上,不远处卖烤串的小吃摊的孜然的香味混着旁边奶茶店的奶茶香,江山带来的两百多本书现在就剩了不到五十本,排队买书的人却不止五十个。

江山看了眼任性脸上的汗水,退出人群去买冰激凌。

再等江山回来,摊位上只剩下了任性一个人,他坐在折叠椅上,两条长腿伸直交叉叠在一起。他难得安静。

江山走近任性就发现他安静的原因,江山把手中的哈根达斯递给任性,任性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江山缓慢地笑了,一场买卖过去,尽管他累的筋疲力尽,但绽开的笑容却毫不敷衍。

任性看着江山手里那桶上次自己买给段淼森的一模一样的哈根达斯。

“江山,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任性在自己匮乏的词汇中想搜索出来一个恰当的形容词,但是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任性想,“你真好”这句话实在是太轻巧,表达不了自己对江山感情的千分之一,于是任性用感叹的语气来表达自己的感叹,却不去使用形容词。哈珀·李说了,去掉那些形容词,剩下的就是真相了。但是,去掉那些形容词,任性只觉得自己的表达实在是太单调,表达不出自己的内心感情的丝毫。任性对诗词无动于衷,可此时,他只恨自己不是一个诗人。

“你知道吗?其实我不爱吃冰激凌,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任性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那勺子挖了满满当当一勺子塞嘴里,然后被冰的呲牙咧嘴。

“我愿为你造一块温暖的冰。”

“什么?”任性以为自己没听清。

“为你,造一块温暖的冰。”

任性先是愣住,然后笑了,“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世界上还有温暖的冰,但是你这话我当真了。”

“好。”

2003年荷兰生物物理学家用计算机进行了仿真实验,证明确实有造出热冰的可能性,但需要超强电场才能做到。2005年,韩国首尔大学的科研人员在一台扫描隧道显微镜上做实验,金属盘的水凝结成冰,而当时只有20摄氏度,远低于水的冰点。扫描隧道显微镜的探针和金属盘的电压只有几十毫伏却产生了强大的磁场,这是因为探针和金属盘之间的距离非常非常小,只有一米的一百亿分之一。

任性想,江山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块温暖的冰。

任性挖一勺冰激凌伸直手臂递到江山面前,江山俯身含住勺子,将里面的冰激淋用舌头卷走。

任性坐在江山自行车的后座晃着腿吃冰激凌。

“你腿好了?”

任性沉默了,而后耍赖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少一天你都别想甩开我。”

江山笑了,“你好得挺快。”

任性矜持傲慢地扬起下巴,又意识到江山看不到,有点失望地低头咬了一口冰激凌,“明天有空吗?带我去医院拆石膏好不好?”

“上午可以。”

“你下午要去哪里。”

江山思忖片刻,回答,“澡堂。”

“搓澡?你这么小的年纪人家也敢要你?”

“老板是以前的邻居,照顾我。”江山言简意赅地解释。

“我也要去。”

江山停住了,他一条腿支着地,扭头看向任性,眼神平静无波,“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任性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眼睛里流露出疑惑,他在找一个理由,他为什么要跟着江山的理由。任性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喜欢和江山在一起,这种喜欢不是因为他不喜欢一个人呆着,任性在初中部的时候身边一群狐朋狗友,他身边很热闹,同时他内心很孤独。在江山身边,即使江山沉默寡言,但任性却从来没有感到孤独。任性待在家里并非无所事事,任且陶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后院还有许多树,但冬季将近,任性即使去浇水,也逃不过花朵凋谢树木落叶的命运,更何况,任性这个年纪也不是摆花弄草的时候。

任性思考得太入神,以至于江山单车的轮子又转动起来都没有察觉,路灯在两旁兢兢业业地发着光,少年的心事像路灯上的月光一般亮堂。

到了任性家门口,江山握着车把潇洒地掉头,停下,把任性背到台阶上。

在江山把任性放下的时候任性死死抱住江山的脖子赖在他的背上不下去,“江山。”

“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江山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任性圈着自己脖子的手。任性缩回手。

江山脚背拖着脚踏板转了半圈到合适的位置,头也不回地回答,“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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