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越宽敞，走出甬道的时候，灯火的光感逐渐映入眼帘，许久不见光的眼睛刺痛了一下，柳幼湛忍不住揉了揉，强烈的酸涩感让他想流泪，微红的眼尾看起来像是被欺负得狠了。

印象中他从来都是强悍、聪慧的，如今眼里已经蓄着水，像璀璨的明珠的双眸有些懵懂无知，看起来像是因迷路而无措的孩童，阿渊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一个身影挡住了视线。

谷风背对着他，低声对柳幼湛说着什么，后者只是摇了摇头，安慰似的握了握对方的手。

“灵兽都在偏殿，想要什么，你自己去选取就好。”香沁雪指了一下旁边对阿渊道，“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合修的灵兽靠缘分，不可强求，你选它的同时，它也会挑选你，若它不愿意，你强行带回去也没什么用。”

“多谢。”阿渊微微颔首，来了此处没想到连妖王的面也没见到，或者说这位妖王要见的并不是他。

“那我也去看看。”青链突然跳出来道，“来都来了，总要见识一番，走走走，我随你一起去。”她熟络的拍了拍阿渊的肩。

阿渊微皱了一下眉，没多说什么，他深深的望向依旧被谷风的背影挡得严严实实的柳幼湛，身负狐族职责，他知晓自己此刻不能任性，纵有疑虑也还是往偏殿去了。

二者刚离开，墙上的石画动了动，墙壁从中而裂，如同门一样向两边打开。

“进来吧，王已经等候多时了。”香沁雪对柳幼湛道，“乃这么淡定，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啊？”

“刚刚在外面你不是说了王要见我。”柳幼湛握紧了谷风的手，“王应该不介意我带着他吧。”

“我刚刚就想问了，你俩什么关系？他看你的眼神怎么如此黏腻。”

这小妖使真是一句话也藏不住，柳幼湛坏心眼的一笑，“他啊……是我的心上人，自然是一刻也分不开，见不到他我心慌的紧……”

“行了，别再说了，恶心死了。”香沁雪一脸嫌弃的打断他，“你想带就带着吧。”

原本紧握的双手又紧了几分，谷风摩挲着手中细长的手指，眉眼间含笑，连着那张华贵的脸上也隐隐约约的泛着红光。

门内的石壁上画着商羊起舞的图案，一副镂空雕花的折叠屏风后宽阔辉煌的大殿中水晶珠帘逶迤倾泻。

顺着阶梯往上的宝座上有人正襟危坐，抬眸间淡淡一笑，脸上表情温柔，又隐约透着坚毅之色。

香沁雪双手交叉，单脚弯曲行了一礼，“人已带到。”

“师弟，好久不见。”殿上的人往柳幼湛伸出手，示意他走过去。

柳幼湛望着这张和曩时台中所见别无二致的脸，眼神中划过刀锋般锋利的残忍，“你我之间就不必装了吧，芳遇。”

“就知道瞒不过你。”芳遇笑道，“我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你就一点都不吃惊？”

“她方才说王要见我的时候，我就确定是你。”柳幼湛看了一眼香沁雪继续道，“怎么说你也是白泽之后，坐在这个位置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我抹去了所有踪迹、气息，你竟然还能寻到这里。”

“过奖。”从曩时台中看到人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了会有今日的局面，可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他寻到的依旧是莫岚山。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我可没忘了当初你一面甜甜的叫我哥哥，一面撺掇着柳时雨将我封印。”芳遇撑着下巴，又将目光转向谷风，“这么一个虚伪自私的凡人，你看中他什么？就算他是真心，也是无比的恶浊污秽，要来又有何用呢？说不定哪一天又会背叛了你。”

“于我而言他就是最好的。”谷风道，“我倒是希望世人皆同你一般憎恶他。”可惜世人偏不如他所愿，得想一个办法，让那些觊觎的人都消失才好。

柳幼湛对芳遇道，“我不是来陪你说这些废话的，我师兄呢？”

“我不就是么。”

“闭嘴！你根本就不是他。”

“谁说不是，你仔细看看这模样、身体，哪里不是他。”

“你到底把他怎么了？”柳幼湛不耐烦的又问了一句。

“他在这里很好。”芳遇按了按心口，“就像你和柳时雨当初对我所为的一样，我也将他封印在此，呵呵呵……我劝你收起你手中的灵箭，伤了我也是伤了他，你舍得吗？”纵使他对柳幼湛有诸多厌恶不屑，也从未怀疑过他对莫岚山的情谊。

柳幼湛低顺了眉眼，灭了掌心所有的灵箭，“让我见他一面，算我求你。”

“不可能，你别想再见他。”

体内气血翻涌，柳幼湛知道自己已经是极限了，他强撑着身子，想再说什么，终是没忍住一口血吐在大殿，灵力溃散的那一刻，身上的束繁阵也解了，浓重的血气散开来。

谷风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你的伤不能再拖了，我先带你回去。”

“不……”柳幼湛拒绝，话刚出口，鲜红的血又顺着嘴角滴落，血腥气息越来越浓。

芳遇捂着微微发疼的心口，只不过是吐了几口血，哥哥何必这么激动，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啊，这个凡人根本就不配你对他这么好。

烛火摇晃间一个暗影闪过，谷风抱起柳幼湛往侧避开，墨色的眼眸黑如深潭，不知其想，唯有凤尾一般的眼角撩起蔑视之色。

香沁雪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如隼的眸子紧紧盯着流着鲜血的凡人，饥渴的粘液从獠牙的缝隙中滴到地上。

“亏你还是龙族之后，这点诱惑都抵不住。”芳遇按住还欲攻过来的香沁雪，转头看着谷风，“他怎么了？”

“无妨。”谷风抱紧怀中的人。

柳幼湛却朝芳遇伸出手，“师兄……”沾满血的指尖拼命想抓住些什么。

芳遇烦躁的将手中发狂的香沁雪提起来一把扔了出去，心口的躁动越发强烈，此时此刻他真想一刀宰了这个凡人！

“他为了救你，不顾一切的去了瑶海取聚魄珠，最终被伤了灵识，要不是有我在，他必死在那片早被红莲之火焚干的海域。”芳遇恨声道，“现在他想强行出来见你，这一见很可能会彻底要了他的命，你还要见吗？”早知道今日，他就不该听莫岚山的，将聚魄珠送到泽恩宗，应该由着这个凡人自生自灭。“啊……哥哥……只是想想而已，我不会真伤他的。”感觉到莫岚山的虚弱又疯狂的躁动，芳遇按着心口好言安慰。

果然还是和聚魄珠相关，柳幼湛示意谷风放他下来，“所以你趁机钻了空子，夺了他的身体。”

芳遇道，“你少断章取义，这是我的身体，他的身体还未成形就胎死腹中了，从出生前到现在是我一直在滋养他。”当初他被商羊所伤，万不得已只能躲到一名怀孕妇人的腹中，当初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将将这个虚弱快死的婴儿放到自己体内，随着他一起出生。

“需要多久？”柳幼湛擦掉嘴角的血，“有什么办法能快些救他。”

“先管好你自己吧。”心口的躁动平息了，莫岚山精疲力尽的睡了过去，下次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芳遇鄙夷的看着柳幼湛，“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可以滚了，要不是哥哥担心你乱找乱撞的遇到危险，我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柳幼湛还没来得及再问，大殿突然晃动起来，只能拽着谷风的衣袖勉强站住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