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也是这段时日最大的收获了。

但林司南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那么回事，相比以往可见的凝重，握着剑的指尖也紧到泛白，一副魂不守舍又强装镇定的样子。

出了地牢，周绸缪忍不住道，“司南哥，你要不也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林司南想也没想拒绝，转头他看到了身侧的柳幼湛，后者刚好看过来，琥珀色的瞳孔带着迟疑的无辜。

他收回目光的刹那，柳幼湛立刻会意，自责的开口，“怪我昨晚邀司南君饮酒，误了正事。”

“……此事不怪你。”林司南嗓子像卡了东西，咽不下也吐不出，勉强道，“就不要再提了。”

柳幼湛乐的乖乖闭嘴，缩着脖子被披风的领子掩住半张脸，从容的迈着步伐。

走到前院时，刚巧遇上了送客的周延亭。

看到迎面而来的三人，他的脸上闪过诧异与忧心，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你怎么出来了，这样湿冷的天气还是在屋里休养为好。”

柳幼湛同林司南与周绸缪一起行了一礼，“周师伯无需担心，我也没那么脆弱不堪，听绸缪说捉到了一只灵兽，便跟过来看了看。”

周延亭瞪了周绸缪一眼，后者立即低下头。

“师伯别怪他，是我自己要来的。”柳幼湛轻声解释，态度十分温和，举止像极了一个文雅谦卑的小辈。

同周延亭随行的阿渊，见到他这副模样，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他。

“别烦恼这些琐事了，我们会处理好的，你只管安心养伤。”周延亭好言道。

“师伯说的是。”柳幼湛没再多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他擦肩而过，阿渊脸上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竟不知何时自己也学会了藏匿心事，即使内心波澜起伏也能做到面上风平浪静。

“堂主不必再送，届时就以泽恩宗信号为准。”阿渊不卑不亢的开口，随后抬脚越过众人往门口走去。

“你觉得狐族可信吗？”望着他的背影，周延亭问林司南。

周绸缪抢答道，“可不可信，父亲不都答应了，难不成要食言。”

“小混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周延亭骂道，“你擅自带人出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忘了尊主怎么交代的了？”

“不许让他涉险。”周绸缪干巴巴的开口。

周延亭冷声道，“知道就好，下次再犯，你就给我去领罚。”

“师叔别生气了，眼下要紧的是铲除祸患。”林司南沉吟道，“至于狐族……说不定另有目的，不可尽信。”

周延亭点了点头，心知越是这种时候万不可掉以轻心，行差踏错一步都会带来不少麻烦。

“刚刚你在，为什么不出来相见？”墙上传来阿渊的声音，一只灰色的狐狸站在那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院中的人，方才他一进入侧厅狐狸就闻到了这个凡人的味道。

柳幼湛并未停下脚步，应付道，“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事轮不到我做主，见不见有什么区别吗？况且先前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

“今日不同往时。”阿渊沿着墙头跟着他，试探性的问道，“既然我和泽恩宗已经达成共识，那我们是否也可以坐下谈谈了。”

“要怎么做，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要将我扯进去。”他和泽恩宗可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可你早就逃不了了。”阿渊低声道，“妖主星禾是为你而来，我虽然不清楚你和他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他既然选择与斓生合作，那么就表示他和斓生一样都想杀了你。”

柳幼湛冷笑，“谁说我要逃？”

阿渊愣在原地，猜不透他到底是何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不管也不逃，他可不是一个甘愿做羔羊的人。

“你与其在这同我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才能手刃仇敌。”柳幼湛好心提醒，眉眼间却是尽显厌恶。

狐狸跳下墙头化为人形，“如果我告诉你，狐族的双修之术可以救回将死之人，我们是不是就能好好说话了。”

柳幼湛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只要你我同修，我将一半生源分给你，从此就可性命同源、心灵相通……我生你便生。”阿渊一步步靠近，少年不甘心的眸子锁住眼前的凡人，他是九尾，生来高贵，他才该是那个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生源……柳幼湛低眉思索片刻，“同我先前取水色生源之力有何区别？”

“你取的只是她的修为，而我给你的不仅是修为，还有一半生命。”阿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想不到你的旧伤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柳幼湛不在意道，“被你知道也无妨，我确实随时都会死。”

“那我说的法子，你觉得如何？”

“我虽对双修有所耳闻，不过到底怎么做不甚了了，想来我必定是要付出些什么。”

望着他似懂非懂的脸，阿渊咽喉滑动，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灼热的气息绕在耳边，柳幼湛侧头躲避，忍着想将他踹开的冲动，耐着性子听他讲完。

白皙淡泊的脸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他说的跟自己猜的没差多少，“算了，就当我从来没问过。”

选他远不如选谷风，至少那张脸是最美的，美得胜于世间一切美景，让人欲罢不能。

“为什么，你不想活下去吗？”阿渊压低的声音中是难掩的疑惑，少年诚挚的脸上有些急切，“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就再也不用担心旧伤，我已经变强了，可以保护你。”

柳幼湛懒得跟他纠缠，冷漠道，“凭你，也敢妄想同我相配。”

阿渊愣在原地，他握紧了双拳，悲伤又愤怒的看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侮辱他的凡人，骄傲的九尾终是一拳挥了过去，“柳幼湛！你这个傲慢不逊的凡人！”

柳幼湛一个转身退后几步，想不到曾经怯弱隐忍的少年会如此冲动愤恚。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吗！表面看起来温润良善，实则冷酷无情、残忍毒辣，未达目的不惜利用同族，这样的你，我根本不稀罕。”阿渊愤怒的脸逐渐扭曲，愤恨的露出猫忽然尖利的獠牙，“你要死就去死吧。”

淡漠的听他说完，柳幼湛冷傲的转身离开，并未将他说的任何一个字放在心上。

又是背影……每一次留给他的都只有背影，阿渊恼怒的咬牙，事已至此，他真希望从来不认识这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