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没？”

顾醒点点头，他大致浏览了一圈，新热搜是因为隔壁游戏工作室放出了一个新证据，就是那个服装的设计稿从开始到完成的时间线，以及整个话题的舆论引导——《守望之城》游戏工作室通过不正当手段拿到了它们的内部资料。因为心跳计划之前就有过这样的黑料，所以大众觉得此事的可信度很高，看来公司的公关部又得加班了。

“对方明显做了充足的准备，这件事应该不会太快结束。”

钱笑在一旁附和，“没错，所以现在事态紧急。”

顾醒看他煞有介事的模样，感到莫名其妙，“再紧急也轮不到你呀，而且，这么大体量的公司怎么会处理不好这种事，要你瞎操心。”

“这就是我要说的，”钱笑看对方还是不明白，有点着急，“你觉得公司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顾醒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想这个东西？”

“虽然明面上是冲着《守望之城》，但其实就是公司之间的博弈，”钱笑开始循序渐进地引导，“那么请问，为了减少损失平息舆论，在设计的相似度确实说不清的情况下，公司是会继续花费时间精力去做公关向大众解释，还是——”

“把锅全部推到一个人身上，然后开除。”

“孺子可教。”钱笑拍拍手，感叹这个新人脑子确实好使，稍加引导就能找到解题思路。

顾醒突然感到被对方占了便宜，“我拍死你呀，不过，照你这么说，”他没有讲下去，估计眼神里的暗示钱笑也读懂了。

“所以我们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钱笑义正言辞。

“英雄救美？你真当自己是大侠啊。”

“你不懂。风信子应该是我碰到的最好的合作人了，不甩锅，不摆烂，信息回复及时，有问题也及时沟通，工作能力强，性格也稳定。”钱笑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你知道在职场里碰到个正常人多不容易吗？特别这种跨部门合作简直和抽奖一样，之前”

“停停停，”意识到话题往奇怪的方向发展，顾醒赶忙拦住了他，“哥，笑哥，知道你非常不容易，不过这种怀旧的事情能不能先放一放。”话题回到最开始，“所以，你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钱笑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想要一把钥匙。”

心跳计划的运维部门不仅负责互联网网络和服务器的运营和维护，还掌握公司内网的权限管理，换一种方式说，如果把公司比作一座房子，公司的各个部门是里面带锁的房间，那么运维部门则有着所有房间的钥匙。

“笑哥，我叫你一声哥，不指望你带着我升官发财，但你也不至于带着我去送死吧。”

钱笑摆摆手解释道，“不用你做什么，你只要”

顾醒打断了他，“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钱笑噤声，闷热的空气凝滞在两人之间。良久，他才接着开口，“我听说，你想来《守望之城》工作室。”

会议室。

“..今天的讨论会先开到这里，许焱你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先走了。”

“你接下来有事吗？”魏主管翻着文件没有抬头看他。

顾醒愣神，心里疑惑，这是要给自己派活吗，他犹疑了一下回答，“额，工作还剩一些没做完。”

魏主管点头表示了解，然后接着处理手头上的文件，好像也不急着跟他聊，搞得顾醒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想开口又怕打扰到对方，只好打开电脑，装作修改一个程序代码。其实，他已经做完了，只是怕应付别的差事，有时候效率太高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别紧张，只是聊聊，”可能魏主管也发现把他晾得太久了，开口打破了宁静，“听说，你最近和《守望之城》工作室的人走的挺近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想来是知道点什么了。

顾醒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内心长舒了一口气，你终于看出来啦。这段时间的努力可算没有废，他那些别出心裁的巧合与偶然得到了回报：看似无意和同事聊起游戏，然后提到《守望之城》；不经意和钱笑以及他的同事聊天，恰巧被主管撞见；在说起自己的梦想时，提一嘴小时候自己最想做游戏设计师，等等等等。

“魏主管，我明说了吧，我其实很想进《守望之城》工作室。”

可能是没料到他如此开诚布公吧，魏主管原本打算循序渐进的语句完全用不上了，被弄得一个措手不及。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魏主管，运维部门我待得其实也挺好的，但是我真的很想尝试一下游戏部门。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玩游戏，一直畅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参与设计一款游戏，然后内测，公测，最后顺利上市，”顾醒眼神中透露出憧憬，“如果自己参与制作的游戏能被很多人游玩，这该是件多么令人自豪的事啊。”

“那，你当时投简历的时候，怎么不投游戏方面的？”

“我也想啊，可惜，我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也怪我自己，如果能坚定一点就好了，如果当时我选择实习的是一家游戏公司就好了。”顾醒低头，神色惆怅。

魏主管试着劝诫开导他，“其实，工作就是工作，你们年轻人太执着于喜不喜欢了，没什么喜不喜欢的，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工作其实就是上班赚钱，我实习的时候就知道的，”顾醒自嘲地笑了笑，“喜不喜欢什么的太幼稚了，可我路过《守望之城》办公室看见过他们工作的样子，为一小段剧情，一个人物形象，一个动作设计，开始讨论，争执，最后达成一致，从面红耳赤再到喜笑颜开。我才发现，”他顿了一下，该怎么描述呢，“喜欢真的很耀眼。”

看他一脸真诚，魏主管也不忍说得太重，“有些事情旁观者是看不清的，比如，你真的了解《守望之城》项目吗？”

顾醒早就准备好了，他仿佛项目汇报人一样在魏主管面前分了三个部分，层层解析，可对方听完后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魏主管看他去意已决，神色有点凝重，“先回去工作吧，这件事，你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

忽然有一阵风吹来，送来一丝清凉，暂且缓解了当下闷热的氛围。

顾醒看着钱笑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钱笑看事情进展到这样，也不打算遮遮掩掩了，“是你魏主管告诉我的，我和他挺熟的，他跟我说你想来。”

顾醒奇怪，魏主管当时的表现感觉并不支持他换部门，他不太抱希望地看向钱笑，“怎么，你能把我弄进去？”

“没错。”

“说来听听。”

顾醒见钱笑有些犹豫，催促道，“你不说我要怎么相信你，要我堵上职业生涯冒险，总归得拿出点诚意吧？”

钱笑坦言，“我要升职了。”

“恭喜。所以呢？”顾醒摆出不解的样子。

“我的手里会有一个实习生的名额。”

“我们之间隔了八个楼层，你确定？”

钱笑点头，“你只要去人事部要一张换部门的申请表，只需要调过去的部门的直系领导以及前部门的直系领导签字同意，也就是我和魏主管，然后再走一些流程就行了。”

顾醒表示了解，接着又问，“那你的升职公告怎么还没贴出来？”

“我的考核期已经通过了，秦经理也和我聊过说基本上确定是我了，但是没想到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事，因为夏浅是和我对接的画师，所以我也会受点影响。”

“那这个影响会影响到你升职吗？”

钱笑不说话了。

“我猜，应该有更简单的方法吧，”顾醒向后靠在长椅的椅背上，“就算不帮夏浅也可以的，对吧？”

钱笑突然不那么觉得对方聪明是一件比较不错的事了，他叹了口气，“是的，只要我在报告中写，对此次抄袭事件一无所知，这全都是夏浅一个人的问题，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没必要有愧疚感的。”

钱笑摇摇头，看向他，“所以，现在可以帮我了吗？”

顾醒觉得对方真是油盐不进，他其实已经通过各种手段看到了拟定的公告，只要钱笑好好呆着应该就行了，非要做如此冒险的事，真是疯了。是的，他知道钱笑会升职，不仅知道这件事，他也知道魏主管和钱笑关系好，还知道钱笑升职后手里会有一个名额，不然他也不会费劲心思地接近他。

“行，但我要知道你要这个权限来做什么。”看着对方再次露出犹疑的表情，顾醒继续说，“不然我不能答应你。”

而在听完钱笑自认为毫无破绽但实际上漏洞百出的计划，顾醒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疼，到底是升职带来的自信，确实是被喜悦冲昏头了。

“你觉得呢？”钱笑询问道。

“我觉得抓到的话三年起步。”顾醒揉了揉太阳穴，“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问吧。”

“你不向魏主管寻求帮助，却舍近求远要我帮忙，为什么？”

“因为，”钱笑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忽然灵光一现，盯着对方的眼睛，“因为你被选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