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松针和积雪不断地落下，簌簌的声音让这个夜晚更加安静，赛尔很久没有在这样的夜晚里踩着厚厚的枯萎的松针和落雪行走，今晚的月色很亮，雪的反光让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极为清晰，即使那些空白扰乱了赛尔的视线，赛尔也很快找到了韩劭。
他从白色和深绿的森林里走出来，背对着皎洁冷白的月，周身却散发着平静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如同一场虚幻的梦境。
韩劭看到赛尔时，月光正好全部落在他身上，韩劭愣了一下，有些不确信的叫了一声，“赛尔？”
“嗯。”赛尔低低的应了一声，朝着韩劭走过去。
“我有点担心你。”
“我没事。”韩劭收起枪。
“那不是人类能够应付的史前生物，你还是快点跑吧。”
“你知道那是什么？”
“它应该算是——生物进化树另一个分支，如果不朝着智力发展，就会朝着力量迈进，所以它们拥有庞大的体积，算是鸟类的远祖，但是在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生物的。”
“不应该？”
“我把它们ban了。”赛尔有些心虚的抿了抿嘴唇，怀疑自己是不是操作上出了什么问题，但是给韩劭解释着，“这样的生物会影响智人的进化，大部分时候，神明要依靠调整气候或者引导星轨灭绝他们，给人类发展腾出空间，但我嫌麻烦，直接在大地上投放了相关的基因组，然后禁止了超大型生物的生成。”
“也就是说，这里的问题有可能是因为你嫌麻烦造成的。”
“不可能！”赛尔义正词严的反驳道，“这绝对是有意的入侵，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只要被我抓到，我一定——”
赛尔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闭上了嘴巴，心虚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韩劭。
韩劭语气平静的说着，他早就隐约意识到，虽然赛尔总是一副“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态度，但并不是真的一无所知，他只是一直懒得追问，等着神明主动开口解释，结果赛尔一副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的样子，实在让他有些啼笑皆非，有些不轻不重刺了他一句。
“看来你也不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总之！那不是人类能应付的生物。”赛尔立刻岔开话题，“你们快点跑吧，我去把它带走。”
“不用，它已经死了。”
“哎？”
韩劭眼角微微弯起，但很快就把那些微不可查的得意藏进眼底，声音是一贯的平静，“现在已经安全了，把他们都叫回来，清点一下损失吧。”
“我想去看一下。”赛尔说。
这时候韩劭终于察觉到赛尔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你不是来找我的，是来看它的吧？”
“我当然也会担心你了。”
这样的说辞在这种时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韩劭冷哼一声，无视了赛尔的请求。
“没什么好看的，跟我回去。”
*
真是一个□□的家伙。
赛尔把梅芙特从吉安娜手里接回来，一边摸着它的毛一边愤愤不平的想。
我爱去哪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听你的指挥。
营地被那只野兽踩踏的一塌糊涂，仓库直接被踩碎，还好韩劭先手转移了重要的物资，否则损失还要更严重一些，但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可颂在旁边一边清点，一边心疼的不停吸气。
“算了，先休息吧，等明天再说。”韩劭扫视着这片狼藉的废墟和陆续回到营地的众人疲惫的脸，原本想着能不能趁着夜色抢救一些，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不如早点休息。
一个大型的集体营帐很快就搭好，电力暂时无法提供，就用篝火代替，每个人负责轮流看守，短暂的夜已经过去一大半，韩劭也没再要求大家早起，已优先补充精力为主，他也自己动手，给赛尔搭了一个营帐。
“你会跟我一起睡的，对吧。”赛尔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都这么听话了，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边去和别人睡，我就当场离家出走。
“嗯，我陪你。”韩劭把帐篷的支架搭好，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让赛尔把床铺和被子递过来铺好。
他已经习惯了赛尔无时无刻都要粘着自己，甚至觉得如果哪天赛尔忽然消失，自己应该会非常不适应。
“让梅芙特一起进来吧。”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帐篷，勉强能容纳下一个睡袋和几个储物箱，再加一条狗也没什么，赛尔以前也会让梅芙特睡在床边的地毯上，但这里毕竟太小了，赛尔一听到韩劭的提议就皱眉。
“不要，让它在外面睡，它身上的毛那么厚，肯定很抗冻。”
赛尔说着，把韩劭拉进了帐篷里，然后对跟在自己后面想进来的梅芙特比了一个坐下的命令，无视雪橇犬呜咽着抗议，把帐篷的门拉紧了。
“你今天太累了，我不打扰你，你好好休息。”赛尔躺到韩劭身边，两个人的体温很快就被子里的温度升高，赛尔难得乖巧的说。
“等营地休整好了就带你出去。”韩劭伸手把他揽进怀里，闭上了眼睛。
*
韩劭不太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但他睁开眼睛时，天还是黑的，帐篷里温暖空荡，只剩他一个人。
韩劭一瞬间从梦中惊醒了，他坐起来，看到赛尔蹲在帐篷门口，微微拉开一条缝，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嘘——”
赛尔看到韩劭起来，立刻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外面好像有人。”
有人就出去看看，趴在这里干什么。韩劭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蹲在了赛尔旁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有什么小动物在翻找食物。
今晚营地遭到重创，韩劭便没有安排执勤，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闯了空门，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
韩劭回头把自己的枪拿出来，伸手想要推开帐篷门，被赛尔拦了一把。
“他们好像还是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能杀人越货了。
韩劭在心里想，但是没有说什么，把枪上了膛就冲了出去。
没有预想之中的交火。韩劭准确的在黑夜里捕捉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们确实是孩子，而且手无寸铁，被韩劭用枪指着的时候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谁让你们来的？”
韩劭看着他们抱着几箱物资，宽大的衣服口袋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全都是从营地的废墟里翻找出来的各种破损的电子设备，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我们是拾荒者。”
年纪看上去稍微大一点的男孩子小声的说。
拾荒者，是这个时代对那些没有定居地收留又没有生存能力的人类的统称，他们不像雇佣兵一样靠自己的技能谋生，而是跟在大型的定居地后面捡——更准确的说法，是偷一些生活必需品，对于这样的人，有一个更简明和形象的称呼。
“哪来的两只老鼠。”可颂被这边的动静惊醒，刚刚走出营帐门，就看到这样的画面，下意识的问道。
“他们可不是什么老鼠。”韩劭说着看向那两个孩子，他们看上去像是一对兄妹，脸上脏兮兮的，穿着非常宽松、有很多口袋的衣服，这通常是拾荒者的标配，但他们从营地偷走的物资却只有电子设备和武器弹药，基本没有食物。
虽然也有拾荒者依靠贩卖这些谋生，但食物这种必不可少的资源通常也不会被无视，这说明他们并不缺少食物，甚至有稳定的食物源。
“把身上的东西都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
不过不管他们是老鼠，还是别的殖民地派来趁火打劫的，韩劭也懒得细究，盯着他们把箱子放下，把口袋里的物资全部掏空，看到他们转身就想走，冷笑一声。
“我没有说清楚吗？把东西都留下。”
年纪稍大的男孩子看了女孩一眼，女孩犹豫了片刻，从自己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了一包弹药，放到了地上。
“真的没有了。”女孩躲在哥哥身后，小心翼翼的说。
韩劭确实不想难为孩子，但这只是因为他更喜欢找罪魁祸首的麻烦，不想和□□使的工具计较，但如果工具不够识相，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把他们扒干净挂到树上，问问他们是那个殖民地派过来的。”韩劭说完，拉着赛尔回到了帐篷里，顺便看了一眼趴在帐篷门口呼呼大睡的梅芙特——拉不了雪橇就算了，看家护院的本事都没有，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这么冷的天，他们会冻死的。”赛尔小声的说。
“可颂有分寸，不用你操心。”
韩劭回到床铺前，看到赛尔站在门口不肯挪动脚步，有些无奈的问，“你还想干什么？”
“我不困，我想去看看。”赛尔说完，拉开了帐篷门，一瞬间，一阵冷风灌进来，赛尔剩下的话也随着冷风飘了进来。
“我不会乱跑的，你先睡，我马上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