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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许衍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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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县位于南方一个偏远的地方,有多偏远?

可以说是到现在都没有通车,从村子到县城要走五六个小时的山路,如果赶时间的话甚至有的还要过河。

这地方没有平整的马路,更多的是崎岖不平的黄泥路,或者杂草丛生的野路。

而这些黄泥路一到下雨天就会变得泥泞不堪,出行的人深一脚浅一脚,极度消耗时间。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大部分靠着自己的双腿去穿越大山小河,有时候一天走上二三十公里不是什么问题。

更多的时候,他们不会只身一人,而是背着巨大的竹篓,或者有一人高的蛇皮口袋,或者肩膀上挑着一根被压弯地扁担,晃晃悠悠地行走二十多公里。

如果要运更多地货物的话,唯一依靠的只有拖拉机和牛车,而拖拉机也并不是家家都有的,牛车也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者赶集的时候才会使用,因为平时牛车还要帮着犁地。而且拖拉机和牛车一旦到了下雨天就不能使用,因为如果陷到黄泥里面会非常的麻烦。

清溪县这边已经没有什么年轻人了,大部分人只要到了十四五岁,不想继续上学,或者无法继续上学的,也不想种田的,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进城打工。

进城打工的人过年回家之后,总是会和他们说道外面的好处和繁华,说的人多了,留下的便不愿意再留在这个闭塞到甚至都没有通车的地方,所以久而久之就留下了很多老人和留守儿童。

而许衍甚至说不上是留守儿童。

许家是清溪县极其普通的一户人家,许家的儿子名叫许安。在村子里面待到十八岁成年之后才出去打工。

当时和许安一起去打工的是他在村子里面的青梅竹马,一个长相普通但是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的女孩。

两人很是般配,也互有情愫,所以在十八岁之际两个人在村子里面结了婚。但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他们决定去省城里面打工。

刚去第一年,日子过得很紧巴,但是他们还是磕磕绊绊地在大城市里面落下了脚。

男的和女的都很能吃苦耐劳。男的在工地上干活,干的都是很重的体力活。女的早上在面馆下面条,结束面条店的工作之后就去一个小饭店做服务员。

两个人一个干体力活,一个起早贪黑,虽说很辛苦但是慢慢也有了一笔小积蓄。

过年两人回村的时候还给村子里面的两个老人说,再过过就可以把老两口接到大城市里面一起生活了。

老两口很高兴,四十大几岁就已经半白头的老两口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老奶奶还和她儿媳妇说:我们不催你生孩子的事情,你们稳定下来再生也不迟。

说得小两口两人脸都红了。

春节的时间总是很短暂,两人过完了年又都回去打工去了。

大半年之后,爷爷奶奶收到了一封信。信上歪歪扭扭写了几句话。

老两口也不识字,于是急冲冲拿去给村子里面的仅剩的知青看。

知青拿到信快速扫了一眼,看着脸色焦急的两老人,说道:“哎呦,是大好事啊,你儿媳妇怀孕咯。”

老两口一愣,被这个消息震惊住了。

“怀...怀孕了?”老奶奶不可置信地问道。

“对头,信上说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他们一切都好,等过年的时候接老两口去省城里面,互相照顾照顾。”知青也高兴地说道。

“你儿子孝顺,你老两口去享福咯。”知青继续说道。

“哎,不做他们的累赘就行了,到时候我们就去照顾照顾媳妇,给他们帮帮忙,但是他们小两口在那边打拼也不容易,不能做了孩子的累赘,我们现在也还能干,说不定也能在城里也找个活干干。”老奶奶说。

“哪能是累赘呢?孩子给你写信了,说明很重视这件事情,肯定第一时间知道了立马就寄信过来了。他们把好消息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们了。”知青继续说道。

“哎!哎!”老两口开心地连连应道,给知青道谢之后便相互搀扶着回了自己的家。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好日子要来了的时候,命运又给了这两老人重重的一击,这一击,击得他们差点再也站不起来了。

带消息回来的是当时和许安夫妇一起去城市里面打工一个老实人,叫王大能。平时因为太老实了经常被村子里面的小孩子欺负。

许安作为孩子王,后来收了王大能做小弟。

所以许安夫妇去打工带上了他一起走。

那天其实是个极其普通的一天,老两口忙完田里面的活之后,在家小院子里面又忙起了其他的活计。

一个做一些竹制品,竹篮子啊什么的可以带到集市上去卖。另一个在做小衣服小鞋子。

老两口在院子里面享受着这种宁静安逸又有希望的时光。

随着哐当一声,大门被重重地撞开了,一个人灰头土脸地扑了进来跪在地上。什么也没说,嗷嗷大哭。

老两口被吓了一大跳,着急慌忙赶上前去扶着那人站起来,但是那人膝盖像是被钉在地上了,怎么拽都拽不动。

两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大能。

此时的王大能满脸都是灰和眼泪的混合物,还有一些泛红的擦痕,头上都是稀稀拉拉的干草,衣服也全都是灰扑扑的,好像是摔了很多跤的样子。

“你没事吧大能。”老奶奶细心地用手捏去了王大能头上地干草,然后理了理王大能的衣角。

王大能立马就又崩溃了,他大哭着喊道:“人没了,都没了。”

老两口对一眼,忧虑和恐慌瞬间浮上两人的眼睛,但是他们还是不敢相信,也可以说不愿意相信。

“人没了”这三个字,像是噩耗一样,总是会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刻,狠狠地刺向老两口。

老奶奶一下子没站稳,不停地哆嗦着身体,老爷爷立马扶住了老奶奶,两人互相扶着对方,眼睛通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谁没了?”

王大能哭得不能自已,不知道已经流过几波眼泪的眼眶红得更是吓人,但是仍有源源不断的泪水从中间涌出,像是失控的闸口。

情绪失控的时候,生理性的东西就很难去抑制。

他强忍住自己,说道:“四哥和四嫂,他们,他们都没了。”他甚至都不敢提那孩子的事情。因为刚说完,老两口就瘫倒在地。

老奶奶直接软作一团,整个人都怔愣住了,只知道呆呆地盯着王大能看。

老爷爷还算清醒,但是他感觉自己说话似乎都发不出声音来,他好几次想开口,但是根本无法张开嘴。

像是在睡梦中遇到了极度惊恐事情的时候,你想要大喊大叫,想要呼救,但是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像是被死死地扼住嘴巴。

但是看着瘫软在自己怀里的老婆,老爷爷强行镇定了自己,经过几次张口尝试,才勉强说出一句气音不足的话:“你详细说到底是怎么了。”

王大能把事情都说了。

每说一句,就像是在老两口身上刮肉,直到说到最后,老两口的脸色都慢慢灰败下去了,像是一个濒死之人。

老两口直接缓不过来了,院子里面只有王大能的抽噎声。

一如刚刚的宁静,却不再安逸。

老爷爷和老奶奶缓了很久,才渐渐从剧痛转为一种异常的麻木。

老奶奶问王大能:“那孩子们现在在哪里呢?我们去,我们去把他们接回来,接他们回家,回家。”

王大能看着老奶奶通红的,失去了所有神采的没有生机的眼睛,说道:“在医院的太平间,因为我不是亲属,所以不能处理他们的。”王大能本想说尸体,但是此刻,他看着面前两人佝偻的身体,他实在是不忍心。

“不能处理他们的身体,所以我回来找你们。”王大能虽说悲伤,但是还是将事情说清楚了。

“好,那老爷子,去,我们去,我们立马去带他们回家。”老奶奶说着就搀着老爷爷的手,准备向屋外走去。

王大能立马说道:“大娘,天太晚了,没有车了。休息一晚,我们明天一大早再走。”

“对对对,太晚了,没有车了,明早再走,明早再走。”老奶奶重复着王大能的话,整个人已经有点魂不守舍了。

这时老爷爷握住了老奶奶的手,另一手摸了摸老奶奶的脸,说了一句:“文莲啊,咱明天再去啊,咱明天再去接孩子回家。”

“明天再去,明天再去。明天去接孩子回家,接回家。”老奶奶还是重复着别人的话。

老爷爷就这么听着,他的眼泪就已经不受控制的落下了。

他哽咽地对老奶奶说:“对,那咱们现在先进屋,收拾行李。”说着环住老奶奶的肩膀,准备进屋子。

随后他侧过头对王大能说:“大能啊,叔就不招待你了,麻烦你把消息带回来了,明天早上还要麻烦你带我们两去了。”

王大能立马应道。

随后老爷爷搂着老奶奶回了屋子。

一路上再也没有了言语,只是听到老奶奶呢喃的声音:“向东,咱们要接孩子回家,回家,回家。”

王大能呆在院子里面,只听到了老奶奶一直呢喃着回家这个词,他突然想起了他四哥—许安的事情。

许安很少晚上在外面玩,几乎天刚黑就准备回家了。

有一次他们玩得正开心的时候,许安一看时间,大喊糟了,着急忙慌地准备回家。

王大能看许安着急的样子,有点好奇地问:“四哥,怎么这么急着回家啊。”

许安说:“得按时回家,不然我爸妈会着急,虽然他们不说,但是他们两个人就会茶饭不思地看着大门守着我回家,所以我得赶紧回去了,今天就到这儿了,不好意思啊大能。”

王大能一听,立马摆摆手,招呼道:“没事没事,那四哥你先回去吧,我稍等也回去了。”

许安有点担心地说:“大能,晚上也不安全了,你不然和我一起走?”

王大能笑道:“四哥,我都多大了,你还害怕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啊。快去吧四哥,我去边上撒尿,撒完我就走,你跑得太快了,我可赶不上,我晃悠回去。”

许安有些着急,但是还是说道:“行,那你注意安全,也要早点回家。”

王大能看着许安着急回家的背影,那背影慢慢模糊了,模糊成了一个冰冷的尸体。

他那么想回家的一个人。

此时却再无法匆忙地赶回去了。

王大能太累了,处理了许安夫妻两个人的事情之后又马不停蹄坐车加徒步赶回了清溪村。晚上他不敢睡得太死,害怕自己一下子就睡着了。

所以一个晚上,他都是浅眠状态,一个晚上也做了很多的梦,梦的内容杂乱不堪,但是大多数都是围绕着自己和许安一起玩耍的时光。

最后,他梦到了浑身是血的许安躺在血水里面,脸色苍白已经没有了生息

他猛地惊醒了,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睡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王大能已经收拾妥当在许家门口等着。

但是刚到门口的时候,老两口已经坐在了院子门口,两个人凳子也没坐,就坐在突起的台阶上。

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王大能见到老两口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因为一夜之间,两个人原本就已半白的头发现已经完全花白了。

没有一根黑发。

王大能不知道这一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两个人一头的白发已然说明了一切。

王大能没有说话,只是将老两口收拾起来的包裹背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搀着老奶奶就走出了门。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三个人在露水还没干的风中,遗留下了无数的遗憾和悲痛。但是他们又不得不继续前进。

王大能带老两口去省里面看到了儿子和儿媳妇的尸体,两具冰冷的尸体躺在太平间。

儿子的尸体已经摔碎了,缝缝补补的勉强能见人,儿媳妇的尸体浑身是伤痕,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太平间并不只有那老两口,还有一个女子牵着一个孩子,站在一个尸体面前。

老爷爷根本不想去关注其他人了,但是冰冷的太平间,没有哭声,没有叫喊声,所以格外的安静。

静到那个女子只轻轻说了一句话,就已经窜到了爷爷的耳朵里。

“宝宝,不要看爸爸的脸,摸摸爸爸的手和爸爸告别吧。”那声音像是强忍颤抖。每一个字带着些许的颤音。说到告别的时候,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

爷爷不知道这家人经历了什么,因为他经历的苦难太多了,多到他有时候都没有办法余出一丝怜悯给其他人了。

老两口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样,跟着火葬场人的安排,程序化地把两个送进孩子送到了那个大火炉里面。

把两孩子火化了之后,抱着两个盒子,回到了清溪村。

那之后,以前还算热闹的小院子里面,永远只有无边的寂静和麻木了。

但是定期,王大能会从城里面回来,给老两口钱,给老两口买东西。

老两口让王大能不要再来了,但是王大能依然会过来,给一点钱,买点东西给老两口,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老两口发呆。

许家其实一共有四个儿子,但是到现在,一个都不在了。

老大当时许家实在是当时太穷,还没到足岁的时候就因为活活饿死了。

老二和老三是一对龙凤胎,在一年夏天贪凉快去河里游泳之后便再也没上来,于是许家就剩下许安一个儿子了。

老两口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唯一的儿子拉扯大,还没怎么样呢,现在唯一的儿子和唯一的儿媳妇又都没了。

那天晚上老奶奶问爷爷:“向东,我们两这辈子做过什么坏事吗?”

爷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连他自己有时候都在问自己,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一件好事都轮不上自己。

有一天,王大能又来了。

这次老爷爷招呼了他。

只问了一句:“城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叫孤儿院的地方,就是都是别人不要的孩子啊?”

王大能说有。

然后老爷爷又问道:“你可以带我们去看一次吗?你大娘她,她想孩子了。”

王大能哽咽地应了声“能。”

王大能带着老两口,去了城里面的孤儿院。

老两口什么都不做,就是坐在门口,看着那些孩子。

一直呆愣的老奶奶看到那些孩子之后,也有了点反应,喃喃叫唤着自己四个孩子的名字。

王大能在远处看着依偎在一起的老两口,忍不住有些难受:这两人一辈子真的太苦太苦了,一次又一次经受丧子的痛苦,一次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甚至现在又送走了自己还未出世的外孙外孙女。

后来王大能带着老两口回到了清溪镇。

再后来两个老人家总是手牵手,颤颤巍巍地走了很久很久的山路,去城里待上一天。

不频繁,但是一个月总有那么一次。

持续了很多年。

直到有一天,老两口回家之后就牵着一个孩子回来了,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王大能也不知道。

那个孩子就是现在的许衍。

许衍来到许家之后,年龄还很小,可能四五岁的样子吧。

随着时间的增长,许衍出落的白白净净、粉粉嫩嫩的,这么乍一看就是家境殷实人家的孩子,所以每当别人问起这个孩子是哪儿来的,这二老总会说这孩子是别人家不要的孩子,丢在医院的门口,于是他们好心收养的。

大家都以为许衍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其实一开始连顾凯都这么以为的,因为谁会不要这么一个粉嫩的孩子。

而且这种现象在当时也是比较多的,谁家孩子生多了实在养不起,也会半夜带孩子去城市里面卖,这种戳脊梁骨的事情没有任何的道德,但是在穷面前,很多人只能低头。

在许衍来了之后,这个家就又重新有三个人了。老奶奶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她很用心很用心地照顾着许衍。

老奶奶用之前哭得半瞎的眼睛给许衍做了很多衣服,给许衍做了很多的鞋子,给许衍织了手套,勾了帽子,给许衍做了很厚的被子。

她经常会抱着许衍,给许衍讲故事。

会在许衍睡着之后,摸着许衍的头发说,你在这里是安全的,奶奶会让你安全的。

冬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会把许衍冰凉的脚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怕痒的许衍总是会笑着和爷爷喊救命。

许衍会奶声奶气地叫奶奶。

许衍会摸着老奶奶花白的头发,说奶奶的头发像是天上的云朵。

许衍会帮爷爷整理竹子,帮爷爷递工具,让爷爷做竹制品,下雨的时候他会给爷爷捶捶腿,抚平爷爷紧皱的眉头,说:“呼呼就不痛了。”

爷爷也会用竹子片成小片,然后再插上一根小棍,给许衍做竹蜻蜓。

爷爷给许衍做了小板凳,许衍会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爷爷和奶奶做活。

爷爷和奶奶去田里干活的时候,爷爷会带着小板凳,把许衍放在阴凉的大树下,用狗尾巴草给许衍做一个小兔子。

奶奶则会用柳条也许衍做一个花环。

有时候蜜蜂追着许衍,许衍被蜇过一次,后来看到蜜蜂就知道把花环从头上拿下来,挂在树枝上。

原以为,老两口会一直这么安生下去。

但,命运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就这么过了一两年貌似平淡的日子,伤疤虽然表面上长好了,但是却不能忽视那早已糜烂的伤口。

老奶奶其实经常会梦魇,有时候她也会分不清楚现实和虚拟。

有时候她会抱着许衍喊她孩子的乳名。

有时候她在院子里面突然发起了呆了,一发呆就会很久,谁叫都没反应。

有时候她会突然哭了,但是她自己并不知道,只是那泪水似乎已经不受情绪的管控,而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情绪被奶奶封闭了起来,但是泪水却在传达诉说着身体的痛苦。

许衍问爷爷:“奶奶是怎么了?”

爷爷告诉许衍:“奶奶想你的小叔们和你的小姑了。”

许衍哒哒哒跑到奶奶的身边,抱着奶奶说道:“我以后会代替小叔们和小姑陪着奶奶的,奶奶不要哭了,眼睛会累的。”

奶奶听到之后,紧紧地抱着小小的许衍,一直嘴里在说“好,衍宝陪着我。”

但,突发情况就是在人们毫无准备的时候,瞬间让你坠入冰湖之中,难以挣扎,淹没你的每一滴水,都是杀手。

在一个原本白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普通日子,但是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伴随着电闪雷鸣,老奶奶突然被闪电惊醒,原本精神刚刚稳定精神不知为何突然就又崩溃了。

突然哭着吵着闹着要去寻找自己的四个孩子,老爷爷答应老奶奶一起去找。

等给老奶奶穿好鞋子,披上雨衣,老奶奶仿佛等待不了,立马冲了出去。

老爷爷因为腿脚不方便,一跛一跛地跟了出去之后,老奶奶已经消失在了黑色的雨幕之中。

老爷爷一直在村子里面找啊找,然后顺着山路一直找,嗓子喊哑了,烂泥糊满了裤脚,鞋子也陷入了泥里面。老爷爷找了一整个晚上,最后精疲力竭倒在了山里面的大石头上,但是他还是向前爬行了一段,最终还是无力地倒在路边。

第二天,上山收拾农作物的人发现了倒在石头边上的老爷子,赶紧把老爷子送到了村子里面的卫生所。

而老奶奶在老爷爷晕倒不远处的地方,因失足掉下了悬崖,没了。

六岁的许衍穿着白色的孝服,安安静静的跪坐在简陋的灵堂前烧纸,他没有哭,只是机械般的一张一张的把黄色的纸放进那个家里唯一的铜盆里,火光染红了许衍年幼却苍白的脸颊。

于是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五岁的许衍和他现在名义上的爷爷了。

爷爷之前摔断过腿,当时因没有及时医治导致落下了终身的病根,后来又在那个下雨天,把腿给弄坏了,现在不仅跛得非常厉害,而且在下雨下雪天这种寒冷的天气还会疼痛难忍,所以现在也干不了很重的活。

只能在家里编织一些竹筐,竹篮等竹制品,做一些木头的板凳,然后低价卖给来村子里收农产品的货商来挣一些零钱。

好在爷爷的手艺不错,竹篮子编织得不仅好看,而且还很结实,所以和收弄产品的货商还达成了合作。每个月定量提供竹篮或者一些竹制生活用品给货商。

但是爷爷在冬天或者下雨天的时候只能长时间卧床或者坐着,因为行走对于他来说,像是在火热的钢钉之上赤脚行走一般痛苦。

所以,在绝大部分时候,这家里大部分的力气活都落在了年仅六岁的许衍身上。

在同龄人整天只知道玩泥巴,捉泥鳅,掏螃蟹,每天打架斗殴的时候,他似乎就非常懂事。

在冬天的时候,见到爷爷因为站不起来,只能挪动着身体,靠匍匐地从床上到厨房,然后把自己撑到那个椅子上艰难地给自己做饭的时候。

许衍就接过了那个铁铲子。

铁铲很重,锅台也很高。

他站在爷爷给他做的小板凳上面,双手拿着锅铲,在那个大铁锅里面吃力的炒着菜,很多情况下都只会炒一些容易储存的咸菜,然后做一些红薯粥,一周可能才见一次荤菜。

而在一日日之下,瘦弱的孩子掌心从一颗颗水泡,到一块块伤疤,最后再到一块块坚硬的老茧,根本不像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双手。

在长身体的时候,一周吃一次肉似乎已经不能满足许衍成长的需求,所以许衍不仅瘦的和豆芽菜一样,而且个子长得还很慢,同龄的人中,许衍长的最矮,最瘦,却依然是最白的。

爷爷每每这个时候,总是会摸眼泪,他恨自己把腿摔坏了,恨自己不中用,但是他从未想过直接丢下许衍去寻短见。

他也付出了自己的努力。

他在许衍出去砍柴的时候,托人找村长,然后麻烦村长定期给自己家买点肉,麻烦村长找人将许衍送去上学。因为许衍要到上学的年龄了。

在好天的时候,他撑着拐杖,到村子里面做包子比较好吃的人家,求人家做包子的时候多做几个,他支付了别人一点钱,拜托人家用送的名义给许衍。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真心愿意帮助爷爷的。有些人嘴上答应帮忙了,也收了爷爷的钱,但是背地里,把面发的不好的包子,馅不新鲜的包子包给许衍吃。被爷爷发现了之后,还一把把爷爷推到在地。

所以后来,爷爷学会了自己包包子,蒸包子,他做这些很费时间,但是对于爷爷来说,时间是最廉价的东西了。

在农村,以前的大锅都是需要生火的,所以许衍还要自己去砍柴。

年纪如此小的他怎么可能拿着大斧头去砍柴?

他只能去山里面找很多那些枯木头火来生火,幸好他们村子靠山,山里这些碎木头非常多,而且也有很多村里的人砍完树之后,相对小一点的树枝他们可能就不要了,所以捡起来不是很费劲,但是要运回去就相当困难了。

清溪村的人经常会见到许衍扛着比他大很多的柴火垛颤颤巍巍地走着,因为地势原因加上清溪村在山里,所以山坡也非常多,许衍经常因为下坡的时候重心不稳摔跟头,每一次摔跟头之后都鼻青脸肿的,而且装好的柴火垛也会散的到处都是。

农村的人有时候也会可怜他,所以看到也会帮他一把。

但是家家户户的事情都很多,谁也不能一直帮着许衍,谁也不能每次在他重心不稳快要前倒的时候扶一把柴火,谁也不能每次在他上不去大坡的时候搭一把力。

但是有些时候,也会有恶作剧的人,在许衍站不稳的时候,伸出那只手推一把,随后只听到“哐当”一声,是柴火散落的声音,那些人站在许衍的面前,说:“背个柴火都背不好,你说你有什么用啊许衍。”随后是几个小孩子的笑声。

但是许衍从来不会回复他们。

他只是沉默地捡着自己的柴火。

待那些人玩够了之后,便又会把许衍刚捡好的柴火又重新一脚踢翻。

捡柴火也成了许衍经常要做的事情,要为冬天的到来做好储备,因为如果冬天没有柴火,那么首先带来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就无法生火做饭,其次冬天再去大雪封山的林子里找枯树枝就很困难了。

冬天到来的时候,每每大雪纷飞之际,许衍都会不停烧热水来给他爷爷泡脚和擦腿。

因为到了这种寒冷的冬天,他爷爷都会因腿疼到无法下床,如果路过他家的时候,也许你会听到阵阵痛苦难耐的声音,像是冬日里扑入火焰的飞蛾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那也许是它的嘶吼。

如果冬天去他家的时候,你也会发现那个在灶台不停忙活着烧火的小男孩,可能旁边还有一个作业本,空隙的时候就会借着火光来写字,顺便暖一暖早已冻得僵硬的双手。

就这么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四季转换总是那么得快,一个眨眼,冬天又来了,也代表着新的一年就又要到了。

这个时候的许衍也长大了,到了初一。现在的他已经可以不用踩着凳子就能够到锅台了,现在他可以自己抡起大斧头砍伐木头了而不用捡别人不要的碎木头了,现在的他也可以抱着爷爷到院子里晒太阳了。

现在的他还是很瘦,如果说以前的许衍是一个豆芽菜,那现在的他像是长得更长一些的豆芽菜。

但是现在的他也更好看了,好看到在整个村子里都找不出第二个人,好看到让顾凯在青春期萌发对异性的懵懂情愫的时候,许衍的影子就已经开始若影若现出现在了顾凯带有的梦中。

顾凯不知道这种苦日子许衍是如何熬过来的,每当顾凯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的泪水仿佛就止不住,他总是觉得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其实只是没有到最伤心的时候罢了。

他痛恨自己没有能力帮助许衍,因为当时的他也只是个小孩子,顽劣的孩子,懦弱,不敢将自己的感情宣之于口,不敢成为村子里面人眼中的另类。

既然让他穿越回到了初一,他们的十三岁,虽无法帮助以前的许衍,但是从现在开始,他希望他的向日葵以后照到的是灿烂的阳光,而不再是阴郁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不愿向日葵一直在黑暗中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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