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衍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小小手链，红红的一小颗豆子，很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凉凉的。

明明和之前做红豆饼用的红豆一样，但是许衍就觉得自己手中的这个不太一样，好像更圆润一些，又好像更红一些。

顾凯乘许衍的注意力都在那颗小红豆上，于是把那个冻疮膏拿了出来，拿过许衍的另一只手，然后放在许衍的手中，说道：“那个老板说，这个冻疮膏效果很好的，给你用。”

许衍看着手里那管绿色的，正在不断发散着淡淡药香的药膏，一时之间，并没有说话。

顾凯没有等许衍回复，而是直接拿过了许衍空闲的那只手说道：“老板还给我说了按摩的手法，我给你演示一下，你顺便也帮我看看老板是不是坑我的，你比我聪明。”

屋内的灯光实在是焦黄的有点昏暗了，5瓦的钨丝灯幽幽的努力工作着。

顾凯把许衍的手握在手心里，然后自己的头向手靠去，直到自己能仔细看清许衍手上的冻疮。

可能刚刚洗过碗，许衍手上的冻疮有些发红，用手摸上去的话可以明显感觉有几处地方是微微红肿着的。

顾凯小心的用手指点了一点药膏，然后慢慢涂抹在许衍手指上的每一个生冻疮的地方，每每触碰一个地方，都会感觉到许衍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着，缩起来的小拇指还时不时扫到顾凯的手心。

如果顾凯抬起头，会发现一起颤动的，还有许衍的眼睫毛，就像是被风刮过的小草一般。

食指表面和指关节的地方因冻疮而红肿得有些粗大，连表面的皮肤都和其他好的地方不一样。

顾凯涂抹完药膏之后还小心的揉了揉，直到药膏彻底的抹匀了，待等到两只手都抹上了药膏之后，清香的药香味开始弥漫在两人之间，也幽幽的拨动着心弦。

“你这手怎么这么久了还是这么冷？”等到两只手都涂抹完了之后，顾凯将许衍的两只手合在了一起，然后捂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

顾凯因为身体比较好，手上永远是火热热的。

“可能天气比较冷吧。”许衍低着头喃喃地回复道。

“哦，对了，我还给你和爷爷买了热水袋。没有外面那层的是给爷爷的，可以放在被窝里面。有外面那层的是给你的，平时冷的时候可以拿在手里取暖。”顾凯一边说一边帮许衍搓动着手取暖。

“我还给你带了一个小玩意，你肯定没见过。”顾凯突然故作玄虚的朝许衍眨了眨眼睛，一副你快问我是什么的急迫样子让许衍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什么东西呢？”许衍很配合地问道。

“是仙男棒！”顾凯抬了抬下巴，示意许衍看那边。

“仙男棒？”许衍真的是迷惑了，眼睛都因为迷惑而变得圆溜溜的，好奇的看着顾凯示意他的那盒外包装花花绿绿的东西，但是一时间还真不能看出是什么东西。

“据说是给男神仙玩的东西，所以俗称仙男棒。”顾凯一脸认真地胡说八道着。

许衍更疑惑了，还有这种东西？给男神仙玩的？那女神仙玩的岂不是叫仙女棒？

顾凯说：“厨房还有剩的热水吗？”

“厨房里还有一些温在灶台上的热水，怎么了。”

“没事，你坐会，过会我带你出去见识一下仙男棒。”顾凯说完之后拿上桌子上的一个东西便匆匆出去了。

没多久，顾凯在外面叫到：“许衍，拿着仙男棒出来吧，我们在外面玩。”

许衍拿了那个包装花花绿绿的盒子，出了里屋的门，一只脚刚踏出去，另一只脚还没跟上呢，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就被塞到了怀里，许衍下意识地去接，随后手上的盒子也被接了过去。

“我们就在院子里面吧。”主要是外面已经是深夜，农村的夜晚除了家家户户星星灯光，没有其他的路灯，所以深夜的时候如果没有月亮，外面黑的伸手几乎都看不见五指。

顾凯打开盒子，拿出了里面一个一个的条状的物体，瞬间许衍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硝烟味，于是便了然道：“是烟花吗？”

“是啊，你放过吗？”记事以来，许衍就一直在农村，那个时候农村过年过节顶多会放一些鞭炮和冲天炮，很少会有其他新奇的品种。

许衍摇了摇头，他一手拿着热水袋，一手拿着顾凯递给他的“仙男棒。”热水袋一点也不烫，隔着一层棉布，温度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你抓好，我给你点。”顾凯从口袋里掏出了火柴，给许衍点上了。

那一瞬间，绚烂的花火便开始迸发，噼里啪啦的声音也打破了寂静的小院子，刚开始是小小的火花，但是随后一朵朵绚丽的花朵便在黑暗的夜空中绽放了开来。

许衍看呆了，他紧紧地盯着那火花，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想要把这个深深地刻印在自己的眼中，而火花迸发的那一瞬间，顾凯却一直盯着许衍，火花仅仅照亮了许衍的脸颊，但是却足以给顾凯一整个等待春暖花开的希望。

烟花燃烧的时间只有区区几秒，但是它存在的时候就是最绚烂的时候，它闪烁的时候，就是焦点。

它能绽放出无数的火花，甚至比满天繁星还要多，繁星远不可及，但是烟花却可以由你来点燃，我带你看这小小的烟花，其实我内心在想：我想将远不可及的满天繁星都送到你的眼前。

“好看吗？”顾凯问道。

“好看。”

许衍放完一根，顾凯就给他继续点上另一根，一根接着一根，点燃、绽放、熄灭、再点燃...

但是始终没变的是，许衍看着烟花，顾凯在看着许衍，许衍眼中盛满了绚烂的火花，顾凯眼中盛满了开心的许衍。

直到最后一根烟花快要燃烧殆尽的时候，突然之间，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雪花飘飘悠悠地罗夏，直到和最后一丝火花落在了许衍的眼中，直到院内再次恢复黑暗，那绚烂的火花仿佛是延迟摄像一般，似乎还在眼前闪耀，直到彻底熄灭之后。

许衍抬起了头，看着夜空。

是初雪，满天的初雪，正在坠落。

初雪和“仙男棒”，一个闪耀绚烂又有火热的温度，一个洁白浪漫又象征着甜蜜。

许衍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老式钟整点报时发出沉重的“噔——噔——噔——”的时候，许衍才将视线从飘着雪的夜空中回到了顾凯的脸上，立马和顾凯对视上了，许衍在顾凯的眼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随后外面开始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原本宁静的村子在那一瞬间，顿时喧闹了起来，原来，新的一年已经到了。

顾凯上前抱住了许衍，他的手放在许衍的后脑勺上，手上的热意透过头发，透过脑骨传到许衍的身体里。

“许衍，新年快乐。”

谢谢你让我又遇到了你，谢谢你还好好地活着，谢谢你。

“新年快乐，顾凯。”许衍双手环住了顾凯的腰，头搁在顾凯的肩膀上，两人就在这么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相拥，但是两人都听到了那声给对方的祝福。

顾凯感觉到许衍的身体在颤抖，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向下，但是他只是抱紧了许衍。

初雪悄无声息的来临，也悄无声息的见证了两人的相拥。

少年的感情总是真挚却又冲动，不敢宣之于口，只会以最笨拙的方式来诉说。

硝烟、喧闹、闪烁、温暖、这每一个元素都在丰富着许衍原本贫瘠的生活，也让许衍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感受到的情感。

在这个夜晚，有些东西不必宣之于口，因为他早已深深的刻在了一些人的心中，每一笔都是深刻的，每一笔都是浓重的，每一比都是独一无二的。

“许衍，你的被窝怎么这么冷啊，让我来给你暖被窝。”顾凯借着家里没有人，只有自己一个，而且自己一个人睡觉会害怕这种毫无信服力、胡说八道的借口，顺利的留宿在了许衍家里，并且睡在了许衍那张硬邦邦的床上，甚至还比许衍更早得先钻进了被窝。

许衍看着那个把自己裹成毛毛虫，然后不停翻滚的傻子顾凯，哭得微红的双眼还是缓缓的弯了起来，像一个小月牙一样，只是弯月尖尖的地方泛着令人怜惜的红色。

待许衍洗漱完，重新回来的时候，躺在床上还没有五分钟的顾凯已经酣然睡去。

许衍小心翼翼地垫着脚尖走了过去，缓缓蹲在顾凯的面前，凝视着顾凯的脸。

顾凯的气色其实很不好，甚至可以用很差来形容。因为看到顾凯的第一眼就知道顾凯这几天肯定非常辛苦，即使睡着了双眉还紧蹙着，眉头隆起像一个小山一样，许衍忍不住摸了摸那小山，小山突然像是被吓了一跳，随即蠕动了几下，后来缓缓的从小山变成了小丘。

随后许衍又摸了摸顾凯的嘴唇，那里已经严重起皮了，摸上去很扎手，干枯的死皮顽固的翘着，仿佛在和嘴唇做着最后的斗争。

整张脸其实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却能让人莫名觉得这张脸更加成熟了。他总是会露出与孩子般不符合的神情，但是许衍却意外的觉得很安心。

最后许衍的手来到了顾凯摆放在身体两边的手上，许衍握住了左手，细细的用手摸着每一条伤痕，微微鼓起来的伤口刺激着许衍的指腹。

许衍悄悄起身走出了房间，然后拿着一个小小的东西进来了。

将手中的东西轻轻地慢慢的抹在了伤口，然后缓缓地旋转打磨，让每一个伤口都被仔细照顾到了，最后还小心地吹了吹。

顾凯的小拇指忍不住抖动了一下，许衍瞧见了，随后轻轻的把小拇指抓在了手心，好像在安慰它一般，但是随后他把自己的脸贴近了顾凯的手边。

此时的许衍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刚找到水源的旅者，忍不住让自己贴近那抹水源，汲取着水的气息，但是他不敢肆无忌惮的喝，因为他害怕这并不属于他。

“谢谢你，顾凯，今天，很开心。”许衍小心地呢喃道，拉了一下床头的绳子，随后躺在顾凯的身边缓缓的睡了过去。

外面的鞭炮声已经逐渐消失了，但远远的地方时不时还传来一两声冲天炮的鸣叫，很远很远，伴随着身旁人沉重的呼吸，甚至觉得像是安眠曲一般，令人感到无比的心安。

透过没有遮挡物的窗子，能看到月光下，白色的雪花倏倏地不停地旋转、坠落，像是夜精灵一般，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踮起脚尖偏偏起舞，只为给你欣赏它最美的神态。

作者有话要说：1、仙女棒的出现时间暂未查到，只查到在2021春节临近，仙女棒开始走红，所以这里时间虚构了一下。

2、“仙男棒”是我自己胡扯的，希望大家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