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悬梁，锥刺股。

两年的魔鬼训练效果显著，如今的无由已是殷寿手下最勇武的将士之一。他壮了，身材不像小时候那样精瘦，可惜还是比不得殷郊，不如他那般波澜壮阔。

只可惜，在两年起早贪黑的练习下，无由的身高在一次猛烈增长后戛然而止，或许是睡眠不足的原因？原本已经超过姬发的无由如今已是全队最矮，他时常怨念地看着姬发和苏全孝。姬发不必多说，无由和崇应彪针对姬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苏全孝？明明是一张无比可爱的娃娃脸，却要占着这么长的一双腿，这怎么能不让无由嫉妒。

无由可是要建功立业迎娶白月光的男人。比白月光矮这件事……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但伯邑考应该不会在意这些。

这两年无由和伯邑考仍有书信往来，只言片语中伯邑考仍是以哥哥的身份自处。信中大多也是无由主动诉说自己的生活，伯邑考一一回复，此外再无其他。

但无由还是从中找到了些许安慰。

每一场战斗，每一次受伤，无由都会想到伯邑考。一次次地在回忆中重构伯邑考的笑容，在梦中模拟他的一言一行，无由在自己的幻想中对伯邑考越陷越深。

他甚至还做了不该做的梦……虽然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看着同样半夜出来洗裤子的姬发，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聊天，只是在沉默中洗刷，晾晒，离去。

不过崇应彪可不在乎，哪怕他也在洗裤子，他也能抓住姬发好好嘲笑一番，顺带连着无由也被他笑话了几句。无由瞪他，他更来劲，气得无由好几天都没理他。

苏全孝洗，殷郊也洗，营里就没有什么人是不洗的。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如此倒也正常。

次数多了大家也都习惯了身旁的伙伴半夜爬起来洗裤子的事，只会在第二天训练时调笑一番，暗示对方身体是否还受的住，要不要自己放点水，最后被恼羞成怒的对方下狠手猛揍。

打打闹闹就是质子营的日常。

无由本以为自己期待的战争永远都不会来了，可真当战争到来的时候，他又后悔了。

冀州苏护反了，苏全孝一日间从冀州侯苏护之子变成了反贼苏护之子。

“全孝……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崇应彪帐内无由正安慰着苏全孝。无由搂紧全孝不住颤抖着的身体，一旁的崇应彪神情严肃，时不时还往帐外瞧上一眼。

表面安慰，实则看管。至少崇应彪从殷寿那得到的任务是这个。

因此，没有人想过去向殷寿求情。

军纪严明，质子的存在便是让那些诸侯心有顾虑，不战而降。若是开了苏全孝这个先例，那这质子团存在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想到得知苏全孝要死，殷寿脸上露出的那一抹错愕与悲伤，无由就恨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商王和不顾儿子死活的苏护。

是他下令，让一个父亲处死了一个儿子。

是他反叛，让一个家庭失去了一个兄弟。

……

第二日便是冀州决战，这是质子团打的第一次大型战役，甚至还出动了平日里束之高阁的投石器。

一直到冀州城前都无比顺畅。

大雪纷飞，苏全孝在殷寿的命令下从阵中走出，雪花落在他被冻的通红的脸上。全孝看着小，脸上还满是稚嫩，世上很多的美好他还没体验过。可如今他就要自裁于冀州城下，埋骨于那个生养他的家乡。

“父亲！降吧！”苏全孝哀伤的叫喊声并没有传到他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耳中。

无由堵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万物寂静，无由睁开眼，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已经翻身上了马，举剑指向反贼苏护。

“殷商勇士！”

“踏平冀州！”

箭雨落下，踏羽带着无由在箭矢的空隙中飞奔，她的确是一匹天生的战马，毫无畏惧。

只可惜城墙裂隙前的熊熊烈火阻挡了他们前进的步伐，他拉过缰绳，拦住了踏羽还想前进的步伐，转过身跟上大部队的节奏。

“马看见什么，是人决定的。”殷寿为自己的战马蒙上一层遮眼布，其他质子也有样学样。

无由拍拍踏羽的鬃毛，“你不需要这种东西，对吧？”他信任踏羽，有时候她的判断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准确。

踏羽扬起她高傲的脑袋，二话不说就跟着殷寿冲进了火墙之中。

冀州叛军根本没有想到质子旅还能如此疯狂，原本还在修缮防御工事的人们被骑兵一个个地踏于马蹄之下。

冀州城破，只有反贼苏护带着他的一儿一女和十几个护卫逃到了城外。

殷寿带着无由他们几个紧追不舍。

殷寿对苏护，殷郊和姬发对苏全忠，剩下的则由崇应彪、姜文焕和鄂顺处理。

无由杀了守在车旁的护卫，掀开车帘的时候差点被坐在车中的少女一簪子刺中。

“你是苏妲己，全孝的妹妹。”无由攥住了妲己的手腕，稍加施力，簪子便从苏妲己的手中滑落。苏妲己惨白着脸，明明吃痛也不肯哼上一声，她瞪着无由，一句话也不说，但无由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恐惧。

“全孝是我的兄弟，他是被反贼苏护害死的。”无由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松开手，只是还用剑指着苏妲己的喉咙，“你是他的妹妹，他在营中时常提起你。”无由的眼睛湿润了，“他总说你是个坚强又可爱的妹妹，他甚至还想在你嫁人那天偷偷溜出来看你。他……真的很爱你。”无由顿了顿，“我知道苏护的错与你无关，但你是非死不可的，就像全孝一样。”

无由递过一把匕首，示意妲己接下。

“所以请你，自我了断吧。”

苏妲己接过匕首，眼神却飘向了远处的战斗。

苏护死了，苏全忠也死了。

“我父亲，他没有错。”苏妲己举起匕首，只是她对准的位置不是自己的脖颈，而是无由。

“我的兄长，他是被你们！被你们殷商害死的！他本可以不做质子！”苏妲己步步杀招，匕首刺得是又准又快。

可到底也是比不过一个上过战场，在腥风血雨中打拼出来的老兵。

无由一剑打飞她手中的匕首，他将剑横在她的脖子上。

苏妲己看着他，最后的一点愤怒给予的力量也被她消耗殆尽，想到自己死去的父兄，她笑了，不知是在笑他们冀州人的天真，还是在笑她自己的无力。

“我苏妲己，今生今世，哪怕下地府也绝不朝商！”

说完她便干脆利落地撞在剑上，鲜血沾满了她娇艳的面容，无由叹了口气，收回剑，一把扯下门帘为苏妲己简单擦拭了一下。

本以为事情已经了结，可等无由走出车往外看的时候，他震惊了。

哪个杀千刀的打这么激烈，还给大伙整了个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