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吧！

陆羽明被伤到了。

除了绮容品位特殊以外陆羽明匮乏的想象力难以解释为什么自己不是绮容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的类型是哪种？”陆羽明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用放松的语气说，好像就只是继续这个话题闲聊。

嗯……就像之前月蕊说的，陆羽明外形条件是都达到了绮容的标准线，只是内在……太不好说了，乐绮容又回想起来了一点儿乐彤说过的话。

“这在我们那里是隐私。”这个借口很好用，绮容那不知为何总透露着文化融合的长相在哪都会被当做外国人或者混血儿，被搭讪的时候这种文化差异的借是张口就来。

真的吗？陆羽明直觉觉得绮容只是想敷衍自己，也没想到就算喝了点酒变得话多、心直口快但戒心也还这么重，完全没想到是自己让绮容觉得危险所以下意识地启动了防御心理，“那你不喜欢的类型是隐私吗？”

看着陆羽明，绮容差点就说出“是你”了。她不喜欢给不了安全感的人。陆羽明身上不仅没有安全感，甚至还有些野兽般的不安定因素。“我不清楚。”她说得轻快，这可让陆羽明听出来了：这种声音才是她原本的声音，平日里面听到的那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冷静的声音可能才是装的。

“可我怎么感觉你讨厌我呢，我是在哪里得罪过学妹吗？”向来敏感的绮容没在这句话里察觉到陆羽明那一丝怒气，毕竟他受过的专业训练都用在了这里。生气的缘由是绮容高超的周旋，但实际更是起气他自己没有本事让绮容说出点好听的“真话”。

她能直接地说出这种话来，好像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多特殊一般，他的性子就算再易怒也没舍得对她生气。

太难控制了太难控制了，陆羽明承认自己短时间内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对付她。她都说……然而，出乎陆羽明的意料，绮容下一句话就是非常实诚的真话。

“没有，我就是单纯不喜欢你——”还是拖长的尾音，唱歌似的声音带着点气声，和刚才眼神放空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人不同，她说得极认真，没给陆羽明留下别的可能性。

陆羽明也没想着几句话能让绮容喜欢他，因此也并不算太难过，只是被打击到了——他原本想着酒后会吐真言，没想到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学妹一开口就是“不喜欢你”，这对没从同龄女孩那里听过这话的陆羽明还真是一种打击，“不喜欢”这个词是不是在绮容长大的地方有不同的意思啊？

“……”陆羽明的心情跟上次绮容在车里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时候一样，他清楚这种时候下意识说的话基本都是心里话。

“我说的不是讨厌哦，只是不喜欢而已。”绮容轻轻眨了眨眼，陆羽明看着她那对眼睛浓密的睫毛和银色的珠光闪粉，发现自己心里还在没出息地给她加分，“会伤到你吗？伤到了我就收回。”她还轻轻歪了下头，招牌动作，她把这话说得天真又残忍。

哪有给人泼完冷水再收回去的道理。

“算啦，既然是这样，我也没办法。”陆羽明挥了挥手，当做无事发生。自己本来是想找个机会亲近下绮容，结果只得到了一句“就是不喜欢你”。其实之前也总是这样，绮容能够直白地说没有好男人或者拐弯抹角地说他自我意识过剩，只是这次绮容也没意识到这个感情生活顺风顺水的人真没有听到过这一句话。那个时候对于陆羽明来说，绮容忽然不是绮容，而是一个含义是“不喜欢我”的符号。

“那你说'喜欢'也这么顺畅吗？”

绮容没察觉到陆羽明又在给自己下套子，单纯地反问：“是像‘我喜欢那家餐厅’的喜欢吗，那我还挺常说的。”

“我是问跟人说的时候。”

“我‘喜欢’和月蕊做朋友？这种话说出来很怪吧，反正在我们那里没有人会在嘴上这么说。”酒精上头未下，绮容还真是问什么就会答什么。

在剧本里面挺常见，陆羽明想，还是觉得绮容回答在避重就轻，“表白那种话呢？‘我喜欢你’，也从来不说？”

绮容垂着眼睛努力回忆了一下，“还真没说过……我从来没告白过。”

“所以你不需要表达自己的感情啊，绮容不像是没恋爱过的人。”陆羽明盯着绮容的尖下巴看，这个角度真的好像漫画人物。

“呃……”绮容也看着陆羽明，倒是在研究为什么眼神看起来很阳光的人细看才能发现他欲目灼灼？懒得回应第二句话，但也迷迷糊糊地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感情经历，绮容回答：“好像是不需要。”

“为什么？”

绮容抿嘴笑笑，此时的单纯神情陆羽明从没在她脸上看见过，“反正……我喜欢的人都会喜欢我。”这张脸忽然就不像绮容了，反而有几分像平日里快快乐乐的月蕊，也许她们待久了还真有相似之处。

“百发百中？”

如果不算上那个跟你长得差不多的人是这样！“目前是这样。学长不是吗？学长那么受欢迎。”

最后的补充好像挖苦，让陆羽明看着绮容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却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绮容可以靠着这张脸同样精准地“搜刮”来她喜欢的人的爱意，自己倒是在她这里一直折灰碰壁。

“我可没有绮容的好福气，靠自己都不一定能成。”想到“成”这个字，陆羽明忽然意识过来一个问题：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在接近绮容？一开始就馋人家的脸和身子是真的，但不想只发展□□关系也是真的（当然绮容看起来也绝对不是会同意的人）。

那自己现在只是追求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情？陆羽明知道自己没那么高的层次，他就是喜欢世俗的欲望的关系。想要稳定的亲密关系？陆羽明年轻得很，虽然想要浅吃一点爱情的苦，但也觉得自己还没过爱玩的年纪，他还没迷恋绮容到愿意放弃一整片树林的地步。

到底为什么呢？她干脆地说了“就是不喜欢你”以后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那学长喜欢我吗？”绮容忽然问，好像正好是对应着陆羽明的思考，绮容帮他问了出来。她说这话时，朝陆羽明脸前凑了凑，烫卷了的乌发随着肩颈转动的动作从肩膀边垂下，缠着她银色的耳饰成了这张脸的修饰，眉峰轻抬，醉眼朦胧还笑靥如花，好像一切都是在逼问他一个意有所指的答案。

这一下加了一万分……现在绮容的这个分数，说出喜欢她好像也不是不行。

陆羽明只感觉到所有的血液在往头顶上冒，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凑得近的绮容一下子笑了出来，靠着沙发轻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陆羽明没见她这样笑过，沉默地等着她自己回应的连续挑衅。

“我开玩笑的。”绮容说，捏着蕾丝头纱的一角放在唇边，好像话本子里面高官家的小姐，谈笑间会把薄纱手帕捂在嘴前。

“我知道——你刚才也没喝多少酒，就真醉了？我再给去给你拿杯水吧。”陆羽明觉得自己糊涂又可笑，又站起身轻抚了一下绮容的后脑，算是补上了没碰到的那一下。早就看她已经喝完了那小杯柠檬水，还细密地把纸杯子的边缘掐成了缺月的形状，便拿这个当理由又出去了一回。

就那样被绮容迎面一问，陆羽明也在黑暗里面红了耳朵。

幸好外边儿的光线也没充足到哪里去，带着颜色的光也使人的肤色失去辨别度，不然他这样子出来，在人群中会像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红灯笼。

行了，算是知道她那些个用不着说的“喜欢”是怎么省下来的了。久经沙场的陆羽明见了她这模样都怯场，更别说旁人。

更可气的是，这些是她在酒醉后的自然行为，被戏弄了他都没地方去控告申述，只能说一句“我能怎么办？”早知道她摄入点酒精会变成这样难缠的困斗，还不如在她扭了脚的时候就狠狠心把她丢回给月蕊。

想起月蕊，陆羽明才想起这可是在这边绮容唯一信任的人，她自然是知道怎么照顾绮容。端着那杯柠檬水，陆羽明在quiet area门前给月蕊发了一条消息叫她自行找来。

房间墙上铺了些隔音棉，但却开着玻璃窗户，因此也听得见房间之外喧闹的声音。

会场中所有用不着的椅子都被拖到了这儿，这些各种造型、随机摆放的椅子组成了迷宫似的小区域，一些活动隔板矗立其中，又人为地制造出一些隔断，保护着一个又一个的私密空间。灯光昏暗暧昧，陆羽明尴尬地从一对对情侣身上挪开眼神，努力靠记忆又回到了他和绮容待了好一会儿的那个沙发附近。

只是回到房间之时，陆羽明发现就这么两分钟的时间，绮容就靠着沙发靠垫睡着了。

原来刚才说没法睡着是因为我在这？陆羽明见状，把一杯柠檬水放在她身边的圆形托盘茶几之上，小心着不让沙发有太大的形变，坐回了沙发上。

绮容斜靠着红色的沙发靠背，脸轻轻搭在手背上，配着这黑纱黑裙，血浆似的唇色，衬得皮肤颜色洁白干净如玉，真像一幅画。

刚才还那么闹腾，现在就安静下来了。

还真不知道你能有多少面呢。陆羽明想轻轻刮一下绮容的鼻子，可总感觉这是暧昧对象或者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不太适合跟只聊天的学妹这样吧？犹豫一会儿还是担心这些动作会弄醒了她，便作罢。

原来还能像她这样玩的，先一脸正经地说“我不喜欢你”，再凑过来用美人计问“你喜不喜欢我”，他像同时被打了一针镇定剂一针兴奋剂，又被推上云霄飞车。

明明自己只是坐在那儿，却几乎要失去理智了。

收到陆羽明的消息时月蕊还有些奇怪，陆羽明从来不跟她联系的，有些活动的通知他都是直接跟绮容说的，这在她看来是明摆着的偏心与好感。月蕊回了个：好，我马上来。然后又跟休杰说了一声要走，便忙朝绮容所在的地方过去了。

想到绮容以前不小心喝了些酒后的样子，月蕊又隐隐有些担心和陆羽明独处会发生一点儿事。

希望她没有喝得太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