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前脚走出柴房，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前边，背靠着一棵树，手里拎着一坛开封的酒，打眼看过来。

他一怔，笑着打招呼道：“寨主，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红锦目光淡淡的看了他拿在手里的篮子一眼，问道：“拿的什么？”

“瞧你说的。”王五笑到：“还能有什么啊，是阿琴，阿琴总担心我干活吃不饱，专门给我做的中午饭。”

红锦听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的样子，看的王五莫名的心慌。

“……寨主？这、您老没事儿，我就走了？一会儿李叔还让我去给他帮忙呢。”

红锦一手拎着那只大酒坛晃啊晃，王五的心也跟着左右不定。

“……寨子里粮食不够了？”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听到王五耳朵里，王五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自己做的事，早被寨主看到了。

他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寨主您今儿个是下凡了？今年本就收成不好，还又多了人口，肯定不够啊。”

“行吧。”红锦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把原本好好竖起来的长发抓的乱糟糟，努力回想道：“我记得这事书生跟我说过了，他有法子了，过几天就有粮食了，你们不用担心。”

“得嘞。”王五朝她拜了拜，知道他们这寨主就是个不管事儿的，能记得这个那说明他们二寨主确实对这件事上了心，二当家的跟红锦说过这事，所以这会她才会有相关的印象，“有您一句话就够了，这点小事劳累二当家费心了。”

“放心放心，不费心不费心。”红锦挥了挥手，看人走远，过了一会儿，忽而疑惑自问道：“他说什么来着？劳二当家费心？是他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我记得我是寨主来着？”

……

屋子里面，在王五离开，只剩下赵宣一个人后。

他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起来，整了整刚才在地上滚爬了那几下弄皱的衣服，又抖了抖，将粘上的灰尘、草芥，都抖落下去。这才走到他的被褥旁，坐下去。

手里把玩着一个玲珑木球，一边静静听着屋外两人的动静。

……

屋外边。

红锦在王五离开后，回神看了看对面那扇关着的门，想起先前在这外边听到的话，心里略微好奇地走过去。

那门板是活靠着的，她一推，没注意，那门板就往里倒了下去。

窗子背阴，里面黑洞洞的，她只看到屋子里面确实有个人影。被门忽然倒下来一惊，从那边咕噜噜滚出来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红锦看了看门，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大酒坛子放下，把倒在一边的门板掂了出来，顺手将那个滚出来的圆东西抓过来。

“这什么？”

那东西是木头做的，看着圆溜溜的，恰好一个小孩拳头大小，几根三角木条穿插着相互咬合，组成一个莲花纹的实心球。看着像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但这互相咬合紧紧镶嵌着的工艺又不像是能给小孩子随便玩的东西。

她拿在手里把玩，不大不小的刚好，样子精巧玲珑，可爱又别致的很，前些年再大的庙会上也没见过这么小巧精致的小玩意儿。

“这是你的东西吗？”她歪头朝屋子里问道，手心里的小球高高的抛起来，又接住。

里面没应声。

可手里的这小东西，不知道被她刚才的动作碰到了哪里，抛出去时，在半空忽然变了一副样子，再掉下来就成了一个盛开的花球。

原本紧密咬合的木条由内向外打开，三角散开向外，最中心仍旧紧紧结合，看着像是个绣球花。

掉下来时，红锦急忙接住，在木球散开时，她心里也是一惊，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变化。

她捧着这散开的“绣球花”不敢再动作了。

万一再给她玩坏了，她上哪再找个赔去？

但这个东西似乎本来就有着这样的变化，在她捧着的手指不注意又在哪根木条上微微碰了一下后，那木球便在她手里恢复了原样，又变成了那个莲花纹的实心球。

红锦眼睛一亮，爱不释手的盘来盘去。

可这次似乎没那个好运气了，不论她如何把玩盘弄，木球没有一点动静。

行吧，她就说她玩不来这种精巧的东西。

红锦无不遗憾可惜。

赵宣是故意将那只球滚落到了红锦眼前。

那其实是墨家子弟幼时启蒙玩的玩具，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胜在精巧好玩。

他原本是打算削个玲珑球当做那小胖子的生日礼物，也算是回报小胖子偶尔会给他带的粗点心。

这次意外遇到了红枫寨的寨主红锦跑到这里偷偷喝酒，他便随机应变，意欲以这只球引起她的注意。

这东西，可不是一个傻子能有的。

红锦盘着木球，一抬头，注意到刚刚还在屋子伸出的那个人影在她只顾着玩的时候，朝她走了过来。

但只站在了屋子中间，没有走过来，隔着面前遮住脸的长发定定的看着她。

红锦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注意到他虽高大却过于瘦削的身材，不由皱起眉头，在看到他手腕上露出的一圈狰狞伤疤时，才恍然，“是你啊，你不就是我之前救出来的那个吗？我还以为寨子里都缺粮食缺成这样了吗？饿成这个鬼样子，吓我一跳……不过，是你的话，那恢复的还算不错，都能走动了……”

“呃……”红锦看着站在阴影里的那个人朝她远远伸出一只手，顿时语塞。

“这个？”她举起木球示意道。

赵宣不答。

红锦眨眨眼，把伸过去的木球又收了回来。

将拿着木球的手背到身后，故意视而不见的问道：“你要什么？要吃的吗？……王五把你的吃的拿走了是不是？我看到了。”

她看着像个木头一样戳在那里的高瘦男人，以一种逗弄的语气哄道：“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他把你的吃的都给拿走了。不过，你别伤心，我请你吃更好吃的，好不好？”

“请你吃瘦肉包子，蒸粉，还有红烧鱼，怎么样？我做的红烧鱼超好吃。”

“不……是……”

“……你说什么？”

他发的声音很小，但红锦在这个距离其实听的到。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毛糙的粗木头互相摩擦，能很明显的听出来声带受伤的破损。

红锦刹时就没有了再继续逗弄他的想法，却忽然觉得心底沉沉的，有什么在压着一样的不太好受。

她很清楚的记得那根粗铁链，她想法子破开了那扇锁着的小门，却没法破开那条锁在他脖子上的铁链，之后大概是杨书生帮他取下来了。

铁链去了，留下的伤却依旧长久存留着，无法让人闭目塞听，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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