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朗和李跃在小区里看了几套房，熊朗大概是经验丰富，也很会说话，和中介也聊得有来有往。

“临街不太行哦，我们都是白天睡觉的。”熊朗拉开窗，外面是哗啦啦的车流声，中介说：“一般租工作室不太看这个的，中庭也有几套待会可以过去看看。”

熊朗点点头，出租的地方很空荡，没什么家具，看上去还要收拾一下，熊朗不太担心这个，他们的东西多，很占地方，所以只要面积够大就可以。至于收拾的事情，这么一些人一起收拾也快，不过没什么意义，很快就会乱堆变成原样。

他们又跟中介去看了中庭的房子，熊朗在里面走来走去，不置可否。中介开始使用话术：“这套是今天才放出来的，这个位置这个价格一般今天放明天就租出去了，现在就有人给我发消息说要来看呢……房东今天正好也在，我给他打个电话现在就能签……”

李跃自己也算租过房子了，听中介一顿输出都有种今天不租怕是不行了的感觉，但熊朗没被中介绕进去。中庭的房子看完，中介又说附近还有几套合适的房源可以过去，熊朗则摇摇头，说今天就到这吧。

于是和中介道了别，熊朗也没有透露出意向。

这算得上是正事，李跃看到了熊朗不同的另一面。熊朗的社会经验明显很充足，能成熟地处理应对各种事情，他不会轻易花言巧语，也不会轻信花言巧语，最后迷失自己的判断。

中介走后，李跃问熊朗：“感觉怎么样？”

熊朗笑道：“其他的都挺好的，就是太小了，我们还是想要大一点儿的，他们毕设还有很多做装置的，所以大点的空间很重要。”

李跃的专业虽然和美术沾点边，但对艺术的了解也不是很多。他不禁好奇地问：“装置是什么？是雕塑吗？”

熊朗解释道：“‘装置’是一种艺术形式，其实雕塑也可以算其中的一种，装置艺术的材料可以包含你能想到的所有材料。只要有一个主题，通过自己选择的材料进行表达，就大致可以算装置，有时候逛商城也能看到。”

熊朗说得很清楚易懂，李跃点点头，熊朗继续道：“其实我个人觉得你们建筑系做模型也算一种装置呢，只是更理性一些，处在实用主义的范围内。”

“我还没这么想过……”李跃也笑，“难道我也算艺术家？”

熊朗看着他的眼睛，含着笑意答道：“每个人都可以是艺术家。”“

李跃道：“做模型的时候我会很开心，虽然我没有想过要表达什么……我在想的是风格、功能、结构这些东西……如果模型能呈现出来这些，我就会很有成就感，这种想法像艺术家吗？”

“像。”熊朗道，“其实我都快毕业了，也不知道艺术家是什么，在我们这些人里面艺术家其实变成了一个调侃的词，就比如——”

“我给阿A来一句‘大艺术家’，阿A就会骂我‘你才艺术家你全家都是艺术家’……”

李跃听得直乐。

“不过要说认真的，只要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就算是艺术家了……不过你不要告诉阿A他们我说这种话哦，我在他们面前没这么正经过。”

熊朗把手掌放在嘴边，像说悄悄话一样朝李跃道，他看到李跃被他逗得很开心，他笑起来很好看，李跃有一双瞳色很浅的眼睛，他开心的时候眼睛真的是亮晶晶的，极其富有感染力。

即使在已经预料到结局的此刻，熊朗还是不由自主地被这样笑着的李跃所吸引。

暮色将尽，两个人走了一段不远的路去吃饭，吃完之后熊朗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借口消食和李跃一起走回来。

这里已经接近城郊，不算热闹，接近晚上七八点时，大部分店铺开始准备关门，只有便利店还亮着灯。街灯有很小气的光亮，基本上只能模糊地照到轮廓，无法看清全貌。

夜风掠起，最近又略有降温，不过A城的冬天总是来得很迟，在冬天来临之前，温度都算得上宜人。恰如这样的夜风，使人心情宁静。

李跃每天这个点都会在楼下遛一下小棕，他上楼把小棕牵下来。小棕的性格是十成十的好，它第一次见熊朗，知道这是李跃的朋友，便绕着他闻来闻去，窸窸窣窣地摇起尾巴来。

李跃牵着狗绳，小棕绕着熊朗转了两圈，把熊朗定在中间，李跃只好跟着小棕绕，最后把它抱起来，不让它动来动去了。

熊朗看李跃抱着狗，心想这简直是双倍的小狗。李跃和熊朗说起小棕的来头，从捡到它到借住在尹知韶家里，小棕从流浪小棕到健康小棕，中间李跃经历了很多，回过头一想想，竟然也不过就是前几个月的事情。

“小知其实很爱干净的，不过他同意收留我们……他牺牲好大。”

风掠过李跃柔软的头发，他又不知不觉地开始提起“小知”，语气满是熟稔。

“你们关系真好。”熊朗真心实意地感慨着，小棕好像能听懂他的话，“呜呜”了几声，表示十分同意。

李跃摸了摸它的头，道：“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小知一直都对我很好。”

“李跃。”熊朗叫他的名字，他停下来，李跃也随之停下脚步，转向他。

“你觉得……你们会一直是朋友吗？”

熊朗问了一个出乎李跃意料的问题。

“会的。”

虽然出乎李跃的意料，但他还没开始思考，答案就已经脱口而出。

因为这对于李跃来说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是吧？非常微小的疑虑，在李跃的内心里荡出微弱的涟漪。

“李跃，总会有一些意外会发生的。”

熊朗走近了李跃，在他还没有察觉到熊朗的变化，这并不能怪他，因为熊朗收敛得很好，今天的他并不是一个进攻的姿态，只是想了却一桩心事，不需要一个多么正式的场合，也不需要一个多么正当的动机或者理由。

“就像现在，李跃。”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不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

熊朗低声朝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