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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会长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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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五米见方的漆黑挂车厢静静地矗立在空地上,像骑士冰冷的盾牌,竖起高大的屏障。

兰诺绕着它转了一圈,感叹:“可真大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不知道拖着跑会不会脱轨。”他蹲在衔接处看了下挂车的弦勾,此时正垂着。

钱纳得小心地敲击铁皮,和想象中一样,敦实的质感,不是那种常见的薄铁皮。

“还有回音呢!你听,兰诺。”钱纳得跟玩打击类乐器似的,用手指关节上下敲击。

“回音还不一样,有的地方空,有的地方实。”兰诺若有所思,站起身,走到比他爸爸手掌还要大的挂锁面前。

这是非常落后的锁扣,无法想象的复古,在『沃野地』都已经淘汰了将近十年。

兰诺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铁丝,垫着脚,吃力地托起那大锁的底部,熟悉的锁眼出现了。

“兰诺!你又撬锁!我又要告诉广聆姐姐了!”

兰诺无所谓道:“她说了,不留下把柄就行。放心,我会把它复原的。这种锁连指纹都不会留下,比那些密码锁和生物识别的简单多了。”

手指灵活地指挥着铁丝的轨迹,听到一声清脆的滴答声,兰诺暗喜。

“打开了!”他挑挑眉毛。

钱纳得:“我也想学——”

兰诺小心翼翼地把锁捧下来,放到地面,如果不是因为太重,随身携带会更妥当。

“你可不能学,钱叔叔要是知道我教你一些偷鸡摸狗的事,以后就会在农庄的门口挂个牌子,上面写着,兰诺和黄鼠狼不得入内……”

两个孩子合力推开铁门,爬进了车厢,只留下窄窄的细缝,以让内里不至于漆黑一片。

“哇哦——这弹球可真大!”

钱纳得被高高叠堆在一起的白色弹球外囊晃得眼晕。

兰诺这里翻翻,那里捡捡,原来这车厢就是一个移动仓库,甚至还通了电。

小型冰箱及冷冻库中,放着满满的速冻食品,角落里,头盔、机械骨骼、修理箱随意地摞放着。

还有一块沙盘黑板,一半被随意地清除干净了,另一半依稀能看出是对阵图。

兰诺在一个类似音箱的物体前停住脚步。

“这是什么东西?不会有监控摄像头吧?”钱纳得发现,这东西闪着红光,仿佛是个精密仪器。

“你的岁锁带了吗?”兰诺若有所思,问了一句。

“带了呀!你又没带?”钱纳得的岁锁绑在脚腕上,是钱森的安排,他让儿子把岁锁当GPS计步仪来用。

兰诺让他登录驻所页面试试看。

钱纳得照做了,习惯性地上下刷新,首页的新闻还是昨天那几条。

“今天怎么没更新?”他疑惑地点开联网开关,没发现什么问题。

“看来没错,这是一个屏蔽仪,连岁锁这种埋到矿山底下五十米都有信号的设备都能屏蔽,真是够牛的!”兰诺摩挲自己的脖子。

他的岁锁款式接近项链,不比钱纳得的新颖,只有最基础的功能,连触摸屏幕都没有。

兰诺嫌它戴在脖子上磨人,趁爸妈不注意就会摘下来。

“为什么要屏蔽岁锁呢?这不是政府明令禁止的吗!”钱纳得胆战心惊,快步跑到门前,好像这个屏蔽仪是个吃人的怪物,连他体内的营养液都会被顺带着失活。

兰诺翻了个白眼,瞟着这位“心思单纯”的伙伴:“拜托!你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不只是为了屏蔽岁锁呀!这只是个副作用。”

钱纳得被他鄙视了,逞强道:“就你知道!那你能知道他们要屏蔽什么吗?”

兰诺打开冰箱门,这个仓库防盗级别极低,一看就没什么值得卖的贵重物品。

可它的主人,却在冷藏室,放了一个用营养液生物信息才能解锁的箱子。

兰诺与那半透明的容器互相对视,惹得钱纳得一阵不寒而栗。

“什么东西啊?不会是会动的吧?”钱纳得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地挪过去。

数百支针管散发着幽幽的寒雾,冰晶结在管壁上,形成多棱形的雪花状。

兰诺伸手,轻轻拂去可视窗表面的冰粒,紫云般的液体保持着流动性,时而变成絮状带,时而凝成液态珠,仿佛飞舞的暗夜精灵。

钱纳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几秒,才结巴地叫出声:“营——营养液?!”

他似乎才理清这难以置信的现状,失声问兰诺:“怎么这么多营养液!政府什么时候允许购买这么多营养液了?不是48h就会失活吗?这是掠夺!是违法!是不利于克劳修斯的!”

正巧,这句话是刚刚岁锁未被刷新顶掉的文章标题之一。

对营养液的珍视,从培养皿开始,就刻在每一位克劳修斯的骨子里。

“我要去告诉我爸爸!他们的钱不能赚!万一出事了就完了!”钱纳得义愤填膺,兰诺急忙拉住他。

他安抚道:“先别急,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用营养液来干什么,没准——真能及时用掉这么多呢?”

“开玩笑吧?干什么能在2天内用掉这么多?吃吗?”钱纳得气急败坏,对这种不顾其他克劳死活,仗着有钱就霸占生存资源的行为深恶痛绝。

“不行,我一定要去跟我爸爸说,这样不行。”

男孩摇着头,就要跑出车厢。

兰诺提醒他:“他们都没上锁!”

如此低级别的锁,堪称形式摆设。

“他们根本就不怕!可能是政府让他们这么做的,或许,他们是驻所的流动供应站也说不定?”

钱纳得被兰诺压着肩膀坐下,总算冷静下来,他不想思考很多,但他非常信任他的朋友兰诺博纳罗蒂。

“兰诺,别开玩笑了,挠我痒痒干什么!”钱纳得不停刷新岁锁,试图获取一点信号,嘴上骂骂咧咧。

“我没逗你玩啊?”兰诺和他面对面坐着,眼睛里写满惊讶。

摸着自己的后肩,钱纳得抬头,兰诺好端端地在他面前盘着腿,手脚老老实实。

“那是什么东西?在我的背上爬?!”钱纳得以雷电般的速度把手抽回来,吓得几乎窒息,僵直不敢乱动,崩溃地求助兰诺。

“兰诺!你帮我看看!是虫子吗?!还是什么东西!天呐!这个鬼地方怎么这么诡异!”

他几乎是哭腔地喊出声。

兰诺拉着朋友的手,果断把他的身子转过去。

天已经快要全黑了,没有一丝光亮能侥幸地穿进来。

幸运的是,那体型迷你的“虫子”,腹板闪着银白色的光,正高速振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一亮,一灭,一亮,一灭,犹如星星眨眼。

“虫子”的身体小而圆,短蜜的绒毛随着其身体摆动,看不清准确的颜色,依稀是黑色和金色的线条交错成圈,令兰诺想起皮蛋的那辆“猎豹”。

“你看到什么了吗?兰诺?”钱纳得为兰诺的安静感到慌张。

兰诺镇静答道:“没什么,就是小飞虫而已。”

钱纳得的心落回肚子:“天呐,吓死我了!”

他这才敢伸手去拍,被兰诺抢先,拍在他肩膀上。

“几个虫子就吓到你了,你可真胆小!”兰诺嘲笑他。

钱纳得已经顾不上这耳熟的嘲讽,兰诺总是胆子那么大,要他去掏蜂窝,他都敢不戴护具直接上。

“我们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他拉住兰诺的手往外走。

兰诺乖乖地跟在他后面,没有说话。

刚一跃下舱门,兰诺就发现不对劲,他慌张转圈,找那块放在地上的大锁。

它不见了!

钱纳得也发现了,跟他一起找起来:“怎么会不见呢?刚刚就在这里啊?有谁来过了吗?”

手电筒的强光从训练场的方向射过来,兰诺顾不得找锁,拉着钱纳得躲到车头下。

幸好卡车底盘高,能容下两个孩子的身躯。

他们紧张得几乎忘记呼吸,那束光越来越近,粗略地扫了一遍,停顿了一会儿,又掉头回去了。

“是谁在说话?你听到没?”兰诺紧拽钱纳得衣袖的掌心早已出汗。

钱纳得也如劫后余生,后怕道:“没听清楚,好像是女孩子,应该是那个叫任愠的姐姐?”

兰诺点点头,两人保持安静趴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任何动静了,再窸窸窣窣地钻出来。

拍着浑身的草屑,兰诺准备再去找锁,一转身,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笑笑姐!”他惊叫道,嗓子都破音了。

“你怎么在这!吓死我了!”兰诺一个趔趄,扶着车灯站稳,极其夸张地抚摸自己的胸口。

钱纳得缩在旁边,不敢吭声。

这是广聆笑教育兰诺博纳罗蒂的场合,和他钱纳得无关。

“找什么呀?小兰诺?你这么喜欢趴车底,将来会长不高的。”广聆笑双手叉腰,扬起笑容。

兰诺注意到,那把大锁就挂在广聆笑的手腕上。

“原来是你呀!笑笑姐,你干嘛逗我玩啊。”兰诺习惯性地掐着声音撒娇,想要顺手把锁拿过来。

广聆笑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偷偷跑到别人车里,还乱丢东西,就应该被人抓个现行才长记性!”

“你!兰诺博纳罗蒂!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还要别人来找你!”

“还有你!钱纳得!”她没忘记还有一个人在场。

“在!广聆姐姐!”出于对知识的敬畏,钱纳得对广聆笑有种盲目的崇拜。

广聆笑不便像凶兰诺一样凶农场主的儿子,于是把锁递过去:“快去把门锁起来吧。”

钱纳得一溜烟跑了。

兰诺默默跟在广聆笑后面,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两人穿过宽阔的草地、高高的栅栏、冰凉的溪水,回到了对岸,一路无言。

“笑笑姐姐,我错了。”兰诺仰头,发现自己真的比广聆笑矮了很多。

他自知理亏,在到家之前,拽住广聆笑的衣袖,讨好她。

兰诺的混血基因在博纳罗蒂家生到第七个孩子时达到了巅峰,他比父母都要美丽得多,刚刚从培养皿抱回家时,双眼紧闭,睫毛浓密,几乎是360度的弯度。

新生儿皮肤白皙且薄,血管是青蓝色的,再细看,还能看到营养液在其中懒散地流动。

广聆笑当时已经学会说话和走路,杜桥将柔软无骨的小婴儿竖着放在她的怀里,两只短胳膊不足以把幼儿圈起,紧张间,兰诺好似心电感应般,蓦的睁开了眼。

那片静谧的深海,推动着缱绻的波浪,神秘而纯净,未沾染一丝尘埃。

今天的广聆笑,却没被这样的美丽蛊惑。

她沉默地盯着兰诺不说话,等待他自己检讨。

兰诺嘴巴一撇,眼泪先流了下来,眼窝又晕开红色,弥漫到面颊,他揉了揉鼻子,这下鼻头也通红。

“兰诺——”广聆笑无奈地开口。

是该说她作为女孩子太过早慧?还是兰诺小一岁就必须得顽皮得更久?

时间会延续到哪里呢,他们之间只相差了一岁,可无论是心智,还是对未来的走向,都相隔着巨大的鸿沟。

兰诺,什么时候,你才会长大?

广聆笑没有这么纠结过。

其实,她更喜欢兰诺永远做她的小小,是弟弟,是孩子,是爱哭爱玩不爱学习的小萝卜头,踉跄学步时抓紧自己的手,摔倒前和姐姐撞个满怀。

可小小怎么能不长大呢?他会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吗?还是要像博纳罗蒂叔叔盼望的那样,永远留在『沃野地』?

兰诺知道,这招又奏效了,可他的心底,竟感到一丝迷惘。

“小小宝贝,永远开心,快乐,不要受伤。”

兰诺似懂非懂,不知道这番惆怅的叮嘱到底意味着放纵,还是约束。

风筝的线牢牢绑在广聆笑的指根,因为知道有归处,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飞翔。

万一,她要放飞这面风筝了呢?

兰诺握住姐姐的手,和她并肩向前走向家的方向。

那里是一切的来处,也将是离开的起点,在这里,他拥有了一切,但也终将,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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