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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米迦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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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小雨细细蒙蒙,间断地下了整夜,广聆笑抱着小书包赶到驻所门口,等待开门。

幸好昨晚清洁了门槛,她又来得早,地上还没有泥泞的脚印。

广聆笑舒了口气,坐下开始进行新一轮的默背。

越是阅读佶屈聱牙的书籍,越感觉到理论的枯燥无味,她没有模型可参考,更没有实验的机会。

侃塔许诺,在考试之前,会为她办理借读证,为期半年左右,届时,就能和正统的学生们一样,亲自上手了。

广聆笑一半脑子用来背诵,另一半用来胡思乱想,时间过得倒是飞快。

“广聆家小女儿,怎么这么早来驻所?也来买息壤吗?”熟悉的妇人声音温温吞吞传来。

“啊,是天天妈妈!”广聆笑睁眼,露出乖巧的微笑。

“我来找文官大人借书看,不是来买息壤。”她简略回答。

打招呼间,广聆笑偷偷观察天天妈妈的脸,发现她额头发黑,面色蜡黄,看起来很不舒服。

再顺着胸膛往下看,往常瘦却有力的小腹如今微微鼓起。

这在如今不是什么好征兆,怀孕是几十代以来的克劳修斯都没经历过的事,广聆笑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两个字。

她荒谬地摇摇脑袋,关切问道:“天天妈妈,你要购买息壤吗?岁锁登记过了吗?驻所昨天才到了一批息壤,今天不会送货了。”

天天妈妈叹了口气,隔着微微漏洞的旧毛衣,缓缓抚摸肚皮。

“是啊,我的肚子这半个月来都在胀气,上厕所也不通畅,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吃坏了。”

广聆笑注意到,她的肚皮随着按压有轻微的凹陷,似乎是有积液症状,而不应是结石。

“最近红薯、黄豆、石膏或其他碱类食物有混吃吗?难道是胀气?”

“不是胀气,我总是尿频——唉,跟你一个小姑娘说这恶心的干啥。”天天妈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

广聆笑连忙安抚:“没事的,我最近看了一些书,你跟我说你的症状,我可以告诉文官大人,让他看看有没有医生能帮忙开开药。”

门外聚集的人三三两两多了起来,广聆笑让天天妈妈排在自己前面。

“我去『螺鹃城』找亲戚家,托人问过了,他们帮我弄了点药吃,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剂量不够,怎么都不好使。”妇人扭过身子,低头向广聆笑诉苦。

王天天的父亲几年前不知所踪,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带天天,一旦失去了劳动力和收入来源,将是个不小的打击。

“你的脚底是凉还是热?”广聆笑若有所思。

天天妈妈见她一副小大人的热心模样,还真的思忖起自己的病症来了,友善一笑,道:“时冷时热,含服了点硝石片。”

“——叮叮叮咚,欢迎您,来访者。”时间一到,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广聆笑和天天妈妈道了别,直奔阅读室,转到里间,轻轻敲了敲门。

“李楠哥哥?李楠哥哥你上班了吗?”

有节奏的脚步声靠近房门,一张憨厚的东方面孔露了出来。

“小广聆?自己去看书不就行了,喊我干什么?”李楠打着哈切,好似被吵醒。

广聆笑飞快地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李楠瞪她:“工作时间,什么叫被吵醒?”他把门打开了,回到座椅上,掸掸桌面上鞋印的灰。

“说吧,什么事?”

广聆笑:“我想问,现在的医生好找吗?如果要买药的话,要怎么开药方呢?”

李楠奇怪问道:“药?你要买药啊?家里人生病了?”

“没有呢,我昨天背完了药理学,很好奇不同剂量的药的药效,所以——”

“所以就想弄点药来玩玩?”李楠打断她,夸张地比了个钱的手势。

“不会吧?你们家有闲钱可以买药过家家了?还是侃塔借给你的?”

广聆笑毫不气恼,忽视他的嘲笑,继续用甜甜的声音解释。

“我只是好奇,现在的医生越来越少,很难联系到他们,虽然说医生看病比买息壤要便宜得多。”

“可是我们『沃野地』几乎就没有接触医生的机会,有什么小病就用口耳相传的法子治了,大家都不敢生大病——”

环顾这间简易的办公室,是个小货仓临时改的,两面墙上都钉着木头隔板,还残存些方方正正的置物痕迹。

广聆笑猜,这里以前可能摆放的是药柜。

“这儿的贫民还没那个生大病的福分嘞,生大病。”李楠摇头,掏掏耳朵。

与驻所的其他职员相同,李楠也是轮调到这儿来的,『下星联』出生的他有一项特长——会说『上星联』的官话,还能书写文字,因此,被分到阅读室做管理员。

侃塔有意让广聆笑和他多对话,以便拥有良好的语言学习环境。

可李楠表面答应了,私下里其实不怎么爱说,只有等到广聆笑来问,他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解答一些语法问题。

他总说:“哎呀,其实我学得也不怎么好,只是小时候待过一段时间,现在都忘光了!”

每逢此时,广聆笑就会装作听不懂:“可是你说得真的很好,侃塔老师让我多多向你学习。”

美丽纯真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充满信任和崇拜。

李楠听她称呼侃塔为老师,呼呼出两口气,不教也得教了。

“药企离被垄断也不远了,你啊,想弄点药,不如多看看L7货架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我查查啊。”李楠拿起岁锁,登录驻所内部系统。

他的岁锁和手机样式很像,不知道有没有外网的信号接入输出功能。

广聆笑趴在桌边,小小的身躯斜靠向李楠。

“李楠哥哥,你的岁锁很好看,老师说下个月就会给我配岁锁了,你有推荐的款式吗?”

这句无心的话,听在李楠耳里却变了个味,总觉得小女孩在炫耀自己的营养液再生细胞功能。

“切,就你不用岁锁,你能耐,有本事你别生病啊。”李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道。

他戳戳点点屏幕,花花绿绿的界面和兰诺的那块黑绳岁锁比起来,美观又高级。

广聆笑其实是想等到了『上星联』后,找机会给兰诺换块新的岁锁,手机样式的目测会很贵,最好是腕表那种,比钱纳得的低档些,但好歹有屏幕。

小小不爱戴岁锁的坏习惯,得早点纠正才行!

“给你配就不错了,你还要挑,知足吧你!”李楠双指捏合,放大给广聆笑看:“喏,这本,《药物制剂疑难解析》,自己去找吧。”

他有意为难,用『上星联』的语言读出了书籍的名字。

广聆笑点点头,跟他说谢谢。

临走时,突然转身,正义凛然地提醒:“李楠哥哥,那个解析的发音,是卷舌哦!书上是这么说的。”

不等李楠拍案而起,她开朗地离开了。

胳膊夹着书,回到接待大厅,天天妈妈果然愁眉苦脸地坐在等待区。

广聆笑小心地绕过来往的大人,坐到了天天妈妈身边。

“阿姨!怎么样?”她一脸担忧。

天天妈妈望着眼前这张粉嫩的小脸蛋,散发着与粗布衣裳毫不相干的清纯,宛如清晨的花瓣,掐一把就能滴出水来。

她叹气道:“息壤的价格确实太贵了,我没有登记,也没有付定金,恐怕短期内,没法得到治疗了。”

正如广聆笑所说,息壤不是随时想买就能得到的,其定金不菲,『沃野地』的贫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选择来购买。

天天妈妈抚摸了下广聆笑的辫子,揪起麻花的角,轻扫广聆笑的鼻子。

广聆笑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广聆,阿姨只能攒够钱再来了,家里的田地还有段时间才能收获,春天——”天天妈妈鼓舞自己,“春天已经来了,还不算太遭。”

送走天天妈妈,广聆笑回到阅读室,直到吃午饭,都心不在焉。

侃塔略觉稀奇:“怎么了今天?魂不守舍的,鸡蛋也不爱吃了?”

他夹起一个没剥壳的水煮蛋,放到广聆笑的小碗里。

蛋应该是刚出锅,裂了一道缝,蛋白从里面溢出来,凝固成白色裙边,滋滋冒热气。

广聆笑:“老师,我们在培养皿里的时候,也像鸡蛋一样吗?”

真是天马行空的疑惑,侃塔笑了:“培养皿可不会裂成这样,蛋白质加热变性不可逆,鸡蛋的唯一用途,就是被人们吃掉。”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广聆笑吞下了嘴里包着的蛋黄。

她伸手,想再拿一个,被侃塔用筷子敲了下手腕。

“又想拿一个带回家?胆子越来越大了。”侃塔知道,广聆笑这是在“利用”自己的纵容。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确实无伤大雅,但侃塔习惯冷不丁地提点她,注意规矩。

广聆笑计划失败,并不气馁:“没剩多久就要走了,多吃点鸡蛋长高点,才不会被欺负。”

侃塔:“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想带给小芭比吗?”

广聆笑严肃地纠正:“他的全名是兰诺·菲尼克斯·杜桥·博纳罗蒂。”

侃塔被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把碟子里最后一个鸡蛋推到广聆笑的碗边,示意她趁人不注意,塞进口袋。

广聆笑明白他的意思,主动和被动,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是坏规矩,后者是法外开恩,她不动声色地应承了这份善意,没有感激地笑。

怎么说呢,只要结局是好的,她不会在意过程是顺利还是曲折,偶尔探探底线,即使出错,也会被原谅的。

广聆笑也从来不会干出格的错事。

“菲尼克斯?这个名字不错,先驱共工的名字,博纳罗蒂很崇拜先驱?”侃塔对那天救治兰诺的画面记忆犹新。

“崇拜?算不上吧,听博纳罗蒂叔叔说,以前在『天炉座』,很多人都叫这个名字。”

“那可不一样,共工和普通人,天壤之别,就像普罗米修斯之于克劳修斯一样。”

侃塔感慨,顺便把克劳修斯贬低了一番。

这并不稀奇,几乎所有读过书的克劳修斯都是这样被教育的。

普罗米修斯们为人类盗取了火种,克劳修斯却出于贪婪嫉妒对其赶尽杀绝,断绝了这一突变的可能性。

如果普罗们能顺利地进化和繁衍下来,营养液早就消失在《子夜经》的洪流中了。

人们自省,自责,反思了1000多年,却依然找不到新的火种。

可能这种探索和寻找是一种徒劳,但一代比一代谦虚的克劳修斯们认为,总有一天能够赎回罪孽,换取新生。

如此坚定的信念,和小说里带着地球流浪,寻找新家园的远古人类重叠,成为克劳修斯人亘古不变的,刻在灵魂中的『水印』。

侃塔则习惯性地输出他根深蒂固的反省教育,向广聆笑重申道:“要融入『上星联』社会,你也要保持这种态度,知道吗?”

“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反思,还有对先驱共工菲尼克斯·米迦勒的尊敬,她为了克劳修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果没有她的贡献,我们无法存活至今。”

广聆笑嚼着米饭点点头:“在『奥研所』,更要对米迦勒保持敬畏,她的爆体为营养液及息壤研发作出了无以为报的牺牲。”

侃塔:“野心不小,司岁考试都还没参加呢,就想进『奥研所』了。”

女孩儿吞下最后一口甘甜的粮食,认真地举手保证:“我以我天赐的生命之水发誓,将为克劳修斯的未来而学习。”

随后,她遗憾道:“如果我也能做共工就好了。”

侃塔原本想打击打击她,她这副小身板,还真不能随便起誓,更别说当共工了。

但看着小徒弟纯净无垢的双眼,他不着痕迹吞下这句话,岔开了话题。

“如果你是共工,又拥有生命之水的再生,恐怕会干扰『息武水印』的识别,就像米迦勒,她的『水印』刚好也是水,那场大洪水与她的息壤形态差点融为一体了。”

侃塔提及的『息武水印』,即米迦勒『平川』时息壤发挥效用的过程。

《子夜经》中,正是米迦勒的爆体,拯救了无数克劳修斯的生命。

她英勇牺牲之后,科学家对她的尸体进行医学解剖,于炸成碎片的腺体残屑中,提取到了『息壤』,以此为样本,才首次发现了营养液与息壤的区别。

对腺体分泌进行刺激时,不同的共工个体也会爆发出截然不同的息壤形态。

比如说,米迦勒的息壤形态就是水,这不算特有,但是她的『息武水印』却从古至今仅此一家。

在她『平川』时,噩梦般的大洪水再次铺天盖地,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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