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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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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闪发光的金属大门高且厚重,遍布神秘的纹路,柳岷析抬了门闸单手去推,另一边胳膊夹着的纸袋自然就不那么稳当。

“小心。”李民衡从身后替他托了一把,被拍开时眼底还藏着调戏,“都让你喊我一起了,现在是搭档啊不是吗。”

“说了我自己可以。”男孩虚张声势地朝后一瞪,摆摆手让他赶快消失。身为首都塔T1的侍卫,王国内最靠近神的人,十六岁的柳岷析拥有一切骄纵的资本——不过关系亲密者一般将其看作少年的率真可爱。

“那我晚上在宿舍等你。”故意把话说得暧昧,李民衡怜惜地摸着毛茸茸的脑袋,胡搅蛮缠一番才老实离去。隔墙就是直属上司的住处,他毫无畏惧的底气便是这座阻断一切内景波动的,神的宫殿。

按柳岷析的话说就是多有不敬,早晚被大人教训。

男孩恭敬地踏入固若金汤的厅堂,金碧辉煌的尖顶笼罩长长的台阶,一级一级通向尽头铁石铸造的王座。座上一人白衣黑裤,简单倚着冷冰冰的靠背,神色瞧不大清。

“大人,这是国王指明要您批阅的,与GEN.G那片海岸有关的报告。”年轻的侍卫递上密封的文件,内心的仰慕历经数月仍旧滚烫。

男子普普通通的相貌,白衬衫,黑长裤,算是消瘦。脊梁挺直在坚硬宽旷的座位,端正的眉目自带一分笑意。

他不是走在街上会引人注意的类型,周身并无显著或明艳的气质,坐在这堂皇的大殿本应该是□□可笑的突兀……他更像一棵苍翠的柏树,一口深邃的古井,随呼吸沁入肌理的无形无味的空气。

李相赫起身接过整整齐齐的纸张,眼角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君主天赋不高又愈发老迈,望着四下的臣民常常草木皆兵,堆到他手里的琐事越来越密,但凡涉及异象便恨不能把人内景剖析个遍——偏他自己就是王权最清晰的威胁,其中恫吓的成分怎么不明确。

“金赫奎要求的无罪释放?是岷析熟悉的人啊。”男人嗓音温润,看不出年纪。全然不似传说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祇,反倒如同容易亲近的邻家哥哥,处处透露不可思议的天真,“不过通篇都在说DK队长失职的问题,前因后果呢?五个LCK的顶级异人,带满装备穿过边境很简单吗?”

“大人,总归赵熙乾无视国王指令险些挑起争端是真,具体谁行的方便不值得在意。”只讲了平平无奇的一句话,柳岷析暗中的拳头却一再捏紧。

即使是极其细微的隐瞒,在李相赫恐怖的感知面前稳住阵脚,说是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为过。

退到房间外的男孩长吁一口气,战栗的心脏叫嚣着忖度。“不谙世事”,这个词离“李相赫”实在太遥远,遥远到他偷偷动的一点念头就宛若亵渎。可十个月零十八天的朝夕护卫,他家大人从未走出这座孤独的塔楼——仿佛被动荡世界抛弃的镀金塑像,无人敢问津他内里的腐朽、落寞。

他逾越界限的强大,早已在经年的岁月中加固了束缚,洗尽了铅华。是他自愿的,被剥去活生生的自由,成为主宰者誉满天下、威慑宵小的凭仗。

年轻人们的身份与其说是侍卫,不如说是监视王国最尊贵囚徒的狱卒。他记忆中的大人既是单挑敌营的传奇英雄,亦是如今困守原地的苍白青年,柳岷析心底萌发的疼痛日趋真实。

至于DK背后那位……男孩的眼神瞬息凌厉,和大人存在师生情分的议员先生,他会替大人留意的。

……

“EDG之前选中的术士,都去哪儿了?”

外边北风呼啸,卷过树梢哗啦作响。李炫君默默站起来去关门,赵礼杰则攥住了十根手指。他的问题自然不是没有缘由,EDG年年招募术士,明凯必定教过其他更多的徒弟,但这些人他怎么一个也没在基地见过?即便是现在老师去世,也没有从前的学生来吊唁……这让他不得不设想一些没那么积极的情况。

田野“嘶”了一声,捂住脸。安静地过了两分钟,他啪的一下把手拍在腿上,红着眼看看李汭燦,看看姬星,又看向赵礼杰,最后目光迟疑地望到明凯的遗体。

“为什么非得我来说?”年近三十面貌宛若少年的人,自暴自弃般瘫在椅子上,不断捏紧放松的拳头昭示着始终没安定下来的心。这种感觉太奇怪了,等了十七年,终于沉下的一口气,却好像转眼回到等待宣判的时刻。

赵礼杰有资格这样质问他,毕竟明凯的选择足以证明他认可的答案。以后“EDG的术士”这个称谓就将由眼前的臭小子接过。满打满算瞧了三年,田野有把握赵礼杰会坚持下去,他也懂适时的袒露真相,比打着保护的名义一味隐瞒强很多。只是有些事,他确实不愿意提。

可惜计划的齿轮已经转动,不论是谁都无法再阻止。

伤疤刺痛依旧,指尖无法触及的肌理深处血肉模糊,田野不得不深呼吸闭上眼才能讲下去:“当年黑塔,EDG死了一百个异人你是知道的。其实……我,明凯,本来是都会死在那里的,或者早晚因为它而死。”

“内景里那棵树,我的,明凯的,你都见过吧……杀了所有人的,就是它。”

赵礼杰的眉头皱起来,神情带着浓浓的疑惑,他仿佛瞬间被点醒,瞪大眼睛,张嘴支吾了半天,指尖连带半截小臂战栗不止。他记起来了——老师消失的大半年前,他们最后一次在内景里的谈话。

当时的他纠结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EDG是不是只有他和老师,没有那棵树?他在心底期盼,甚至祈求,明凯能给他肯定的答复。

而明凯的回答是站起身,把少年领到陡峭的悬崖边。

他视线一如往常的盲区中,一滩银色的植物牢牢攀附在岩壁的缝隙,扭曲嘶吼着向上求生。刀砍火烧的枝干,折损削磨的枯叶,已经全然看不出树的形态,怪物似的盘踞在他眼皮下。

明凯也有那棵树。

赵礼杰记得自己几乎绝望了,他用尽一切努力融入,却始终不被他的塔楼所接纳,他觉得这不公平。他渴求成为EDG术士的资格,但那棵树就像是无形的屏障阻隔在他与理想之间,不断不断地讥讽他。

“杰杰,你觉得术士是什么?残酷的杀手,洞悉人性的领导者,还是冷心冷情的预言家?”术之尽头,日暮西垂。海边的白屋子紧闭它打不开的门,挂在天边的太阳透出鲜血般的颜色。

男人坐回茶台旁的石凳,沿杯口吹了吹热气。少年呆呆沉浸在虚幻的空气中,呼吸满是苦涩的香味。

“你有没有资格不是我决定的,甚至也不是你决定的。”他的老师如此说道,茶汤倾倒在陶瓷的杯底,激荡起滚烫的波纹,“那一直是外人决定的事。外人比你弱你就有资格,外人比你强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外人比你强,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一字一顿轻轻呢喃,事到如今赵礼杰才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明凯在试图毁掉那棵树,他失败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EDG的认可’一类的东西……那是……那……”那到底是什么?在他已知的异术中没有任何类似的形式,于人类的内景中留下如此具象、无法磨灭的标记,即使是对普通人也完全不可思议。

遑论这个人还是他的老师,LPL最强大的术士。

“让我解释的话,我会说那是LCK那位神祇的诅咒……我此生见过最恶毒的东西。”田野的语调几乎颤抖起来,指关节泛着白,“可以说明凯一生都在和它抗争……为了防止有一天Faker重新出现,直接在EDG……屠杀。”

十二岁偷偷跟着金赫奎上前线的男孩,这辈子也忘不了踏进营地时目睹的炼狱般的景象。

思绪稍有差池便会被狂暴的欲望吞噬,每一分每一秒均像悬在钢丝上行走,即使睡梦也无法躲避、无法松懈哪怕一瞬……年轻的田野无数次幻想着明凯承受的一切,害怕到在被窝里哭至失声。

他害怕明凯会像童扬一样选择了断这折磨,害怕他会像像金赫奎和许元硕一样抛弃他离开,永远不回来。

“依照我们的研究,你可以把它看做李相赫内景力量的一种表现形式。经历沾附、侵入的阶段,它首先会以休眠体扎根在他人的内景里生长。可一旦被惊醒,这段被植入的意识就会成为你大脑的主人,控制你毫无底线地满足自身最强烈的欲望……”姬星扶上田野的肩膀,适时开口。

“如果你感觉渴,对水的欲望在这一刻战胜了所有其他的想法,超过了惊醒那棵树的阈值,那你就会不受控制地一直喝水,直到呛死、撑死、淹死。”姬星表情平淡得令人胆战心惊,“不给你水是可以保住你的命——问题在于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念头被惊醒。你不敢喝水,不敢吃饭,甚至不敢看一眼太阳,因为一旦这件事情是你现在最想做的,你就要死。”

“EDG当年带去的一百个异人,没有一个撑过那晚。你能想象吗?那玩意甚至可以通过内景的交互传染……”

死法各异,荒诞血腥……十七年前田野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百具尸体。赵礼杰忽地心坎里一寒,他似乎理解了这个陷阱尤为可怖的一点:普通人的内景不被外力惊扰产生不了波动,因为没有力量所以非战时期不会有危险;尖端成员的能力与内景的坚固匹配,他们的阈值远高于基地内其他人——但他们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瞬间,这堵高墙就被翻过了。

于是不能去想,不能去做,用漫长的余生继续夜以继日的折磨。同时异人的能力随年龄退化,任凭这堵墙多高多厚,早晚有一天会被决堤的洪水冲垮,根本逃不掉。

“那队长你现在……”赵礼杰恍然抬头,恨不能立刻伸手摸摸眼前人的真假。

“我看不见,内景波动没那么大。”田野睁开眼睛一挥手,其实怎么可能不害怕——假使有一天内景的盲症痊愈,以他的术法造诣,这灾祸顷刻间便会降临。

唯一不必囿于长久的惊恐,还能活下去的方法……除非像明凯一样,有一件无论何时都最想做,却又绝没有可能去做的事。不仅要做不到,而且连拼命去做的机会都没有。

“……Deft和Pawn回去那边,应该有人帮他们解决。我们后来研究过,可能是远离了力量源头的关系,现在它的二次传染体都没有表现出危害,所以李汭燦、小祥包括基地里大部分人暂时都安全,剩下的只有我和明凯两个……”

“不,等等,不是应该还有一位吗?”赵礼杰有些奇怪,“队长你提过的啊,童扬……黑塔战役,EDG的尖端小队成员之……一……”气氛近似凝固,赵礼杰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他说了一个不该说的名字。

“田野,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吗?”一直蹲在棺材边的李炫君仿佛忍受不了众人的沉默,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在玻璃上敲了敲慢慢走近,“人去了趟海边就没回来,都说是自杀……原本我以为纯是退兵的事,今儿听你们说才晓得,里头原来这许多名堂。”

“就是可怜我的老伙计啊,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桃花劫,犯在比他还倔的人身上了。”李炫君点上烟没抽,又一次端详起遗体平和的神态,微微笑了下,“他俩也算……团聚了?”

田野没有搭腔,其实直到现在都没人发现童扬的尸体,疑似骸骨也无,跳崖的点滴痕迹也无,似乎他真的只是随意出了趟门,走之前都没刻意和谁打招呼。没有死亡的定论,留下的一线生机,足以让明凯的世界里,其他任何事都不能再被称为“最想”——这是童扬为他、为EDG争取的时间,身为尖端小队成员最后尽到的职责。

十七年的僵持,他的指挥官、他的老队友、他的先生……不是认输了,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接下来的路,交给后继者吧……

他终于可以去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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