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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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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出了宫,没有唤轿辇来,而是自己慢慢地走了回去。

当年他受先帝钦定,成为摄政王,便拥有了一座自己的摄政王府。他不再住在顾家,也没有住在宫里,有时入宫或回顾家,都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一方,像是游离在宫廷与世家之间的一条鱼,不能太亲近,又不能太疏远。

柯虔走在他身后,发现他今天心情不佳,便识趣地没有说话。

摄政王府离皇宫不远,一路上十分僻静,鲜有路人。走了半晌,顾辞对柯虔说道,“阿虔,陪我去玄武大道上走走。”

玄武大道是贯穿西京东西的一条大街,人来人往十分繁华。顾辞向来不喜欢嘈杂,今天不知怎了,居然提出要去玄武大道,柯虔心中不解,却也应道,“是。”

“我记得,你是十三岁来的顾家,”顾辞慢慢说道,神色似在回想往事,“那年我十五岁,刚从青冥山回到西梁,父亲说,给我寻了一名侍卫。我当时还想,以我的武功,哪里还需要侍卫。”

说着,他自己都笑了。

“王爷现在的武功也远胜于属下,”柯虔答道,“青冥山排行第三的弟子,纵然称不上是世间顶尖,也不是武林霸主,也不是江湖标杆,但在西梁,也是少有敌手了。”

顾辞神情一僵——话是实话,为何听起来总有些不舒服?

“我有近十年的时间都在青冥山,可如今,又快近十年没有回去过了。”顾辞感慨道,“前几日十二师弟来信,说是来了西梁,只是我大多时间都在宫中,无暇见他,白白错过故人。”

“王爷若是实在想念同门,可以向陛下告假一段时间,回去看看。”柯虔能感觉到顾辞有些怅然,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如此说道。

“或许将来,真的有机会吧。”顾辞微微叹了一口气,“对了,陛下册封安涟,在婚典那天要开太庙祭告先帝。这几日宫人必然会提前打扫,你寻个机会,进去看看。”

“看……看什么?”柯虔不解。

顾辞停了脚步,重重一叹,转身看向柯虔,“阿虔,你既是跟随本王快十年的侍卫,为何就没能学到本王的半分聪慧呢?”

“属下真的不知道该看什么啊!”柯虔苦恼得脸都皱成一团,“太庙里无非不过是大梁历代先帝的画像灵位,再有便是供奉的香火,王爷莫非是让属下提前给陛下准备个位置?”

顾辞扶额,“你这话被陛下听到,是要碎尸万段的。”

“这也是实话,”柯虔小声道,“天天喊陛下千秋,我也没见哪个陛下真的千秋了……”

“你闭嘴吧,闭嘴。”顾辞转过身,摆摆手。这柯虔虽然得力,但是这个语言艺术,恐怕此生是领会不得了。

说来也是他疏忽了,忘了柯虔并不知道他重生的事情。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他和赵宝琮重生的奥秘必然就藏在太庙里,既然赵宝琮执意要开太庙成婚,正好他也能借此机会一探玄机。

“你进太庙,就找一找……”顾辞思索道,“是否有咒文,灵符,阵法之类的东西,仔细探查,莫要有遗漏。”

柯虔微微惊讶,小声道,“王爷,宫中若是发现有人操弄压胜巫蛊,是要判重刑的,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太庙弄这些?”

“你只管去查,具体缘由,我日后告诉你。”就柯虔这个脑子,顾辞不想也不敢告诉他太多。万幸柯虔虽然脑子直了些,办事却利索,凡事只要他吩咐了,柯虔从没有办砸的。

两人边走边说,已走到了玄武大道上。西梁地处荒漠之外,与中原不通往来,贩卖的多是北海之外的物件。偶有北齐的皮毛与南唐的金器,在市面上都是稀罕物。

顾辞不喜欢喧闹,故而很少会来玄武大街,但这一次来,他却恍然被这世间的烟火气扑了满面。他想起自己少年时在青冥山也是喜欢同师兄弟去逛山下的集市,明明都是些粗糙的物件吃食,然而他当时却珍惜得很。

回了西梁后,他处处享受的都是万人之上的待遇,时间久了,都快忘记百姓是如何生活的了。

他前世常常指责赵宝琮不问民生,他又何尝不是呢?

“我看北齐皮毛料子不少,”顾辞闲闲看着,问道,“都是从何处来的?”

“北齐有一个鸿汇商会,这几年打通了北齐到西梁的路线,市面上的皮毛多是这家商会在贩卖。”柯虔答道。

“打通了路线?”顾辞一讶,“他们能穿过塔格沙漠?”

“塔格沙漠南部有一条路线,沿途多有绿洲,商队通过问题不大。”柯虔回答。

顾辞眉头微皱,止了脚步,“此事可有禀报陛下?”

“这……区区商贾之事,就不必让陛下知道了吧?”柯虔一脸难色,“再说了,陛下那性子,她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啊。”

“塔格沙漠阻碍了大梁与中原的交往,同样也是大梁的屏障。”顾辞并没有放松,“如今商旅打通这条路线,促进商贸固然是好事,只是若不加以管理,怕是会为祸大梁国政。”

“那……便让神枪营加强戒备?”柯虔试探问道。

“不至于,区区商会,动用神枪营反而小气。”顾辞沉吟片刻,“传我令,命税课司增加对中原商队的征税,入国境增收边银税。”

“啊?”柯虔不解,“王爷,大梁本就商贸不易,如今再收重税,还会有哪支商队会来?”

“就是要看,还有哪支商队会来。”顾辞淡淡道。

柯虔不敢再细问,只能心中嘟囔——大梁这几年本就财政吃紧,全靠这商贸的利银充实国库了,如今这一拨重税征下去,顾辞这是断大梁的钱袋子啊。

顾家不缺钱,但陛下缺啊!这陛下本来就对王爷阴阳怪气的,这一来,非得给女帝气出个好歹来。

“王爷?”突然,一个女声响起。

顾辞回头一看,一个清丽女子正站在他身后,睁大了眼睛惊喜地看着他。

“九小姐。”顾辞也微微惊讶,未曾想,他少有地来一次玄武大街,就能遇到燕家的九小姐,燕润禾。

“王爷应该很少会来玄武大街吧?”燕润禾笑意晏晏,“怎么今天想起来这喧闹地方了?”

“宫中过于清静,有时也想出来逛逛。”顾辞笑得温和又体贴,“能遇到九小姐,看来缘分不浅。”

燕润禾脸腾地红了,似是对顾辞这句话十分受用,支支吾吾道,“之……之前我邀请王爷赴游舫诗会,王爷缺席,听柯虔说是那时身体欠佳,不知现下如何了?”

“偶然头痛而已,老毛病了。”顾辞笑得和煦,“既然相遇,不如九小姐就陪本王在玄武大街上走一走吧。”

燕润禾更加欣喜,“好!”

柯虔识趣地退到两人身后,只是远远跟着。顾辞素来有意拉拢燕家,想在兵权上分一杯羹,只是燕肃将军权牢牢握在手里,不给旁人丝毫窥探的机会,就连顾辞经营多年也毫无所得。最终,顾辞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便是联姻。

他的目标,就是燕家九小姐,燕润禾。

燕润禾年少时游历江湖,顾辞年少时在青冥山习武,两人素来投缘。再加上顾辞有心撩拨,这九小姐对顾辞便全心倾慕,虽未明说,但已是非顾辞不嫁了。

柯虔再是没眼色,也知道他此时若敢打扰王爷和九小姐,回去绝对要被赐板子。

“我听说,你与我父亲在朝堂上起了争执?”燕润禾问道,“是因为安涟?”

“不算争执,不过是意见不同罢了。”顾辞一笑,“陛下突然要册立侍君,本王作为摄政王,虽然不敢干涉陛下的婚事,但如此草率的册立,本王还是要过问的。”

“也是,陛下此前从未见过安涟,不知怎的,突然就要与他成婚。”燕润禾应道,“但是看安涟的反应,陛下做这决定也不是一时冲动,该不会,陛下当真对安涟一见钟情了吧?”

顾辞不动声色,却看向燕九,“什么反应?”

“安大人一家去漠东之前,我去安家看望过安涟。”燕润禾说道,“他房中都是陛下送去的名贵药品,他提起陛下时,也说陛下虽然任性,但待他宽厚,倒不像之前以为的那么刁蛮。”

宽厚?顾辞心中嗤笑一声。赵宝琮待人最宽厚的无非只有祝良夕和林焕,安涟与她见过不过几面,怎么就能对他宽厚了?

依赵宝琮那个性格,能容忍安涟的脾气,还能宽厚对他,恐怕……不是一见钟情那么简单。

她心中对安证道愧疚得紧,莫不是,有安证道的原因?

“陛下既然心意已决,便随她去吧。”顾辞岔开话题,“倒是听说,燕公子也要成婚了?”

“哎,可别说那燕十七了。”燕润禾一脸头痛模样,“我那倒霉弟弟,迟早要把全家人气死!”

“发生什么了?”顾辞饶有兴趣。

“他日日流连六条巷也就算了,现在看中了一个舞姬,非要娶回家。”燕润禾无可奈何,“我爹被他气得这几日饭都吃不下,结果他倒好,干脆住在六条巷不回家了!”

六条巷是西京东南几条街巷的总称,因聚集了西京绝大多数的青楼,所以成了烟花之地的别称。顾辞听罢一笑,“那便养在外面,当个妾室罢了。”

“我燕家是几百年的世家,就连妾室也得是名门望族的姑娘,岂能容一个六条巷的女人?”燕润禾忿忿不平,“燕十七真是昏了头了,让我爹拿鞭子抽一顿才好!”

顾辞但笑不语,只是瞥了柯虔一眼。

柯虔心领神会。顾辞虽说想借联姻套取燕家兵权,但燕肃重男轻女,女儿们多半得不到重要权力,要想接近三大营的核心,还是得从燕砺锋身上下手。

既然燕砺锋为了一个舞姬如此大动干戈,那他们至少要先查清这个舞姬是什么来头。

“不必生气,燕公子是大人了,做事自然有他的分寸。”顾辞柔声安慰道,“本王府上有一块新得的灵州印泥,回头让阿虔给你送去。你前段时间临帖,不知练得如何了?”

“呃……”燕润禾被他这一问,脸上顿现尴尬之色,半晌,才期期艾艾道,“灵州印泥珍贵,给我是浪费了,还是王爷留着用吧。”

顾辞一听,便知道她大概是没练出个模样来。燕润禾舞刀弄枪可以,这临帖作画之类的,着实是难为她了。

“配得上灵州印泥的,不是名帖字画,而是人。”他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却让人不容置疑,“你尽管去用,若不够,本王还有。”

柯虔听得心中暗暗钦佩——不愧是王爷,他若是个姑娘,听完这话都要动心了。

果然,燕润禾眉眼弯弯,心情大好,“那便先谢过王爷了!前面有一家海味小馆,味道甚好,不如……就让我请王爷一顿晚饭?”

“既然九小姐说味道好,那本王便去尝尝。”顾辞欣然应允,“只是没有让九小姐破费的道理,这顿晚饭,务必要本王来请。”

两人相伴同行,有说有笑,逐渐远去。

……

赵宝琮刚送走顾辞,又得通报林焕要来。

她好不容易今日闲下来想与安涟交流交流了解了解,结果左一个顾辞又一个林焕,反而闲不下来了。

“请帝师进来。”她扬声道。

不多时,林焕缓缓走了进来。他今日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高洁有如谪仙,甫一进殿,赵宝琮甚至都觉得心旷神怡。

她迎上去,“阿焕!临时进宫,可有要紧事?”

林焕微笑,将手中东西交给身边婢女,“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今日安大人临行,我怕安涟伤心,便给他拿了点东西。结果去了安府,听管家说他已被陛下接入宫中,所以便进宫来了。”

“你给他拿了什么?”赵宝琮好奇道,伸长脖子去看那个精致的小盒子。

“是旧梨香。”林焕打开盒子,里面是分装细致的香粉,“安涟常用此香,有时用尽,夜里便睡不着觉。他入宫匆忙,不知有没有备下,我便给他送一些来。”

“哎呀,还真没拿。”赵宝琮一拍脑袋,“我只顾着给他拿衣服点心,倒不知道他还惯用这个。”

“没关系,把这个给他送去,也够用一阵子了。”林焕笑了笑。

“那就现在去,”赵宝琮吩咐那婢女,“送到景仁宫去,就说是帝师特意给他拿的。”

“不,就说是陛下特意从宫外购进的。”林焕回头,嘱咐道,回头又看赵宝琮,“既然安涟现在是陛下的侍君,那让他多记一些陛下的好,总没有坏处。”

赵宝琮心中一暖。林焕细心,偏偏又都是为了她好,如此照顾,总让她想起前世的事,心里愧疚更多。

她应该,对林焕更好一点的。

“说起安涟入宫,”林焕与她坐在案边,“陛下怎么突然想到,要册封安涟当侍君呢?”

“哎,这也是安卿的嘱托。”赵宝琮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安涟体弱,没办法随安家走那么远,留在西京,又怕世家各族对他下手。我思来想去,只有让他入后宫,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我本打算让安涟入我府中,先做个侍童,待贪腐案风头过去,再为他另谋出路。”林焕接过茶水,“只是听陛下一说,让安涟留在宫外,的确不妥。顾燕两家与安大人龃龉甚深,不乏有睚眦必报之辈,要将愤怒报复在安涟身上。即使他跟着我,我也不敢说能时时刻刻保护他,如此一看,最安全的地方,的确是宫中。”

“只是……”林焕低头一笑,“这毕竟是陛下的婚姻大事,终究,还是草率了。”

赵宝琮看他许久,才柔声道,“自古以来,君王的婚姻都是权衡交易,只要能达成目的,便不算草率。”

“我是觉得陛下委屈。”林焕的眸光浅浅落在赵宝琮眼中,“陛下说过,要寻一位白首不相离的良人,可是如今,陛下还是要像先帝和所有君王一样,牺牲自己的幸福。”

赵宝琮一笑,“帝师,你从小到大教给朕的,不都是要将社稷江山放在自己前面吗?”

“说是如此说,可我又希望陛下能够在顾及社稷江山之余,能拥有快乐美满的一生。”林焕垂下眼,看不清神色,“陛下生性纯真,理应得到一位珍惜陛下心意的良人。”

“既然为君王,性情便不能纯真了。”赵宝琮淡淡笑了一下,“否则,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最终,皇位和良人,都是一场空。”

她的语气过于萧索,又有一丝淡漠,让人听来,觉得这不该是现在的她该说出的话。

林焕突然抬眼,看向赵宝琮。

原本张扬跋扈肆意任性的女子,此时脸上有着突兀的沉稳。再谈起良人二字,她眼中已经没有了期盼爱情的欣喜,只剩下了凉薄。

林焕瞳孔微缩,心中突然升腾起一个想法。

“说起委屈,朕倒觉得,安涟才是委屈。”不想再说这般沉重的话题,赵宝琮话头一转,“他本来消闲自在,结果以后就要被困在后宫里,他又向来瞧不上朕,这婚事恐怕才让他头痛得紧。”

“陛下莫要说这样的话。”林焕正色道,“陛下是大梁的皇帝,全西梁最尊贵的女子,只有陛下瞧不上安涟的份,安涟有什么资格轻视陛下?陛下只有把臣子当成臣子,臣子,才会把陛下当做皇帝。”

赵宝琮听了这话,心中一颤。

是了,她从登基起,就生活在所有人的非议里。中原三国说西梁是牝鸡司晨国将不国,朝内大臣说她年幼无知昏聩无用,顾辞大权在握只把她当成个傀儡,世家门阀各行其是早就架空了皇权……她身居帝位,却是从来看的都是旁人的眼色。

就连她册封安涟,想到的都不是安涟配不配得上她,而是安涟能不能瞧得上她。

当皇帝当到这个地步,着实有些窝囊了。

林焕的一番话有如醍醐灌顶,让赵宝琮猛然醒悟,其实她值得拥有这一切。年幼登基并非她能决定,不谙政事她可以去学去看,她还有余生能去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皇帝,即使不能开疆拓土至少也能守成,她最终可以向天下证明,她不会挥霍了大梁的江山。

至于世家门阀,至于顾辞——他们再是权势滔天,总也越不过皇帝这一层去。顾辞再是傲慢,见了她,不也得行礼尊称一声陛下吗?

更何况,她重来一世,已经明白了门阀联合对她的威胁,她不会再坐以待毙。前世顾燕两族联合逼宫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阿焕,谢谢你。”许久,赵宝琮认真道。

林焕微微讶异,又失笑道,“陛下这可是折煞我了。”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无论是前世她被逼上绝路,还是这一世她备受非议,都幸好有林焕在。尽管君王从来是孤家寡人,但有了林焕,至少让赵宝琮觉得,她身后是有力量的。

林焕静静地看着她,许久,轻声道,“我,这一生,都不会放弃陛下。”

无论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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