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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 祸起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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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所料不错,没过几日,西京果然流言四起。

有说云霆营欺负老百姓的,有说云霆营用活人当靶子练弓箭的,甚至还有人说燕骜为了长生不老,用活人炼丹延年益寿的。

西京尚且如此,羌州想必更是各种流言沸反盈天。燕家这一次的确是被冲到了风口浪尖上,就连燕砺锋,这几天都不敢再去六条巷了。

他不能练枪,每天待在家里也无事可做,整日里闲的发慌。反倒是燕肃还夸了他几次,说他收敛心性,有个正经样子了。

燕砺锋也只能是嘻嘻哈哈应付过去。他再这样懈怠下去,下次去缀玉坊恐怕就拿不动枪了。

这一日,燕砺锋正在院子里喂池塘里的鱼,就听的仆人来报,贺骁登门拜访。

“阿骁来了?”燕砺锋甚是惊讶,“他不是在云霆营吗?怎么突然入京了?”

纵使不解,他也让仆人快快迎贺骁进来。待他去了前厅一看,眼前这个好几年没见的人,竟然还真是贺骁。

“阿骁!”他惊喜地迎上去,“怎么回京也不提前说一声?是休假回来吗?见过你母亲了吗?”

“十七,”贺骁神色焦急,“先不说那些,你们燕家负责西京内外守卫,这两天可有见过一个羌州女子?”

燕砺锋迟疑了一下,“……陈阿细?”

贺骁脸色僵住了,“她真来了?”

“非但来了,还当街拦住了裴澄的轿子告状,全京城都知道了。”燕砺锋讪讪一笑,“顾辞也审过了,现在就连陛下都知道了,正让我爹向堂叔去信呢。”

贺骁一拍额头,“完了,全完了。”

“你们不会真把她哥哥杀了吧?”燕砺锋瞪大眼睛,“一个百姓而已,至于吗?”

“谁去杀她哥哥啊!谁有那个闲心啊?”贺骁急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她非说她哥哥死在云霆营,我们本也不想搭理,谁承想她直接跑到西京告状来了?我得到消息就立马上路,想着把她拦下来,结果……居然还慢了一步。”

“那你不如直接进宫去和陛下去说,”燕砺锋一摊手,“陛下十分重视此事,每天都在过问进程。”

“哎,那不重要。”贺骁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摄政王在府中吗?我得尽快把实情告知他。”

“别,你还是先禀报陛下吧。”燕砺锋煞有其事地摇摇头,“陛下今夕不同往日,她自从亲政以后似乎突然就性情大变了,对国事认真得很,你若是像以前那样怠慢,当心惹陛下不快。”

“可她……”贺骁不太明白,“不是才把安家判了罪,还把安涟收进后宫了吗?”

“就是从安家案子开始的!”燕砺锋压低声音,“陛下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你以为她收安涟是为了享乐?她是受安证道托付,将安涟收进后宫里,保护他的!”

“果真如此?”贺骁更加惊诧,“那摄政王……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反正顾家这段时间收敛多了。”燕砺锋一耸肩,“你不知道,陛下亲政第一天上朝,就把从前摄政王的位置撤了,让顾辞和百官站在一起。她和安涟大婚那天,我在紫极坛奉祭辞时,她看了我一眼……啧啧啧你不知道那一眼,就跟看进我骨头里了一样,我当时后背上汗都下来了。”

“这么玄乎?”贺骁半信半疑。

“总之你还是先进宫吧,”燕砺锋拍拍他的肩膀,“边将无诏入京本就犯忌讳,以前的陛下或许不追究,可若是现在的陛下,搞不好还真治你的罪。”

“原来如此……”贺骁喃喃道,“多谢兄弟指点!我这就入宫!”

说罢,便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

赵宝琮正在乾元殿与林焕讨论陈阿细一案,就听宫人来报,贺骁求见。

“贺骁?”赵宝琮一时觉得这名字甚为陌生,似是耳熟,但又像是没见过。

“是贺岚将军的儿子,贺将军战死后,燕肃就让他去了云霆营。”林焕看出了她的茫然,解释道,“贺骁现在是云霆营的一名副将,直接归燕骜统领。他离京已有四五年了,平时又少有消息,陛下一时记不起,也是正常。”

“哦……”经林焕这么一说,赵宝琮这才有了点印象。贺岚是先帝时神枪营的将军,在一次北齐进犯中战死,那时贺骁还在母亲腹中,贺家一夜之间就剩下贺夫人一个女人苦苦支撑。幸亏燕肃以及朝中其他几名将军接济帮忙,贺家才能维持下来,贺骁长大后,燕肃便直接安排他去了云霆营,也算是子承父业,对死去的贺岚有个交代了。

赵宝琮让贺骁去了书房,她又和林焕了解了一些贺家的情况,这才一同前去。

待她见了贺骁,才想起,她当初和贺骁的确是有一面之缘。

与其说是记得贺骁,倒不如说,她是对贺夫人印象深刻。

贺夫人原是中原的江湖侠女,年少时游历天下,与贺岚也正是在大漠偶然认识的。后来两人暗生情愫,贺家大摆婚仪,风风光光地娶贺夫人过门,一时传为佳话。只可惜,两人成婚没几年,北齐军队翻越塔格沙漠,大军直逼西梁边境。贺岚领命出征,在一次战役中,死在了战场上。

那时贺夫人即将临盆,京中无人敢告诉她这个消息。直到贺骁平安降生那一天,贺家才见到了从前线运回来的贺岚遗骨。

那时先帝亲自去贺府吊唁,赵宝琮也跟着去了。她那时只有几岁,很多记忆并不真切,但她唯独记得贺夫人眼睛发红却没有落泪,昂首挺胸声音铮然对先帝说,神枪营以为国捐躯为荣,贺岚死得其所。

她当时悄悄戳了戳襁褓中贺骁的脸,还低声说了一句,你母亲好厉害呀。

她见惯了后宫嫔妃柔柔弱弱的模样,连一点风雨都禁受不得,略有惊吓便要休养好几天。像贺夫人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她是第一次见到。

后来贺骁长大成人,贺夫人亲自送他去云霆营。那时赵宝琮已经登基,贺夫人便让贺骁来叩头,让他当着西京所有文臣武将的面,发誓此生忠于西梁,忠于陛下。这还不算,贺夫人还将贺岚生前所用的长枪交给了贺骁,让他就用这柄枪击退一切来犯之敌,像他父亲那样当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

赵宝琮没记住贺骁长什么模样,却对贺夫人的印象极为深刻。或许就是贺夫人的经历才激励了她,让她相信女子同样可以建功立业,走过这么多年的质疑与嘲讽。

进了书房,贺骁立马行礼,“末将拜见陛下,见过林大人。”

“免礼。”赵宝琮扶他起来,“此番回京,见过你母亲了吗?”

“末将此次无诏入京,望陛下恕罪。”贺骁站起身,“陈阿细一案十万火急,末将不敢耽搁,直接入宫,未曾见过母亲。”

“燕骜让你来的?”赵宝琮心中一提,“他终于肯回应了?”

贺骁叹了一口气,“燕帅脾气太倔,只说让陈阿细去闹,云霆营没杀人就是没杀人。是末将怕事态扩大,这才从羌州一路追出来,没想到……还是没拦住陈阿细。”

“云霆营到底发生了什么?”林焕缓声问道,虽不焦急,但也认真,“陈阿细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贺骁慢慢说道,“陈阿宽失踪是真,但云霆营绝没有杀人。说起来,这个陈阿宽在长乐镇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他为人和气做事公道,十里八乡有个纠纷,都不用去衙门,找陈阿宽就能调解。云霆营在山上,有几次遇上大雨山路阻断,也是陈阿宽组织乡民帮云霆营疏通道路的。”

“如此说来,陈阿宽与云霆营非但无冤无仇,反而……关系融洽?”赵宝琮说道。

“是,燕帅也经常说陈阿宽是个好人,有时军中捕获一些猎物,还会特意给陈家送去。”贺骁继续道,“三月中旬,关南县有一座木桥年久失修,陈阿宽去县衙与周成海商议修桥,似乎起了争执。之后周成海说建桥须是落霄山上的芸木,陈阿宽便来落霄山上寻,结果再也没有回去。陈阿细等她哥哥等不到,一听是上了落霄山,便一口咬定是云霆营杀了她哥哥了。”

“这……”赵宝琮听罢,只觉得头痛。

“若是如此,这陈阿细着实是有些无理取闹了。”林焕此时开口,“她哥哥在落霄山失踪,她便认为是云霆营杀了她哥哥,那陈阿宽若是在西京失踪,她岂不是还要怀疑是陛下杀了她哥哥?”

这也是赵宝琮想说的。如果贺骁所言属实,这陈阿细便是胡乱攀咬,昏了头了。

“陈阿细来云霆营寻人,云霆营也帮她找过。”贺骁无奈道,“整个落霄山都搜遍了,就连野兽的粪便都查看过,大大小小的河流从上游一直找到下游,硬是连陈阿宽的一根头发都找不到。结果陈阿细非说是我们毁尸灭迹,将陈阿宽的尸首一把火烧了。燕帅也气,不想再看她,直接就轰下去了。”

“罢了,此事既然有了云霆营的回应,朕便和裴澄燕肃再作商议。”赵宝琮揉揉额角,“你既难得回西京一趟,朕便准你多留几日,回家好好看望你母亲。”

贺骁立刻半跪行礼,“谢陛下!”

“还有,”赵宝琮又凉凉添了一句,“无诏返京这种事,没有下一次了。”

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十分凉薄,带着几分警醒的意味。贺骁一愣,复又行礼,“末将知罪,不敢再犯。”

赵宝琮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许久,林焕才笑道,“陛下现在,愈发有威仪了。”

赵宝琮苦笑道,“什么威仪,不过是心里不爽,不吐不快罢了。贺骁所言,你觉得是真是假?”

“贺骁不敢欺君,想必所言皆属实。”林焕说道,“在陈阿细一案上,臣与摄政王意见相同,燕骜贵为云霆营主帅,实在没有必要去为难一个布衣百姓。陈阿宽的失踪或有蹊跷,但至少不是燕骜授意,至于是不是云霆营其他人所为,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此事该怎么办啊……”赵宝琮为难道,“陈阿细还在刑司关着,全西京的百姓都在等这件事的处理,总不能就这样拖着吧。”

“依臣之见,若是想让陈阿细心服口服,又给百姓一个交代,还是应该派人去羌州调查。”林焕想了想,说道,“双方各执一词,陛下谁都不能轻信,究竟是陈阿细一人胡说,还是云霆营有了鬼,都得去了羌州才能知道。”

“那应该让谁去?”赵宝琮坐直身子。

“当然是一个,既在燕骜那里有足够的面子,又能让陛下足够信任的人。”林焕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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