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携千秋 >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错综复杂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错综复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来到云霆营的第二天,燕砺锋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按照三大营的规矩,每天卯时,晨号便要长吹五声,这也是全营士兵起床的标志。燕砺锋本来在房间里睡得香,结果号声一响,他条件反射地从床上直直坐起身来,手在床边胡乱摸了一气——衣服呢?盔甲呢?枪呢?

直到他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地在床上坐了半晌,才想起来,他已经不在神枪营了。

落霄山覆盖着大片的密林,少有人烟,早晨的空气也十分清新。燕砺锋打开窗户,用力呼吸了一口,便觉的通体舒爽,像是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他在窗边站了许久,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怅然——如果他没有离开神枪营,大概此时早就梳洗完在晨跑了。与云霆营不同,神枪营所在的漠东州紧挨着塔格沙漠,气候十分干燥,一番晨跑下来,脸上的皮干得似乎要裂开,营中士兵个个都是一脸的干皮。纵然如此,营中也没人抱怨,反倒会说神枪营的腊肉就是比别处晾的好吃。

燕砺锋兀自笑了笑,将衣服穿好。

他刚刚收拾妥当,门外就响起了祝良夕的声音,“燕大人,醒了吗?”

三大营最忌讳的就是有烟花女子入营,故而祝良夕以目前的身份不可能再和燕砺锋睡一个屋,昨晚直接被燕骜打发到了其他房间去。这倒让两人也落得清净,省得在别人眼前故作亲昵。

“起了起了,”燕砺锋在脸上拍了拍,显得更有精神了些,才将门打开,“你倒也起得早?是听着晨号醒来的?”

“我就算是个瞎子,也该看出燕帅不待见我了。”祝良夕眼睛里都是血丝,“老爷子特意将我的房间分到了紧挨营地的一间,士兵夜间巡逻,就在我房间外转来转去。早上的晨号更是紧邻着营地,仿佛在我的脑袋里吹一般,我昨晚大概就睡着了半个时辰,还是趁着营里换哨才睡着的。”

燕砺锋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他昨夜被燕骜叫住说了许久的话,聊完燕家聊朝廷,还又问了陈阿细在西京的情况,一直说到深夜。他无暇顾及祝良夕,也只能是交代她赶紧休息,就一门心思应付燕骜了。

“或许······堂叔是想用这种方式,逼你回西京吧?”燕砺锋知道祝良夕着实可怜,但心中又忍不住发笑,“三大营几乎从不见女眷,你留在这里,的确对官兵都有影响。”

“他让我回,我还偏不回。”祝良夕哼了一声,“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几声晨号就能把我赶走?你今天去给我准备些棉花,今晚就算是燕骜亲自来吹号,我也绝不会醒了。”

燕砺锋无奈一笑,“那你要不进来好好补个觉?我出去锻炼锻炼,与你不同处一室,想必堂叔也不会计较。”

祝良夕冷笑一声,“补觉?贺骁一大早来和我说,燕帅命我来叫你起床,去他那里吃早饭。您燕大人快去吧,我一个侍妾,还得伺候您用膳。”

情况如此,燕砺锋也没有办法。既然他们当初要用这样一个身份,事到如今,也不能轻易挑破。

两人去了燕骜的总帐,里面已经摆好了早饭,虽然样式简单,但量却大,足足有午饭的分量。燕骜身着一套轻甲,正坐在桌边端着一碗粥在喝,见燕砺锋来了,他随意招了招手,示意燕砺锋坐到自己身边来。

桌上除了燕砺锋和燕骜,还有贺骁。祝良夕一看桌旁只有三把椅子,明显没有为自己准备,便知道这顿早饭她只有看着的份了。待燕砺锋坐下,她便乖乖地站在他身后,俨然是个乖巧懂事的侍妾模样。

贺骁见了这个场面,心中打鼓,悄悄给燕砺锋使了个眼色。燕砺锋在燕骜看不见的角度冲贺骁回了一张苦瓜脸,表示他也是无可奈何。

贺骁偷偷看了一眼祝良夕,心中暗叹——吃个早饭,让祝良夕站着随侍······好家伙,他们三个今天享受的完全的赵宝琮的待遇啊!

“你这次来云霆营,你父亲是怎么说的?”燕骜一边吃着早饭,一边问燕砺锋。

“没说什么,就是让我来好好查案。”燕砺锋咬了一口包子,含混不清道,“这事闹的大了,总得给陛下一个交代。”

“陛下为何要让你来?”燕骜十分困惑,“就算你有几分本事,也远远没有到能成为钦差特使的程度,陛下荒唐惯了无可厚非,顾辞怎么会让你来?”

燕砺锋呛了一下,“堂叔,我再不济也是燕家的人,还是在神枪营里待过的,怎么就不配当个特使了?兴许顾辞就是看出来我怀才不遇,才特意给我一个施展的机会呢?”

“我没和你开玩笑。”燕骜在燕砺锋头上一敲,“陛下不懂政事,也不了解世家之间的关系,大概是随便点了你来查案。可是顾辞年纪轻轻老谋深算,向来惦记着三大营的兵权,他允许你来,还不知道包着一肚子什么坏水。”

“堂叔,你是不了解陈阿细这事在西京闹成了什么样子,”燕砺锋喝了一口粥润润嗓子,煞有其事地压低声音,“整个西京都传遍了,陛下都顾不上其他事,勒令刑司必须将此事查清。这事毕竟涉及云霆营,朝廷上下都十分重视,顾辞也明白兹事体大,应该不会耍什么心眼,他毕竟是摄政王,总不能拿社稷开玩笑吧。”

燕骜冷哼一声,“我可不信。顾辞此人,长了尾巴比猴子都精,向来以他自己的权位和他顾家的利益放在首位。就算我算不准他,你父亲还能看不透他?”

长辈之间的埋怨,燕砺锋向来不敢插嘴。燕骜亦明白这话对燕砺锋说了没用,于是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又往燕砺锋碗里夹了个包子,“多吃点,你饭量大。”

燕砺锋点点头,默默吃饭。祝良夕肚子也饿,闻见包子香气愈发饥饿,然而她只能看着不能坐着,只好心中翻个白眼,乖乖站好。

“对了堂叔,”吃着吃着,燕砺锋突然开口,“自打何坤离了云霆营,您还有他的消息吗?”

“知道一些他的近况,但也不详细,”燕骜回答,“怎么,你怀疑他和陈阿细的案子有关系?”

燕砺锋放下包子,认真道,“堂叔,我知道何坤给您当了十几年的副将,您自然比我更了解他。可是这个何坤太怪了,我在州府衙门住的那几天,能感觉出他处处都有异常······反正,由不得我不怀疑他。”

他说的直白,燕骜一时不语,贺骁也停了动作。许久,燕骜才说,“那你说说,他有什么异常。”

“其一,他一直在回避陈阿细的事情。”燕砺锋神情严肃,“陈阿细被关押在州府大牢里,他一次都没有提审过,甚至没有说起过他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反倒是那几天他时常带我去些集市酒楼,虽然周到,但都是不务正业,似乎就想让我沉迷享乐,将查案抛之脑后。”

燕骜看着他,“若是他看在你特使的面子上,刻意讨好你呢?”

“那他阻拦我来云霆营,又该怎么解释?”燕砺锋语气温和,话却犀利,“偏偏就在我提出去关南县的几天后,官道突然因大雨被落石砸坏,不能通行。可羌州早就过了雨季,就算下雨,也远不至于会引发落石。若非我借灰羽卫向阿骁通信,让您派兵去接,说不定我还要在州府衙门耽误一个月,若是陈阿宽死了,到那时候连骨头都烂了,我还能查到什么?”

燕骜沉吟片刻,看向贺骁,“贺骁,你在州府衙门见过何坤,你怎么看?”

贺骁坐直身子,“回禀元帅,依末将看······何坤的确不太正常。别的不敢说,就州府衙门去关南县的那一段官道,末将带人去查看过,的确有落石,却不是因为暴雨,而是人为凿开,再推落到官道上。”

燕骜皱起眉头,“何坤故意不让十七来云霆营?”

“不然,还会有谁有如此人力物力,却只为损坏一截官道?”燕砺锋接话,“羌州没有山匪,也没有别人做这种事了。”

“何坤······”燕骜喃喃道,“他不该啊······”

“而且,”燕砺锋接着说,“堂叔,我知道你自然不屑于和一个小老百姓计较,也不稀罕害陈阿宽的性命。但云霆营这么多人就不一定了,这些士兵多数都是羌州本地人,或许有人与陈阿宽结了仇也不一定,万一他与何坤有勾结······陛下不会说那个人德行有亏,只会说云霆营治军不严。”

燕骜沉思不语,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陈阿细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云霆营杀人,本来燕骜并不当回事,但燕砺锋这一番话也提醒了他——如果不是他,而是云霆营的其他人秘密杀了陈阿宽呢?如果这个人勾结了何坤,将尸体毁尸灭迹,有意要将陈阿细灭口呢?

赵宝琮远在西京,没有心情也没有心力去听燕家的辩解,她不会像燕砺锋了解燕家一样相信他是正直的,她只会认为云霆营在他的操纵下已经变成了鱼肉百姓的工具,他燕骜,就是羌州的土皇帝。

“等吃完饭,就把陈阿细带到中军大帐里,”许久,燕骜说道,“此事牵连甚广,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让军中主将都过来,还有刑司那些人,也一并叫过来。”

“是。”贺骁应道。

······

燕骜的中军大帐里,不仅有整个云霆营百夫长以上的将领,还有从西京来的刑司所有成员。将近数十人都在帐中,心中皆明白今日是要提审陈阿细,个个屏息静气,都在等着一个结果。

祝良夕没想到燕骜会这么快就提审陈阿细,从吃早饭到召集全军将官,再到所有人等在这里,不过用了一个时辰而已。燕骜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终究还是心急,云霆营是他毕生心血,若是因为陈阿细而毁于一旦,那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

不久,陈阿细被押了上来,她换了一身衣服,看上去也梳洗过了,整个人都整洁清爽了些。但她被五花大绑,脸上没有表情,又与在场的人格格不入。

帐中每个人都有一把椅子,就连祝良夕都坐在了燕砺锋的身后。陈阿细被反绑着,直直站在中间,昂着头,并不理会众人打量她的目光。燕骜看她这副样子,半晌,才和贺骁说,“给她也拿一把椅子吧。”

“是。”贺骁应声,将一把椅子放在了陈阿细的身后。

陈阿细大剌剌地坐下,一言不发。

燕砺锋与燕骜共坐主位,其余人分列左右。待众人坐好,燕砺锋开了口,“陈阿细,你状告云霆营杀害你的哥哥陈阿宽,如今云霆营百夫长以上将官皆在场,总元帅燕骜亦在此,你且将你的一切主张证据细细说来。”

“民女陈阿细,告云霆营杀害我哥哥,将其毁尸灭迹!”陈阿细大声道,眼神直直对着燕砺锋。此话一出,在场人纷纷窃窃私语,向陈阿细投去了各种目光。

“本使知道你的主张,但你要将证据拿出来。”燕砺锋正色道,“若没有证据,你空口无凭便是诬告,本使反而要治你的罪。”

“我有证据!”陈阿细大声道,“给我松绑,你给你们拿证据!”

祝良夕和燕砺锋听见这话都是一惊。这一路来,他们也与陈阿细相处了不少时日,问过她不少细节,但她都一言不发,最多也是执着地说云霆营杀害她哥哥,别的再一句不肯多说,更是绝口不提她如此认为的依据。怎么偏偏到了今天,她却坦言她有证据?

贺骁为陈阿细松开绳子,陈阿细伸展了一下胳膊,便拆开了自己的头发。羌州女子惯将头发盘成一个大髻,再包一块刺绣头巾,当地人常年能看到女子如此装扮,早已司空见惯。而陈阿细将自己的发髻解开,竟从中掏出了一个蜡丸,众人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陈阿细竟会在头发里藏东西。

燕砺锋眼神一利,立即察觉此案又起波折。

陈阿细当着众人的面,将蜡丸捏开,从中取出了一张被仔细折好的字条。她朗声说道,“这张字条,是何坤给我哥哥留下的,他在字条上说关南县造桥要用到落霄山上的芸木,让我哥哥去山上寻找合适的木材。他还让我哥哥联系云霆营里一个叫王青苗的人,说这个人熟知芸木的生长地,可为他带路。我哥哥按照何坤说的去了云霆营,可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燕骜当即向帐中各将官一望,“王青苗是谁的兵?”

不多时,一个满脸虬髯的百夫长站了出来,“燕帅,王青苗是臣手下的兵。”

“传他过来!”燕骜道。

那名百夫长脸上却现出难色,“燕帅,王青苗五天前说他母亲重病,告假回家,现在还没有回来。”

燕砺锋的脸色凝重起来。现在陈阿细拿出了证据,矛头正指向了何坤和这个叫王青苗的人,而王青苗早不告假晚不告假,偏偏在他来之前告假,一切都那么过于巧合,而显得刻意又诡异了。

“立刻传信叫他回来,现在就去!”燕骜脸色一沉。

百夫长应了一声,立刻走了出去。帐中气氛一时沉寂,众将官互相看看,都明白云霆营现在是嫌疑骤增了。

“待王青苗回来,本使会提审他。”燕砺锋想了想,又说道,“你将那字条呈上来,让本使和刑司的大人都看一看。”

陈阿细猛地缩回手,“万一你烧了这字条,毁了证据怎么办?”

燕砺锋一拍桌子,声音也由不得高了几分,“本使是陛下钦定的查案特使,你既信不过本使,难道要将这字条再带回西京给陛下看?再说,这帐中这么多人,任谁毁灭证据那就是做贼心虚,京城这些大人向陛下一禀报那就是死罪,就算是凶手在场也没有这么大的胆!”

燕砺锋心中的确有几分生气。陈阿细告状不就是为了让陛下派人来查吗?这下他来查了,这一路上陈阿细态度恶劣也就算了,还拒不配合,这么重要的证据居然一直藏到今天才拿出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既如此还要他来查个什么?干脆陈阿细自己去查好了。

陈阿细还没见过燕砺锋发火,一时没了主意,顿了顿,还是将字条交了出来。燕砺锋命人拿过来,乍一看,便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字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几乎看不出字形来。

“何坤的右手被砍断后,写字只能用左手。”燕骜看了一眼,解释道,“他本就是一介武夫,不识几个大字,右手还在的时候字写得就难看,自打用了左手以后,这字就更难看了。”

燕砺锋皱着眉看了半晌,将字条给了一旁的勘验官,又对陈阿细说,“字迹可以仿造,这张字条要给刑司勘验官分析之后才能确定是何坤亲笔所写,暂时留在我们这里。”

陈阿细一急,但又把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好。”

“除了这张字条,你还有什么证据?”燕砺锋又问。

“没有了。”陈阿细声音低了下去,“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燕砺锋的声音又提高了。他今天真是要被陈阿细给气出病来,值得陈阿细不远万里跑到西京去告状,又让他劳师动众跑到羌州的来查的案子,居然证据只有一张真伪不辨的字条?若仅凭这张字条给何坤定了罪,那他可真就成了全西梁的笑话了。

燕砺锋头痛得很,简直不想说话。半晌,他挥挥手,“先由刘大人分析字条字迹的真伪,再让刚才那位百夫长将那个王青苗叫回来,验过审过之后才能有初步的结论。各位辛苦,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陈阿细不明就里,只能从燕砺锋的表情中看出来她这个证据并非她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也垂下了头。帐中众人行过礼后陆续离开,燕砺锋勉强应付完这些人,又坐了回去。

燕骜却多了几分沉思。待众人都离开,帐中只剩下他和燕砺锋与祝良夕的时候,才对燕砺锋说道,“十七,我有话对你说,你待会到我房里一趟。”

燕砺锋一怔,点点头,“好。”

他与祝良夕暗中对了个眼神,便示意她先离开。祝良夕看了看燕骜,见他神色的确严肃,明白这是要和燕砺锋说些秘密,自己不方便在场,于是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大帐。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