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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浮出水面的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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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一对年轻夫妻敲响了陈老汉的家门。

关南县人口不多,几个村子里的人基本上互相都认识,故而陈老汉看见这两个陌生人时,心中也是有些戒备的。他没有立刻让他们进屋,而是站在门口将这两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老伯,我们夫妻两个是长宁县的,来落霄山采药的,”燕砺锋灰头土脸的,一笑就露出白白的两排牙,“结果时间晚了,迷了路,好不容易才走下来的。这大晚上的,山上有野兽,我们不敢赶夜路,所以就想借宿一晚,明天就回家。”

“原来是长宁县的啊,”长宁县就在关南县旁边,经常有人上山砍柴采药,陈老汉一听,也点点头,“那你们进来吧。”

祝良夕和燕砺锋都是千恩万谢,“谢谢老伯,我们就借宿一晚,明天早上就走。”

两人身上都背着背篓和一捆一人高的柴火,一看就是一边采药一边砍柴的农家人,陈老汉让他们进屋后便招呼自己老伴,“老婆子,有两个过路人,给他们做些饭吧。”

一个老太太从屋后面走出来,“知道啦知道啦,屋里有刚烧出的水,让他们先喝一口吧。”

屋子十分简陋,桌子看上去也是自己做的木工,边缘粗糙毛躁。燕砺锋摸了一把桌子上的水壶,果然是热的,便从一旁拿过一个瓷碗,在陈老汉转过身的时候用袖子仔细擦了擦碗壁,才将热水倒进碗里。

随后,他将这一碗热水端给祝良夕,“喝点水吧。”

祝良夕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便向他那边推了推,“还是你喝吧。”

陈老汉听见两人的动静,回过头来,“就一碗水,有啥好推让的?那一壶都是你们的。”

祝良夕对陈老汉腼腆地笑了笑,这才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完。

燕砺锋也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口饮尽,随即发出痛快地一声叹息,“这在山里走了一天,能喝上一口热水,这浑身都舒坦了。”

“这都入冬了,怎么还出来采药?”陈老汉坐到两人对面,“这时候的黑熊有的还没窝冬,万一让你们碰上,可就没命了。”

“哎,没办法,今年收成不好,粮食不够,”燕砺锋无奈一笑,“趁着还没彻底入冬,我两口子赶快采些药卖钱,换点粮食,冬天才有的吃。”

世间的普通百姓都是为了些许口粮和碎银奔忙,光是生存就用尽了力气。初冬的落霄山已经寒冷彻骨,时常还有野兽出没,如果不是为了再活过一个冬天,有谁愿意冒着这般危险上山采药呢?

“哎,没办法,没办法,天灾人祸,摸不透啊。”陈老汉也是连连叹息。穷苦人总是有着对穷苦人的同情,此时他看着眼前的这对年轻夫妻,也觉得他们十分可怜。

过了不久,陈婆婆端着饭菜过来了。燕砺锋和祝良夕从云霆营一路下来,的确是又饿又冷,现在看见有热饭菜,纷纷向陈婆婆道了谢,便狼吞虎咽起来。

“你们长宁县虽然收成不好,不过不是应该有朝廷的预备粮吗?”陈老汉看着他们吃饭,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了秋就该发下来了,你们没收到吗?”

燕砺锋和祝良夕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惊讶,紧接着燕砺锋才点点头,“倒是发了,只是我家有双方父母四个老人要供养,还有两个娃娃,那点粮食怕是不够,我们便出来再准备一些。”

他们正想着该如何将话题引到县衙上,没想到陈老汉主动提起这个,倒是让他们省事了。

“那个······不知道关南县的预备粮有多少?”燕砺锋试探道,“我总觉得我们县里给的少了,不知道其他县是不是和我们一样。”

陈老汉冷笑一声,“老汉我自打生下来,就没在这关南县见过预备粮,你们就算发的少也有的吃,我们这个县里啊,全靠地里这点收成,谁都指望不上!”

“啊?”燕砺锋和祝良夕都做出一副诧异神情,之后,祝良夕才怯怯地问,“预备粮不是朝廷发的吗?怎么关南县就没有呢?”

“我们关南县的那个周知县,每年向州里上报,都说粮食够吃,够吃,这一年风调雨顺,收成好得很。”陈老汉看上去十分生气,“他不说实话,州里自然以为关南县不缺粮食,老百姓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碰上个灾年,关南县死得几乎都没人了。摊上这么个昏官,没办法。”

陈老汉的语气无奈又气愤,转头又向陈婆婆吆喝道,“老婆子,拿酒来!”

燕砺锋一见有戏,也放下了筷子,继续问陈老汉,“那你们知县这么做,就没人去知州大人那里告他吗?”

“告?怎么告?”陈老汉为自己和燕砺锋都倒上酒,“关南县的周家,在这里都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树大根深的,之前有几个想去州里告状的,还没等出了这地界,就让周家逮回去打死了。周成海有他家里撑腰,什么都不怕,还预备粮,他只要自己吃饱就够了,哪里会管老百姓死活?”

“那云霆营呢?云霆营就在落霄山上,去不了州府衙门,还不能去云霆营吗?”祝良夕开口。

“关南县的男人,为图那一口军饷,大多都去了云霆营了。”陈老汉连喝几杯酒,“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家里人都在关南县里,他去告状,跑回军营躲消停了,那他家里人还不是白等着被周家祸害死?谁敢告状?”

燕砺锋还记得在州府衙门见到周成海时,这个中年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话也很少,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没想到实际上竟是如此一个跋扈霸道的地方官。这越发让他产生了怀疑——或许陈阿宽的失踪,根源并不在何坤和云霆营上面,而是与周成海有关。关南县虽然紧邻云霆营,看上去安宁祥和,但若是百姓皆受周成海所慑,敢怒不敢言的话,这个县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燕砺锋和祝良夕继续与陈老汉聊下去,慢慢地对周成海有了更多的了解。

原来周家在关南县也是有名的地方望族,家族里田地千里,仆役成众,向来威风无两。正因如此,周家有足够的钱财打通各级官员,让他们在每次官员察举中将自己家族子弟举荐上去,如此在官场上又对家族实现了反哺,多了一层庇护。近十几年下来,整个关南县从知县、典狱官再到司田官、村长,几乎全部是周家的子弟,甚至就连其他县,也有两个知县是周家的人。

周成海成为知县的年头比何坤当知州的时间久多了,出乎燕砺锋意料的是,周成海成为知县后,从未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居然还算老实。唯独不太称职的,就是周成海几乎从来不理事,无论是有天灾人祸,还是有纠纷械斗,都一律不管,正如预备粮一事,他从不向朝廷申请预备粮,至于关南县百姓饿死多少,他都视若无睹。

如此看来,周成海的的确确是个懒官,倒又称不上是坏官。

“我听说,关南县有个陈阿宽,好像经常为大家帮忙?”聊着聊着,燕砺锋试着将话题引到陈阿宽身上。

“周成海当年被举荐的时候,倒是有另外一个人呼声也很高,就是我们村里的陈阿宽。”一壶酒饮罢,陈老汉也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我们大家都觉得应该是陈阿宽当知县,他识文断字,做人又老实热心,那肯定是个好官啊!只不过你说现在这选官,就非得认识什么大人物才行,才白白让周成海占了便宜。他上任了吧,也不理事,占着茅坑不拉屎,大家有点什么事,还得去找陈阿宽,你说这······哎!”

“那周成海反而省事了呗!”燕砺锋笑道,“他拿着知县的俸禄,又不用干知县的事,多清闲?”

“嘁,反而照我看,这姓周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陈老汉轻蔑地发出一声,“我看他一直跟陈阿宽都不对付,陈阿宽要做什么,周家那些人肯定要出来使些绊子,这关南县的老百姓又不是瞎子,谁还看不出他看不惯陈阿宽招人喜欢?他要不服,那他也干点知县该干的事啊!”

“那,其他人也这么觉得吗?”祝良夕问着,“我们在长宁县,没听说过这周知县这么坏啊!”

“这种事情,我们都是关起门来才敢悄悄说的,谁敢跟别人说道去?”陈老汉压低了声音,“周家不知道养了多少打手,整日闲逛,就是在打听谁在说他坏话。听说,周家连江湖上的人都招揽了一批,那杀人如麻的,哎哟,可太吓人了!”

“他居然还敢害人性命?”燕砺锋震惊地睁大双眼,“假的吧?他多大的胆子啊?”

“那周家就是关南县的土皇帝,听说还跟京城的大官攀着关系,有什么不敢做的?”陈老汉给自己和燕砺锋都倒上酒,“就我那老婆子,她侄女的邻居,就是有一次在田地上跟周家起了争执,最后这人就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着,多半就是死了。”

燕砺锋和祝良夕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目光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们在云霆营查看关南县住户的时候,特意选了陈家村里这对老夫妻,要的就是这老两口与陈阿宽兄妹住在一个村子里,了解陈阿宽的情况,又岁数够大,足够了解周成海的底细。如此一看,他们的思路没错,他们此行果然问出了重要的线索。

嫌疑最大的,不是何坤,也不是云霆营,就是这个看上去温良无害的周成海。

三人一直说到了夜深,连酒都喝完了两壶。最后,还是燕砺锋抵住了陈老汉倒酒的手,“陈大爷,不能再喝了,我们两口子明天还得走山路回长宁县呢!”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婆婆这时也走过来,“是啊,他们走了一天山路,该休息了。”

“哎,我活了这一辈子,也就今天说了痛快话。”陈老汉醉醺醺的,被陈婆婆扶着,“我生在关南县,长在关南县,却偏偏让周家欺负了一辈子,到最后连个屁都不敢放。罢了,罢了,我就是没用,一辈子没用······”

他絮絮叨叨的,被陈婆婆扶回了里屋。不多时,陈婆婆走出来,对两人说道,“旁边还有一间屋子,是我儿子以前住的,现在空出来了,你们今天就睡那里吧。”

“那,您儿子呢?”祝良夕好奇道,“是出去做工了吗?”

“我儿子,”陈婆婆顿了顿,“死了,被周家打死了。”

气氛一瞬间凝滞起来。祝良夕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怔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十年了,”陈婆婆一笑,似乎有些苦涩,“他跟这小伙子差不多年纪,如果还活着,应该也娶了媳妇了。老陈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今天才跟你们说了这么多,他平时没这么多话的。”

这两个老人相依为命,孤苦无依,看着总让人觉得凄凉。陈老汉说了一晚上的闲话,唯独对自己儿子只字不提,想必也是刻意去忘,不敢想起,而陈婆婆更是一夜无话,直到此时,才一笔带过,半生的悲伤,都在这只言片语里了。

“去睡吧,别想太多,至于老陈说的那些事,睡一宿就忘了吧。”陈婆婆领着两人向房间里走去,“别惹周家,好好过日子,要是能走出去,就别留在羌州了。”

陈婆婆从柜子里拿出被褥,给两人铺好,就默默离开了。祝良夕和燕砺锋对坐良久,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这一趟就是为了问出周成海的底细,却没想到得到这般惊天的线索,未免太出乎意料了。

“如果周家真像陈老汉说的那般势大,还查吗?”许久,祝良夕开口,虽是问句,眼神却坚定,“拔出一个周成海,还不知道要带出多少人。”

“当然要查。”燕砺锋一笑,满不在乎,“我倒要看看,这周家能有多嚣张,敢不敢跟我燕家,还有你身后的陛下抗衡!”

“有点骨气。”祝良夕颇为欣慰,“好好睡一觉,明天回云霆营,咱们好好探一探这个周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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