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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二章 轶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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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亭中,黑白棋局正酣。

赵宝琮执黑子,左思右想,也不知当下死局如何破。沉思半晌,她将手中棋子一丢,“罢了,休息一会。”

林焕也放下手中的白子,“但凡你下棋的时候说要休息,这一句基本上就是残局了。”

“一局棋而已,解不出来,弃便弃了。”赵宝琮一招手,宫人便端着花果饮上前来。早春时节,用鲜花鲜果做这么一杯花果饮,酸甜可口,她向来喜欢。

凉凉的甜水入口,生津止渴,甚是舒爽。赵宝琮一口气喝完这一盏,便慵懒地往椅子上一靠,不动弹了。

“既然不想下棋,那便聊聊国事,如何?”林焕支着头,微笑看她。

赵宝琮苦恼地眯了眯眼,很明显,她不想聊。

“不是西梁的国事,是中原三国的国事。”林焕轻松看出了她这个表情的含义,娓娓道来,“各种宫廷秘辛,很刺激的。”

果然,赵宝琮眼睛一亮,来兴趣了。

“西梁地处塔格沙漠之外,消息闭塞,中原的许多事情都不能及时知晓,”赵宝琮让人给林焕也奉上一杯花果饮,示意他快说,“你却神通广大,能晓得中原三国的皇室秘辛?”

“我闲来无事,便喜欢和中原商队接触,听他们说了不少新鲜事。”林焕拿起,小啜一口,尝着有些甜腻,又放下了,“虽然都是些野史秘闻,不过我倒觉得见微知著,从中能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来。”

“这倒是。”赵宝琮认可地点点头,“中原三国相互牵制,又摩擦不断,他们征伐不停,我大梁的边境便能安稳些。虽然西梁有塔格沙漠这一道屏障在,不必担心他们大军攻伐,但若因此懈怠,像神枪营和云霆营经历过的几次大战,恐怕还会发生。”

“是了。”林焕示意宫人将棋盘抬下去,将地图拿上来,“我听说,前段时间北齐的十四皇子终于得以回京,他在南唐当了快十年的质子,这次能够回京,着实不易。”

“对对对,我对此人还有些印象,”赵宝琮皱着眉,从脑海中来回搜索这位十四皇子,“好像叫商什么之来着,他们这一辈的皇子名字都是这个格式,我却记不太清他叫个什么了。”

“商纪之。”林焕提醒道,“他母亲是个宫婢,身份卑微,连带着他出生后也不受他父皇待见。那时北齐与南唐交战战败,要向南唐送一名质子过去,北齐皇帝便从一众兄弟中独独选中了他,送去后也不闻不问。这一晃都十年了,这商纪之冷不丁能从南唐回国,我听着也是新奇。”

“我对这个十四皇子不甚熟悉,却对北齐现在这个皇帝有所耳闻。”赵宝琮说道,“我还当公主时便记得我父皇与我说起过这个人,说他刻薄寡恩薄情寡义,全然没有一丝人情味在。听说他子嗣众多,却只偏宠那么几个,对其余的皇子只当做是工具一般,尤其是母族卑微的皇子,大多都送到别国当质子去了。反正我当时听着只觉得离奇,这世上哪有父母能这么对待子女的?”

“先帝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后来又将皇位传给了你,你自然是理解不了北齐皇帝这般做法。”林焕笑道,“父母之爱本来就有偏颇,若子女众多,难免会厚此薄彼。尤其那又是皇室,最后能够继位的只有一人,那么多皇子谁不想做杀出重围的胜利者?子女越多,争斗便越残酷,有时戕害皇子的不是皇帝,恰恰是他们自己的兄弟。”

林焕说的没错,赵宝琮渐渐也明白自己能够生在西梁皇室,着实是撞了大运。就她这么个脑子,要是生在兄弟相争的北齐皇室,怕是根本活不到现在。

“我还记得父皇对我说过,北齐有一个皇子被他父皇当了替死鬼,我记忆犹新。”赵宝琮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说道,“说是有一次宫廷围猎,北齐皇帝猎到了一只小熊,便当做猎物带在马上。结果母熊循着气味找到,一直追赶,直把他追到密林之中,还迷了路,他想扔下熊崽尸体逃跑,又怕身上沾染太多熊崽气味,惹得母熊报复。恰好那林中有一个皇子冒险过去寻他,他便将熊崽给了那个儿子,谎称是战利品,让儿子带回宫中,却丝毫未提及被母熊追赶之事,还将沾了气味的衣物都给那个儿子换上。结果,他自己倒是逃出去了,可怜那个儿子被蒙在鼓里,带着熊崽一直走啊走,最后被母熊追上,坠落悬崖,粉身碎骨······你说这世上,为何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林焕似是也被这个故事惊讶到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父皇说了,待自己亲子尚且如此,又如何能指望他对百姓仁慈?”赵宝琮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在为那位不知名的皇子哀悼,“或许是这个故事太过残酷,我便总是记得,现在有时也在想,大概君王秉性就是国之秉性,也难怪北齐如此热爱征伐,多半是和皇帝一样没有人情味。”

尽管春色正暖,但这个故事沉重又哀伤,便让亭中久久沉默。林焕垂下双眼,连呼吸都变缓了,暖风拂过,他似乎也是叹息一声。

“所以,陛下才更要当一个贤德的仁君。”许久,林焕轻笑一声,“或许帝王要的就是杀伐果断与冷酷无情,然而我却始终觉得,若是连起码的人性都泯灭,便是连个人都不配做了,又如何去爱天下万民。”

赵宝琮用力点头,深以为是,“你说的那个十四皇子,被送去南唐当了十年质子,与皇室还能有几分感情?我倒觉得,他现在返齐不见得单纯是想回家,搞不好,对皇位还有野心。”

林焕微微一歪头,“怎么,你很期待他去争?”

“谁去争都无所谓,我期待的是北齐大乱,越乱越好。”赵宝琮神神秘秘道,“北齐向来觊觎大梁国土,神枪营至今厉兵秣马不敢有半分松懈不都是防着它?前些日子我见了贺夫人,难免想起了当年贺岚将军战死时的情景,如此血仇,岂可不报?”

林焕笑了几声,没有说话。以西梁目前的国力来看,能够自保已是不易,哪里还有余力去报仇?而西梁如果照现在积重下去,恐怕将来,便连自保的能力都耗尽了。

“北齐皇室虽然凉薄,但其有一首创之举,我倒觉得可以借鉴。”林焕伸手,在地图上的北齐点了点,“数百年前,中原宁朝也是察举选官,虽然后来推行过一阵子的科举,但阻力太大,也就不了了之了。宁朝灭后,中原分裂成三国,只有北齐全盘继承了宁朝的科举选官制度,并从民间提拔了不少有才之士,北齐能一跃成为中原国力之首,与此密切相关。”

“科举?”赵宝琮仔细想了想,“似乎不止北齐,就连南唐与东隅,也在用科举取士?”

“是,科举能够为朝廷从民间选拔人才,效果显著,所以其余两国也在效仿。”林焕答道,“现在中原三国都在用科举的法子,年轻士子层出不穷,使朝政大添活力。我想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西梁不妨也可以用科举取士这个法子,尤其是现在世家门阀势力盘根错节,只有起用寒门士子入朝,才能真正动摇世家根基,至于像顾家燕家那样的老牌世家,也就不攻自破了。”

赵宝琮如醍醐灌顶,顿时觉得神思通明。她对科举有所耳闻,这个法子说白了就是考试,由朝廷出题考察士子,择优录取。起初宁朝只是用文章经史考察,如今北齐早就翻新了花样,加入了殿试和武试,如此一来,不仅是文化才学,就连道德品质也能轻松考校,而且武夫也有了更多的机会。

“言之有理!”赵宝琮露出惊喜的笑意,立刻说道,“倒是我狭隘了,只知道中原在用科举,却没想到西梁同样可以效仿。大梁用了数百年的察举,起初自然是想选出品行才学优厚的人才,然而现下弊端渐生,察举反倒成了世家结党营私的工具。若是不破察举,这大梁积弊,恐怕便永远都无法消除了。”

“当然了,想要推行科举,不会轻松。”林焕又冷静提醒道,“科举替察举,寒门士子代替世家门客,这动的便是各个世家的利益。他们必然会尽一切力量阻拦,会不惜代价破坏科举,甚至会威胁到你的安全,这些,都是推行科举将要面对的。”

赵宝琮闻言,怔了一怔,转而又笑了。她指尖抚在地图中的西梁上,声音沉静,有几分与之前不同的成熟,“我说过,我在亲政前夜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我见过西梁倾颓的样子,也体会过亡国身死的感觉。我唯独怕那梦中一切在这里重演,故而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如果维持现状是死,锐意改革也是死,那我倒宁愿死在改革的前路上,用我一条性命换大梁焕然一新,也是值了。”

林焕眸子一缩,感觉心脏亦是一紧。

亡国,身死。

他不知逼宫那天太庙后来发生了什么,尽管重生之后一切从头开始,他还是希望上一世的顾辞能看在赵宝琮对他一片痴心的份上,让她得以善终。

原来,她同样死过了一次。

林焕有那么一刻在想她为何会身死,是不堪受辱而自尽,还是顾辞生生逼死了她?可这念头很快便消散了——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但凡顾辞对她能念一丝半点的旧情,她是不会走那条死路的。

顾辞······顾辞,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那样的噩梦,就忘了吧。”许久,林焕低声道,“不过是前尘一梦而已,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一场梦罢了。”赵宝琮站起来,手扶在鹤鸣亭的栏杆上,看着外面的日光,“我要让大梁行科举,我要从世家门阀手里夺回实权,我这一辈子要做的事太多了,没有功夫纠结一场梦的真真假假。”

她回过头,咧嘴一笑,看向林焕,“按照旧例,皇帝成年亲政后,便不需要帝师辅佐了。但是阿焕,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宫中,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缔造一个崭新的大梁。”

林焕看着她全身沐浴在耀眼日光中,闪闪发光,笑容比日光还要明亮。那是年少的赵宝琮才有的活力,此刻重新出现在她身上,像是从枯死的尘埃里又开出花来,洋溢着蓬勃的生机。能看到她如此振奋,不再囿于情爱,而是寄神思于山河社稷上,真的······太好了。

“必鞠躬尽瘁,在所不辞。”林焕走到她身边,笃定道。

他年少时便有宏图壮志,要让这个西梁开国以来唯一的女帝,在他的辅佐下成为最圣明的皇帝。他有公心,亦有私心,他同样想在这宫中长守在她身边,与她分享这一生的喜怒哀乐。这幢幢宫墙,四方天地,困住的是她富贵又寂寥的一生,而他甘愿入这囚笼,陪她度过一世时光。

如今,终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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