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携千秋 > 第62章 第六十章 舌战

第62章 第六十章 舌战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正想着,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笑声,“本王来迟了!”

赵宝琮心头一紧——来了!

金属摩擦之声不绝,雷霆般的脚步更是让大地都震颤几分。席间的女眷幼童纷纷大惊失色,躲在案后,而众臣虽不明所以,也都护住身边人,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什么情况?”燕砺锋惊道,同时抽出身后长枪,挡在赵宝琮身前,“陛下快快躲避!”

“不忙。”赵宝琮安坐在原地,并未动身,“来早来迟,不都是这场宴席的客人吗?”

“你疯了吧!”燕润禾低声喝道,“你听不出来那是兵戈甲胄的声音?现在不跑等下恐怕就跑不掉了!”

紧接着,燕润禾又对燕砺锋加快语速说道,“我在这里护卫,你带着陛下立即回宫!”

这时康王已经走进了宴席场地,他身后跟着几十名府兵,个个皆着一身黑甲,刀剑出鞘,杀气腾腾。女眷们不禁惊叫出声,拼命躲避,儿童的哭声也此起彼伏地响起,整个花朝宴已是乱作一团了。

“调京畿营!发传令响箭!”燕肃这时也站了出来,对着身边的警备官喝令道,“小九,十七,保护陛下!”

“快走啊!”燕润禾看上去恨不得给一巴掌将她打醒。

“康王是冲着朕来的,朕跑了,留下这些朝臣的女眷幼童,岂不是白白任他屠戮?”赵宝琮冷静看她,“京畿营大军未到,你手下的人也不足以护住在场所有人,朕一走,这景明园中众人是什么下场,需要朕明说吗?”

“可那也不能······”燕润禾话未说完,还是咽了回去。她看着下面惊慌失措的人们,再想想康王的行事作风,心中便明白赵宝琮所说不是危言耸听。

“朕在此处稳住他,你们随机应变,若有大乱,先行护送各位太妃离开。”赵宝琮淡淡吩咐一句,便继续安稳坐着了。

“本王今天来得迟了,不曾错过什么精彩事情吧?”康王春风满面,倒是比这园中春色更加得意。他远远看着赵宝琮,身上盔甲反射着日光,晃了赵宝琮的眼。

“自然不曾,皇叔此时来了,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赵宝琮沉静道,眼神向他身后的府兵一瞥,“怎么,皇叔还自带配角和龙套?”

“今天这场大戏,人少了,便不精彩了。”康王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向顾辞一投,“还请摄政王,在今天这场拨乱反正的大戏中,为本王搭把手。”

自打府兵入院起,顾辞便安坐原地,从未慌张,纵使其他大臣女眷慌不择路四处奔逃,他也依然从容。原本众人慌张之下还未曾注意,这时经康王这么一提醒,大家才反应过来,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顾辞······是不是冷静得有些过分了?

顾辞闻言,拂了拂衣袖,才施施然站起。他起身,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周围惊疑不定的人群,才低头一笑,慢慢走到了康王的身边。

赵宝琮眉头愈发低垂——果然,顾辞要协助康王叛乱。

“顾辞!”陈太妃怒喝道,“你可知道你此时在做什么?”

“本王在做什么,各位难道看得不清楚?”顾辞笑着反问。

陈太妃被他噎了一噎,随即更加怒不可遏,“当年先帝临终托孤,让你一个异姓官员之子当摄政王,是对你莫大的信任,大梁乃至中原从未有过前例!你非但不思感恩,如今倒是要造反了?你可还有脸面站在此处?”

“皇嫂此言差矣!”这时康王开口了,“赵宝琮到底有没有资格当皇帝,你我心里都清楚。”

陈太妃脸色一僵,随即放低了声音,“你什么意思?”

“仁宗薨逝时,不曾留下子嗣,只有一道遗旨,让先帝登基。”康王显得振振有词,“既然开了兄终弟及的先河,那我便要问问,为何先帝大去时却强行要将皇位交给赵宝琮一个公主?就算她是先帝唯一的孩子,那也是个女子,按例是绝不可能有继承资格的,宗室并非没有子弟,先帝并非没有兄弟,这皇位,怎么就轮到她赵宝琮了?”

康王这话,未尝不是朝中其他人的想法。当年先帝传位于赵宝琮,许多宗室子弟都十分惊愕,尽管这个过程不曾有什么猫腻,但众人对于赵宝琮的诟病,大多都来源于她继位于理不合。

“先帝遗旨如此,你若不服,尽管到九泉下亲自去问。”陈太妃冷笑一声,“你今日这般作为,先帝不传位给你,也是不无道理。”

“我的作为?难道她赵宝琮便有作为了?”康王直接怼了回去,“她继位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残害忠良,荒废国政,说她是个昏君也毫不为过,要不是顾辞一直以来苦苦支撑,怕是大梁早就败在她手里了!你当顾辞为何今日会弃暗投明,这般皇帝,早就辅佐够了!”

赵宝琮目光向顾辞一望,却见他低眉垂目,没有与任何人对视。她过去不问政事,一方面固然赋予了顾辞大权,但另一方面也着实让他疲惫不堪,或许,那时的顾辞也与现在的她一样,整日在奏折的山海中不得尽头,身心俱疲。

顾辞想要的,究竟是权力,还是解脱?

她也不懂了。

“怎么,累了?后悔了?”陈太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用手指着顾辞,“你享受尽了等同陛下的荣华,给你顾家不知谋了多少好处,让你替陛下操些心,难不成还委屈了你?你既然嫌累嫌苦,当初便该在先帝榻前拒绝,也好让先帝另择贤臣,如今倒觉得陛下不贤明了,竟然还敢逼宫?顾辞,你究竟长了一副什么心肝?”

陈太妃的话十分犀利,顿时点破了赵宝琮那一点不该有的怜悯与自疑。是啊,顾辞该谋算的都谋算到了,该享受的都享受尽了,他对所得到的一切不曾拒绝,又岂有抱怨的道理?总不能,所有的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尽了吧?

赵宝琮定了定心神——此时此刻,她不能辜负陈太妃冒着生命危险为她执言,无论如何都要与陈太妃站在一起。这一次,她绝不退缩。

“朕竟不知顾卿如此委屈,常言道,知子莫若父,”赵宝琮终于开口了,眸光凉凉地看住了远处的顾禅,“顾禅,你儿子的这些心事,你知晓吗?”

顾禅跌跌撞撞地站了出来,脸色苍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顾辞,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说知道,便等同于顾家全族谋反,说不知道,鬼才会信。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前后都是死路。

“其他爱卿呢?”赵宝琮又环视了一圈,“各位平时与摄政王来往甚密,这么大的事,不会也像顾禅一样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吧?”

众臣面面相觑,心中都在叫苦。千真万确,他们对今天的事毫不知情,但当下这种情况,又如何能把自己和顾辞分割得干干净净?一时之间,景明园中鸦雀无声,人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能等着事态继续发展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赵宝琮,你这皇帝今天便当到头了!”康王把众人的沉默当成了无声的反抗,愈发洋洋得意起来,“你若乖乖退位,本王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放肆!”这时一声厉喝响起,众人看去,是燕肃,“你作为亲王,得陛下恩许不曾外放,能够留在京城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如今竟敢作出如此叛逆之事,真当这朝中无人了不成?我倒要劝你及时回头,让陛下留你一条性命才是!”

随即,燕肃又面向顾辞,“顾辞,你与康王勾结谋反,罪不容诛,纵然你是先帝钦定的摄政王,我燕家也绝不饶你!”

燕肃是第一个站出来表明态度的人,赵宝琮微微惊讶,神色玩味了几分。

她左右看了看燕润禾与燕砺锋,二人皆是神色复杂。燕砺锋眉头紧锁,双唇紧抿,似乎是在审视着眼前的场面,而燕润禾已经双眼通红,不知是悲还是愤,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看来顾辞辜负了不少人啊······如此看来,燕家似乎的确被蒙在鼓里,并未与康王有什么勾结。燕肃既然已经明确表态,若再反水,将来也休想继续在西梁立足了。

紧接着,钟不渝也慢悠悠地溜达出来,遥遥对康王和顾辞喊道,“王爷,回头是岸呐!”

也不知道他喊的是哪个王爷,但此时此刻,风向已经隐隐在变了。

有了燕肃和钟不渝带头,其余一些官员也纷纷站出来,痛骂顾辞与康王。一些朝臣们唯独怕此时不够积极,将顾家乃至顾辞骂了个狗血淋头,而在这些人的身后,同样有一些首鼠两端的,缄默不语四下打量,似乎在权衡康王的胜算。

“赵明德,谁失道寡助,一目了然,”赵宝琮淡淡开口,语气不快不慢,“你斥朕先前荒唐无度,朕不辩驳,朕反思过去的所作所为,的确有愧国祚。但从这昭明元年亲政开始,朕便决定抖擞精神,勤政爱民,不辜负先帝重托。这近半年来,朕不敢说脱胎换骨,但比之从前至少有了长进,这一点众位爱卿与叔侄都看在眼里。倒是你,一双眼睛看后不看前,自以为拿捏住了朕的把柄,起兵谋逆,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莫说是朕,就算是先帝在世,也万万不会饶你!”

“赵宝琮!”康王气得眼睛发红,“你竟敢直呼本王姓名!你还有没有将本王这个皇叔放在眼里!”

赵宝琮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不想再和康王如市井小民一样继续吵下去。有这么个皇叔,丢人现眼,当真是让她在众臣面前都颜面无光,她只想燕肃手下的兵能尽快赶到景明园终结这一场闹剧,也省得她与康王多费口舌,拖延时间了。

“陛下如此振振有词,多说无益。”一直静静看着众人表现的顾辞突然开口,向着康王,“王爷,你既然有陛下得位不正的证据,不妨此时拿出来,也好说服大家。”

被顾辞这么一提醒,康王也恍然大悟,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来,“赵宝琮非我赵氏血脉,本王有确凿证据!”

一时之间,众人哗然,就连燕肃和钟不渝都皱了皱眉。赵宝琮盯着那个信封,目光意味不明,却还是冷笑了一下,“证据?手里随便拿张纸就敢质疑朕的身世?”

“是啊,我竟不知,原来谋逆之人想要质疑皇帝的血脉,只需要这般振臂一呼,再拿个似是而非的证据,就算确凿了。”一个清浅带笑的声音传来,赵宝琮回头一看,便见一席素色衣衫缓缓从帷幕后走了出来,优雅从容,俨然不将这剑拔弩张的形势放在心上。

“安涟?”赵宝琮惊道。

“你说陛下血脉不正,我倒怀疑,是你非皇族之人。”安涟走到赵宝琮身边,两眼却看着康王,“在场各位,谁敢保证康王就是武宗的亲生子?又有谁敢保证,他此刻不是混淆视听,刻意引导?”

“朕不是让你留在行宫不要出来吗?”赵宝琮压低了声音,用力将安涟往身后拉,“此地如此危险,你贸然出来岂不是送死?”

“闭嘴吧你。”安涟没看她,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你的账我回头跟你算。”

赵宝琮呆滞了那么一瞬,她看着安涟的脸,突然发现,安涟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他上一次神情如此冷硬,还是在她第一次登门拜访安家的时候。

没来由的,赵宝琮背后升起了一阵寒意。康王谋反,她知道迟早能平息,反而不甚担心,但安涟一怒······恐怕后果就不是很好收拾了。

“安侍君有些胆量,”顾辞似笑非笑,从腰间抽出一把扇子,闲闲地扇着,“本王还以为,你此时已经吓破了胆,正瑟缩在行宫里等着陛下为你冲锋陷阵呢。”

“逆贼闭嘴。”安涟冷冷看他一眼,“不知皇恩的东西,得陛下莫大信任却意图谋反,我看你当真是狼心狗肺连点人味都不要了。顾家也算是百年簪缨贵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忠不孝的货色?果然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当初先帝就算让条狗来摄政,起码它也懂得此时朝着康王吠一吠。”

顾辞的表情僵了。

赵宝琮目瞪口呆——前世顾辞逼宫之时,若是有安涟如此骂上一番,估计她也不至于气得自尽了。

“大胆!”这时康王打算仗义执言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如此对摄政王说话!”

“我是陛下亲封的侍君,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安涟毫不退缩,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文不成武不就,武宗所有子嗣里数你最是没用,你倒是有脸责骂陛下昏庸,陛下起码年轻,尚且有改悔的余地,你这半截入土的老货还如此糊涂才是真的没救了。说你蠢笨,你却还懂得拉拢顾辞来帮你,然而你当顾辞是个为他人做嫁衣的?你何德何能让他为你当臣子?就算今日皇位易主,继位的究竟是谁还尚未可知,怎么,顾辞在陛下手下是个反贼,到你手下就是忠臣了?你哪里来的自信?”

安涟这话骂的痛快,就连一旁的陈太妃都赞赏地点了点头。康王听了,似乎也隐隐有些怀疑顾辞此番助他的用意,偏头看了顾辞一眼,不说话了。

顾辞斜眼一瞟,心中叹了口气,没有搭理他。

“安侍君说话未免太过刻薄,康王不管怎么说也是陛下的长辈······”人群中不知是谁缩着脖子说了这么一句。

“有胆量便站出来说,这皇家俸禄让你吃得连脊梁都不长了?”安涟直接打断了那人的话,朗声道,“趁着你家这造反的主子还能苟延残喘,你倒不如现身虔诚跪拜一番,将来处斩逆贼的时候还能让你挨着你家主子谋个上路的好位置。若是不敢,便趁早闭上那张是非不分的嘴,省得污了陛下耳朵,将来每每想起你都觉得恶心!”

这一番舌战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了。康王被气得脸色涨红,指着安涟半天说不出话来,顾辞深呼吸了一下,才又提醒了康王一次,“王爷,无需跟他废话,让赵宝琮认清了我们所言非虚便是了。”

“对对对,”康王这才想起自己手中的杀手锏,“赵宝琮,你莫要怪皇叔我不给你留情面,你既然执迷不悟,我便当众朗读这信,让文武百官都知道你不是赵家人!”

赵宝琮咬了咬后槽牙,倒要看看康王能拿出什么真凭实据。

“王爷,还是莫要读了,”顾辞又是一拦,“毕竟涉及皇家体面,抖落出来,于先帝亦是颜面有损。不如只给赵宝琮看了,让她醒悟,自行退位,也省得再动刀兵,岂不是皆大欢喜?”

康王看了看赵宝琮,又看了看顾辞,似乎并不是很想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去。顾辞察觉出他的踌躇,轻笑一声,体贴道,“或者,由我来给她,我有武功傍身,必不会出岔子。”

康王没有说话。

顾辞的声音多了几分猜忌,却又显得漫不经心,“还是······王爷连我都不信任。”

未及康王开口,他便继续说道,“你我今日在这花朝宴上起兵,早就没有回头路了,如今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能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若不能,此地流血漂杵,王爷与我也是要共进退。事到如此,倒也不必再防范着什么了。”

康王的心思被戳破,有一瞬的尴尬。他咳了几声,便拍拍顾辞的肩膀,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他,“自然是信任的,兹事体大,我这不是也要考虑考虑嘛!”

顾辞两指夹住那封信,轻轻抽了出来,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白了康王一眼。他转而站立,将手中的檀香木镂空扇子缓缓转开,微笑着看着赵宝琮,“陛下,是臣送去,还是你亲自来取?”

“陛下,臣去。”燕砺锋对赵宝琮低声道,“他武功甚高,恐怕会劫持,便由臣为您拿回来。”

然而赵宝琮看着顾辞手中的扇子,目光沉了沉。这把扇子是顾辞从她案上拿走的,那时顾辞看似玩笑,却异常认真地让她以这把扇子为信物,务必在关键时候信他一次。关键······此时此刻国祚危难,逆贼作乱,算不算是关键?

顾辞悠然自在地将扇子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似乎刻意在向她展示。赵宝琮清楚,顾辞是从来不用扇子的,这时拿出,必然是提醒她那一天的约定。

只是,顾辞要她相信什么?相信他现在是被康王胁迫非他本心,还是相信他其实是逢场作戏假意投靠?一旦此举有诈,顾辞以扇子为饵诱她放松警惕,反将她擒获,又该怎么办?

你让我信你,我该如何信你?

她不是没有相信过顾辞,只是那时代价太过惨烈,她已经不敢再用重来一世的命运去赌了。

顾辞亦定定看着她,脸上闲适,眸中却是一片冷光。

“怎么,怕了?”康王嗤笑道,“毕竟是女流之辈,别是吓破胆了吧?”

赵宝琮遥遥与燕肃对视一眼,燕肃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赵宝琮便了然此时京畿卫已经控制住了景明园,康王的府兵再无回天之力了。只要这个花朝宴现场没有伤亡,康王发起的动乱便可顺利平息,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粉碎康王这所谓的证据。

“朕亲自去,既然是身世秘辛,当然要朕亲自去拿。”赵宝琮低声对燕砺锋说道,沉着冷静,“朕知你会些暗器,一旦顾辞有挟持或其他异动,你便刺他咽喉命门,务必一击即中,将他立毙当场。”

她面色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狠厉非常。辅佐她十几年的人,她言语间说杀便杀没有丝毫迟疑,使得燕砺锋也怔了一瞬,但紧接着,他便果断答应,“是。”

赵宝琮微微偏头,凉凉瞥了燕润禾一眼,“你配合他。”

燕润禾看着她,似是这些年来从没认识过一般,目光惊异又陌生。赵宝琮没有等她的回答,转头直视顾辞,朗声道,“朕去。”

“陛下?”安涟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不可,太危险!”

“无妨。”赵宝琮拍拍他的手,“朕倒要看看,顾辞还敢做出什么事来。”

她挺直了脊背,面向顾辞,一步步向他走去。她过去习惯了逃避和受人庇护,总觉得顾辞会为她遮风挡雨,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地无条件去信任。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她与顾辞不过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是被先帝一道遗旨连接在一起罢了,她的路终究是要她自己去走。至于顾辞能陪她走多远,什么时候离开,以怎样的方式离开,都不重要。

她看着顾辞手中的镂空木扇,心中一唏——信任如何,不信任又如何?帝位飘摇之际,谁还会再借信任二字感情用事?

行至一半,赵宝琮便停了脚步。她平静笑着,从容不迫,“朕已经走了一半,剩下一半,顾卿也该展现你的诚意了。”

两人中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四下空旷,若周围无人,燕砺锋出手便会更顺利一些。赵宝琮心中盘算着,脚上是绝不肯再多走一步了,她就定定看着顾辞,似乎也在用目光逼迫他妥协。

“好。”顾辞答应得很干脆,“臣过去。”

他缓步而行,很快就走到了赵宝琮面前。场中的气氛随着两人的距离拉近而变得愈发紧张,所有人的视线像细密的蛛丝般粘在两人身上,仿佛连空气都在渐渐绷紧。

只有赵宝琮神色如常,伸出手,“给朕吧。”

顾辞身量高大,站在她面前,便挡住了光,几乎将她笼罩在阴影中。她没有抬头,大概是不愿仰视一个逆臣,于是顾辞也只能看到她垂下的眉眼,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她的确和以前不同了。那时的她只会惊惶流泪,紧闭宫门,以为这样可以拖住叛军的脚步,如今却如此冷静,虽然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但这个气势,多少有点皇帝的样子了。

信封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她手上,大概里面也没有太多的东西。赵宝琮手指一攥,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帷幔下的皇帝坐席走去。顾辞还保持着给她信封的姿势,一个人站在那里,直到赵宝琮站定,他才慢悠悠地收回手,抬头一笑。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