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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七章 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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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案上,各司主官的奏折整整堆了一尺半高,着实将赵宝琮惊了一下。纵使是上朝,也从未会递上来这么多奏折,这朝廷里究竟又出了什么大事?

她直接拿起一本——是刑司联名上告,请女帝以孝为先,眷顾宗室,勿处康王死罪。

又拿一本——是宗室子侄联名上告,请女帝怜悯宗室,顾念先帝体恤,饶康王一条性命。

再拿一本——竟是燕肃和顾禅联名上告,直言女帝杀伐太过,以致宗室和百官惶恐。康王的亲眷已经尽数被诛杀,于情于理,都不应再杀康王。

每一本都是联名上奏,如此算来,竟是每一司、每一族都在为康王求情。赵宝琮冷笑一声,突然就明白了,为何陈太妃会将她叫去训话了。

她听说了今日顾辞去过慈养宫见礼,那时只当顾辞是去看望长辈,不甚在意。此时想来,大概是顾辞决定从陈太妃身上入手,请太妃说服她不杀康王,偏偏太妃不愿,多半回绝了顾辞。顾辞不肯放弃,这才又来劝她,陈太妃只怕她的意志会被顾辞动摇,这才急匆匆地将她召到了慈养宫。

赵宝琮生母早逝,从小被陈太妃抚养长大,两人有如亲母女一般,除却顾辞,她便最听陈太妃的话。顾辞明白赵宝琮必是非杀康王不可,于是干脆放弃了怀柔,转而号召朝中群臣,这般来逼迫她。

不到半天,他就能召集这么多的大臣联名上奏,一呼百应,当真令她后背发凉。

顾辞的能量,恐怕远比她想象得更大。

“他们若不如此力保康王,我或许还能放过他,可既然他们这般逼迫,那康王便不死不行了。”赵宝琮没有再看剩下的奏折,“这个朝廷,究竟是我说了算还是顾辞说了算,就看康王死不死了。”

祝良夕担忧道,“那这些奏折……”

“放着吧,就让他们以为,他们已经得逞了。”赵宝琮目光沉静,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要惊动任何人,将先帝遗旨请出来,你我二人,秘密去见康王。”

“要做何事?竟要请出遗旨?”祝良夕讶异。

赵宝琮平静且坚定,“赐死。”

……

刑司大牢里,赵宝琮缓步走到康王的牢房前,目光冷淡。

康王须发散乱,目光虚滞,一副萎靡颓唐的模样,全然没有了花朝宴那天得意洋洋的架势。赵宝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精致的下颌线勾勒出漠然的弧度,让她的脸隐藏在黑暗里,更加晦暗。

典狱官员站在赵宝琮身后,双手不住地哆嗦,朝甬道入口看了几十眼都看不见人影。女帝就在眼前,他不敢失了仪态,但他心中暗暗叫苦,眼看着就要站不住了——裴大人啊裴大人,你倒是快来啊!

再晚一步,康王就没命了。

“赵设真是可惜了,”良久,赵宝琮才悠悠对康王说了第一句话,“他是朕这些兄弟里难得聪明伶俐的,若不出意外,他将来也该继承你的王位。只可惜,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白白受了牵连。”

康王默然不语。

“他与朕年龄相仿,小时候,先帝还十分喜爱他,常常召他入宫读书。”赵宝琮佯叹一声,“先帝倒是不指望你能匡扶皇室,不过对于赵设却是寄予厚望,当初,特意告诫朕要重用赵设的。”

康王终于动弹了一下,他的眼睛抬起半边,盯着赵宝琮,“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阿设?”

“朕是皇帝,如何说不得?”赵宝琮笑道。

“你也配?”康王嘲讽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那你有哪一点比得上阿设?先帝驾崩的时候,就该过继阿设继位,结果他偏偏选了你。你一个外人,却成了皇帝,可笑,可笑。”

典狱官愈发抖若筛糠。这种皇室秘辛不是他能听的,他放个耳朵在这里,只怕是和康王一样出不了大牢,但此时他又不能拔腿就跑,只能是冷汗涔涔而下。

所幸赵宝琮吩咐道,“去,把朕让你准备的东西取来。”

典狱官逃也似地立刻快步走出大牢,不见了人影。支开了外人后,赵宝琮的笑容顿时消失,“你最好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无所谓,你爱信不信,”康王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又显露出战胜的得意来,“证据被你那侍君毁了,你便权当我是胡说,怎样都行。只不过······”

他猛地站起来,与赵宝琮对视,“赵宝琮,我且再叫你一声赵宝琮——不是你的,终究不会是你的。”

祝良夕立刻上前隔开了康王与赵宝琮的距离,纵使中间隔着厚厚的牢门,赵宝琮看见康王那双不甘又得意的眼,依然头皮一麻。陈太妃说得对,康王是决计不能再留了,她的血统,不允许任何人质疑。

“你啊,百年之后,会葬身何地呢?”康王说完这句话后心情似乎很好,在逼仄的牢房里来回踱步,“我是肯定会进皇陵的,至于你,你不如现在就祈祷乱葬岗的野狗少吃几口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牢房中回荡,凄厉又狂妄。赵宝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知怎的,心情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无论康王知道什么,掌握什么,他现在都是要死的人了;无论她血统如何,前路如何,她都是活着的人。经历了顾辞逼宫之后赵宝琮才明白什么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下来是最重要的,活着才会有转机。连性命都失去的人,再怎么叫唤,也不过是将死的哀鸣。

这时典狱官捧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陛下,东西拿来了。”

托盘上,只有一杯清冽的酒。

康王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皇叔——朕且再叫你一声皇叔。”赵宝琮示意典狱官将酒给康王递过去,“念在你是宗室,朕可以让你保全尸身,葬入皇陵。”

“赵宝琮,你不孝。”康王眼睛发红。

“赵明德,你不忠。”赵宝琮淡淡回应。

她冷静又坦然,看着将死的康王像看着一株没能活过冬天的枯木。赵宝琮以为自己根本无法处死拥有血缘关系的皇亲国戚,可真到了这一步,她发现自己心中意外地平静,甚至比看一株枯死的花草,更加冷酷。

康王半晌没接,赵宝琮便提醒道,“如果不肯,那朕赐你的,便只有赵设那样的死法了。”

康王突然抓过酒杯,干净利落地一饮而尽,喝的太急,还呛咳起来。赵宝琮以为还得拉扯一番,没想到康王反而果断,一杯鸩酒下去,这一场所谓的逼宫,就真的结束了。

“我,会向先帝,言明你所做的一切······”康王七窍渐渐流出血来,他每说一个字,都有大口的鲜血喷出来。赵宝琮退了几步,不让那血沾到自己衣服上。

随即,她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先帝?大概就是先帝保佑,祖宗保佑,她死在太庙了,却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命运站在她赵宝琮的这一边,皇位最终是她的囊中物,这般眷顾,已经让她有足够的自信,此生坐稳这至尊之位。

任何人,不能阻挡。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奔跑而来,急切非常。赵宝琮冷静地看着入口的方向,不多时,果然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疾奔而来,直接冲到康王的牢房前。而他们看到的,已经是气绝身亡的康王了。

是裴澄,还有顾辞。

康王的死令他们愕然不已,许久,裴澄才缓过神来,僵硬地向赵宝琮行了一礼,“臣,参见陛下。”

顾辞没有行礼,脸色泛着铁青。

“你们两个,这么着急,来做什么。”赵宝琮的语气平静又自然,如同不远处横着的不是一具她亲自下令毒杀的尸体。然而这般场景太过诡异,愈是平常,愈显诡异。

“臣本打算今日提审康王,未曾想……”未曾想你已经把他杀了。裴澄大概失望又生气,语气也低沉冷硬。

“如此确凿的谋反,还有什么好提审的?”赵宝琮轻快一笑,反而显得愉快,“顾卿你呢?”

“臣亦打算协助裴大人提审。”顾辞则比裴澄稳重得多,突遇变故,依然不形于色,“陛下在此,臣同样意外。”

“陛下此举,实在不合规制!”裴澄终于按捺不住了,“如此结案,如何交代?”

“交代?给谁交代?”赵宝琮反问道,“康王谋反,最该得到一个交代的,正是朕!”

裴澄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立即放缓语气,回圜道,“朝中百官都在关注康王一案,至少该让康王签下认罪状,才算是一套完整程序。陛下此时赐死,恐怕会被好事者渲染成刻薄不孝,于陛下声誉有损。”

“忠孝忠孝,忠在孝前,他赵明德既然不忠于君,朕也不必再留什么孝道。”赵宝琮盯着裴澄,一字一句道,“赵家的事,除了朕,任何人,都无权置喙。”

她是西梁的主人,本就应该是她一锤定音,而不是让她被旁人意见裹挟。莫说是一个康王,就算是朝中重臣,宗室贵戚,她要杀要罚,也轮不到旁人插手。

就算是顾辞出面求情,也同样如此。

“把尸体收殓了吧。”良久,顾辞才开了口,对裴澄吩咐道。他转而看向赵宝琮,语气平常,“此处阴冷,陛下莫要久留,剩下的事,让刑司处理了便是了。”

赵宝琮并不言语,兀自走出了刑司大牢,顾辞跟在她身后,也缓缓走了出去。裴澄还保持着垂头应询的姿势,待眼角余光瞄到祝良夕也走出了甬道后,立刻低声急呼一旁的典狱官,“快快,按王爷说的来!”

两人急匆匆地打开牢房的锁,七手八脚地扶起康王的尸体,裴澄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将里面的液体一股脑从康王嘴里灌了进去。时间如沙漏里的砂砾一样细碎又缓慢地流逝,终于,小半个时辰后,康王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虽然人依然昏迷着,但胸口开始起伏,已经恢复呼吸了。

裴澄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望着远处的地牢甬道,“不愧是王爷,真是······神机妙算啊。”

······

出了大牢,待日光照到身上,赵宝琮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地牢确实刺骨阴冷,待久了便遍体发寒,尤其是她第一次赐死宗室,尸体的可怖模样犹在眼前,终究是无法真正做到视若无睹。

“臣还有一事,要亲口向陛下禀报。”顾辞站在阳光下,稀松平常的语气就像平时与赵宝琮交谈一样。

“如果还是纠结于康王,就不必说了。”赵宝琮直接回绝。

“陛下误会了,不是康王。”顾辞无谓一笑,“人已经死了,多说无益,让裴澄将后事处理好,此事也就过去了。康王是陛下的叔叔,又不是臣的叔叔,予杀予放,陛下做主便是,臣虽然提了建议,但总归是不能做陛下的主的。”

你知道就好。赵宝琮在心里说了一句,便问道,“那你有何事?”

“之前柯虔对祝女官说过,想必陛下也知道了。”顾辞收敛了神色,“花朝宴当天,景明园附近出现了北齐服色的人,他们训练有素,大概是暗探杀手。此事重大,臣以为应当尽快彻查。”

赵宝琮也想起了这事。这事非同小可,确实不能掉以轻心,“不是康王勾结北齐?”

“不是。”顾辞回答得确凿,“臣在花朝宴之前就已经将康王府内外尽数掌握,确实没有发现与北齐有关的任何东西。康王虽然跋扈,但并没有多么通达的交际网络,以他的能力,也无法与北齐联系。”

“那会是谁······”赵宝琮思索着。西梁与北齐已有十几年没有交战,商贸渐渐发展起来,不少北齐商人越过塔格沙漠进入西梁贸易,而西梁为了增加财政税收,也就允许了民间的贸易往来。景明园附近的北齐人必然是通过某个中间人才能在西京畅通无阻,而那中间人,说不定就是西京的某个北齐商人,这才是关键。

她想了半天,冷不丁抬眼看顾辞,“你是不是又已经想出主意了?”

顾辞真诚摇头,“真没有。”

赵宝琮明显不信。

“的确没有,臣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件事,却都没有眉目。”顾辞失笑道,“臣也疑心是有北齐商人在西京里应外合,只是区区商人,又如何能调动北齐军人?更大的可能,应该是有北齐皇室的人假借商人混了进来,但臣现在没有证据,灰羽卫查探数日也没有结果,也不能贸然定论。”

“灰羽卫查不出结果,恰恰说明确实有问题。”赵宝琮沉吟道,“哪有普通人做事天衣无缝的?若是小心翼翼全无痕迹,反倒证明这些人心怀鬼胎,甚至于,他们在有意避过灰羽卫的视线,隐藏自己的破绽。”

顾辞认同地点点头,“此前臣便关注到,近几年北齐进入西梁的商人陡然增多。贸易繁荣固然可以增加财政和税收,但难免会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故而臣增加了边银税的税额,若是普通商人则会因为成本增加而放弃入梁,但若是探子细作,便是花出再多的钱银,也是要想方设法进入西京的。如此,对近半年来入梁的人加以调查,说不定可以找出一些端倪。”

“你是在怀疑鸿汇商会?”赵宝琮眸光一转,“鸿汇商会倒是在增收边银税后也依旧保持着与大梁的贸易往来,不过鸿汇商会家大业大,塔格沙漠中的路线便是他们开辟出来的,自然也有应付边银税的家底。仅凭这个便怀疑他们,恐怕站不稳脚。”

“那便让灰羽卫再好好调查一番吧,这段时间,臣会让他们严密监视商会的进出人员。”顾辞点点头,“商贸是大梁重要的财政来源,臣本不想苛待,但若是这些别国商人意图颠覆大梁社稷,臣便不会放过他们。”

赵宝琮并不否认他的话,“社稷之重,不容有失,自然不是区区钱银能相提并论的。如此,便有劳顾卿费心,朕打算让良夕与灰羽卫一同去监视,为你们添些助力。”

顾辞眼中的温度降了降,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他才缓缓道,“祝女官贴身侍奉陛下,若离了宫,陛下的饮食起居可就无人照顾了。”

“顾卿此言差矣,这宫中这么多人,多的是能伺候的。”赵宝琮似是听到了好笑的事,“良夕功夫过人,不会给灰羽卫添麻烦的,让她去打探朕也放心,就这么定了。”

她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装作看不出顾辞的不乐意。

林焕游历四方,不少朋友都是各个商会的人,顾辞若一意深究,难免会把林焕牵扯进去。她让祝良夕去盯着,如果查出端倪,也好提前知晓处理,她自是相信林焕不会与什么细作线人有染,但顾辞与林焕向来不合,若借这个由头诬陷造谣,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辞思索了一阵,最终还是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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