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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六十八章 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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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汇商会对面正好是一家客栈,祝良夕和柯虔二人各开了一个房间,对外只说是他们是从东隅来的姐弟二人,行走江湖,来西京游历的。西京本就有不少江湖人士和别国商人,他们并不扎眼。

鸿汇商会人来人往,无论是贩卖皮毛或香料的商人,或是游历此地的侠士,都会来拜会一番。骤然加重的边银税对鸿汇商会似乎没有太大的影响,祝良夕能看到门口车马络绎不绝,不少人都带着礼物来到这里与其他商队交流。因是北齐商会,这里也算是一个北齐的老乡会,不管是不是商人,都会经常出入这里。

祝良夕和柯虔一连看了几天,都没有什么收获。那日出现在景明园附近的神秘北齐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柯虔让灰羽卫在全城搜索,都没有找到一个人。而他和祝良夕监视许久,也不曾见过鸿汇商会有半点异常。时间久了,终是有点倦怠。

这一日,柯虔推开门,便看见了坐在窗台上有一下没一下晃着腿的祝良夕。

“祝女官,我买了一些蜜饯果子,吃点吧!”柯虔把手中的油纸包递过去。祝良夕已经连着几天熬通宵了,他无从犒劳,倒是听说女子总爱吃些甜的,便想着起码买些零食,多少抵消一些辛苦。

“谢了。”祝良夕大方接过,三两下拆开,往嘴里塞了一颗蜜渍山楂。两腮突遭甜味,冷不丁地一阵酸麻,她却觉得精神为此一振——寡淡的嘴里吃一口酸甜的山楂,便似久旱逢甘霖,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你也吃点。”她将油纸包往前一递,示意柯虔也拿一些。柯虔捏起一颗,放进嘴里,当即酸得浑身一抖,祝良夕看他这样子,不由得也笑了笑。

“蜜饯摊子的老板说,前段时间的确有几个生面孔进过鸿汇商会,不过每天进出的人太多,他也只当是最近新来的商队。”柯虔咽了嘴里的山楂,才说道,“寻常人不会分出精力来关注这些,要想知道那些人是否与鸿汇商会有染,我看还是得去他们自己人那里打探一番。”

“不急,如果那些人真是北齐高手,又岂会不知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他们?”祝良夕慢悠悠吃着,并不心急,“最近几天,无论我们如何调查,他们都不会露面的。就要多等一等,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我们只是例行公事的时候,他们才会现身。”

柯虔点点头,“言之有理。前段时间我们四处探查,却一无所获,现在也该到了倦怠的时候了,正好这几天我们也能歇一歇,给他们麻痹大意的时间。”

说是四处探查,但这几日东奔西走的多是柯虔一个人,祝良夕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客栈里监视着鸿汇商会的动向。整日奔走终究辛苦,祝良夕这倒也是清闲,尤其是柯虔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小零食,没有一次空手而归,也算十分用心了。

“我听说你十几岁开始就给你们王爷当护卫了,”祝良夕一边吃着蜜饯一边说着,“十几岁就有给顾家当护卫的功夫,不知你幼年师承何人?”

柯虔一滞,许久没有说话。祝良夕察觉到他有些抵触这个话题,便一笑道,“随便一问罢了,不必回答。”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西京城中,知道我来历的人不少。”柯虔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没有师承,我是从南疆来西梁的。”

祝良夕一怔。他这一句话虽然短,但包含的信息却多——柯虔口中的南疆位于南唐的最南边,遍布着高大的原始密林和瘴气毒虫,是整个中原最为神秘的地方。越是闭塞的地方,越容易诞生蛊惑人心的信仰,故而四百年前南疆岐罗教盛行,势头之盛甚至一度威胁宁朝政权。

后来岐罗教被青冥山联合其他各派共同剿灭,兴盛一时的蛊毒之术也就此销声匿迹。但祝良夕知道,这个南疆□□不过是从地上转入地下罢了,暗地里依然有人打着当年教主后人的名义招揽教众,扩充势力,是中原一大隐患。南疆无人不信岐罗教,无人不入岐罗教,根本无法根除,故而现在四国一听某人是从南疆来的,都会避而远之。

“我对当年那场蛊人□□的事件亦有所耳闻,算算时间,也正好能对得上。”祝良夕语气悠闲,不似在讨论一个沉重的话题,“你是从那个时候离开的吗?”

“是,”柯虔坦然点头,“我原本是少教主护卫,按理说一生都不能离开南疆的。但蛊人□□中,少教主失踪,圣女被杀,剩下的教众都四散逃离,我无处可去,便翻越了落霄山,来到西梁。那时我被云霆营捉住,当做南唐探子押送西京受审,是老爷看中我这一身武功,才留我在顾家做护卫。后来王爷从青冥山回来,我便受命带领灰羽卫,成为王爷一人的护卫了。”

他说得平淡,却清楚明晰,没有模糊和隐瞒。祝良夕心中讶异他如此坦诚,但也惊诧,原来柯虔还有如此波折的一段经历。

“我听说,南疆凡是入了岐罗教的人,身上都会被种下毒蛊。”祝良夕试着问,“那你······”

“我也有。”柯虔平淡道,“尤其是我们这些教主护卫,身上都会被种下致命毒蛊,蛊母在教主手中。只要教主愿意,驱动蛊母,我身上的毒蛊就会发作,立刻要了我的命。”

“不能拔除吗?”祝良夕不禁有些担心。

“除了教主,谁都动不得。”柯虔无谓地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不过不用担心,自当年的蛊人□□之后,我们少教主失踪,这么多年来都杳无音信,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就算他还活着,又岂会知道我在西梁呢?”

可这在南疆被视为叛逃,只要被那什么少教主发现柯虔在西梁,柯虔恐怕难逃处置。祝良夕以前并不知道柯虔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还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西梁人,如今听了,心下总有些不忍。

“我当年在中原时,也认识几个江湖朋友,回头帮你想想办法。”祝良夕将语气变得轻快了些,仿佛也是在安慰他,“这毒蛊虽然深奥难懂,却也不是无人能解,兴许遇到此间高手,顺手为你拔除了也说不定。”

“那我便先行谢过祝女官了。”柯虔笑道,“我一直觉得,在王爷身边,比在南疆要自在的多。那里终年不见天日,潮湿酷热,连人都会变得阴郁,我从来都不喜欢。其实就算毒发死了又怎样呢,我已经摆脱了那样的生活,没什么遗憾的了。”

说着,他回头看祝良夕,“说起来,我一直都好奇你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是在中原习得的吗?”

祝良夕原本是看着他的,听了这话,便移开了眼神。柯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嘴了——祝良夕来历神秘,不肯对任何人提起,整个西梁恐怕除了陛下无人知道她的底细。他本是随意一问,但在祝良夕听来,多半是在刺探她的来历。

于是柯虔连忙补道,“算了算了,我去下面看看。”

“我有一个师父,两个师兄,我的武功,是我师父教的。”祝良夕懒懒开口,“按照惯例,我师父只能收两名弟子,不过那老头子离经叛道,偏生到他这一代,便要多收一个我。我师父有样宝贝,两个师兄都想要,整天争啊,抢啊,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想跟他俩争个你死我活的,便干脆四处游历,随便一选,就留在西梁了。”

她回头,看着柯虔一摊手,“就这么简单。”

冷不丁听到祝良夕说这些,柯虔一时分不清自己心中想得到底是终于为王爷又刺探到了有用的消息,还是自己竟有幸成为继陛下之后第二个得知祝良夕来历的人。她说得并不详细,关键信息都是一带而过,但柯虔明白,今日祝良夕能开这个口,对他已是莫大的信任,他站在当地,左思右想,最后说了一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祝良夕哈哈大笑,半天才止住。她悠悠看着客栈下面的来往行人,有几分潇洒落拓,“我既告诉你,便不怕你对别人说。你既满足了我的好奇心,那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柯虔走回去,靠在窗边,和祝良夕一起看着对面的商会。这个女子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江湖豪气,新奇又神秘,强大又洒脱,令他的心,有时便会怦然而动。

突然,祝良夕脸色一变,猛地凑近窗口几分。

“怎么了?”柯虔立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祝良夕示意他噤声,双眼定定看着刚从鸿汇商会走出来的一个男子。柯虔目光同样锁定了那个人——那是一个黑衣男子,五官精致显得文雅,然而眉眼中却有隐隐的睥睨张扬。此人一看便是练家子,身材瘦削高挑,步伐稳健无声,柯虔稍一打量,便发现他也是难得的高手。

这个人,一定和景明园周围的北齐人有关。

“他竟然来了西京······”祝良夕喃喃道,“要有大事了。”

“他是谁?”柯虔忍不住问道。

祝良夕冷笑一声,“我去禀明陛下,你去告诉你家王爷,现在就走,一刻都不要耽搁,就说——”

她语气更冷,“我那不长心肝的师兄,长夜山庄二弟子薛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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