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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这里住着的大部分都是分家的人，他们负责海眼神社的维护和祭祀事宜，每一代的暝巫女也都在这里长大。宗家的人跟我们一样，只是暂住。”家入硝子托着茶杯小尝一口，温润清香的茶汤直入喉间，带来甘甜的余韵。

“听硝子这么说，榊宮秀中其实只是被委派过来跑腿的人？”夏油杰也拿起茶杯，想起刚才硬闯内院时，除了榊宮秀中的部下，其他人并未阻止他们。

“哈，真要说的话，这里更像某种前哨站吧，真正大人物都躲在后面了。听说，榊宮宗家似乎是住在山外面更大的本宅之中。”家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身后的墙上，“小萤的父母大概也在那边吧。”

“……他们连亲生女儿都扔下不管了吗。”听到这里，夏油杰沉下眼眸，茶杯在他手中微动了一下，清绿色的茶水晃荡着泛出光泽。

“有个弟弟。”

“什么……？”

“小萤被选为暝巫女后，她的父母很快诞下了第二个孩子。”家入硝子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只是用指尖沿着杯缘滑动，凝视着茶汤中微微冒起的漂浮气泡。每当那些气泡破裂，那些微弱的声响都像在倾诉着什么。

“……”夏油杰也沉默了。悟口中所说的‘弃子’就是这个意思吧？

自己对这些大家族内部残酷的竞争早有耳闻，但直到亲身经历后才真正感受到那种疯狂。地位、力量、权柄……在关乎自身的利益面前，任何东西、哪怕是年幼的孩子，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棋子。明明没有爱过她，却还要把无端的职责强加到她的身上……

“也别老是担心别人，你最近怎么样？”

“我吗？”

“前段时间不是有在失眠吗？”家入硝子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又沏了一杯茶，短短几字中隐藏的是从不宣之于口的体贴。她杯中的茶叶已经完全舒放开，像一朵荷花渐渐展现出优雅的姿态。

“好些了。”夏油杰缓慢抬起眼，也不去深究她是怎么发现的，“萤的术式好像能用于调整术师的咒力输出状态……我想，也许跟这个有关。”

咒力的本质即是诅咒，如果使用不当，也必定会产生某种污秽吧……

家入硝子轻抿一口茶汤，随口道：“那可得谢谢人家。”

闻言，夏油杰应和一声，便埋下头去喝茶。不料刚沏好的茶汤又把他烫得一震，手忙脚乱。

……明明只要坦诚说出来就好了吧。

家入硝子没有道出这句心里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的男同学一眼。

不消片刻，为他们准备的午膳便呈了上来。

一盘盘精致的古典餐盒打开，其中的料理按食材和颜色搭配装盘，构成了色彩缤纷的画面。每一块寿司都是精心制作，白色的米饭颗粒整齐排列，辅以各种海鲜或蔬菜。新鲜的生鱼片光滑紧实，微微透出粉红色的血线，引人垂涎。除了冷食，还有天妇罗和蛤蜊汤。

这里临近大海，附近的小镇也都是渔港，想必最有名的特产就是海鲜了。

于是，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两人将寿司送入口中。

香酥可口的紫菜紧紧包裹着整块寿司，其中的白米饭都用微甜的醋特制过，饱满而有弹性。鱼生的肉质细腻紧实，充盈着海洋的味道，在舌尖上化开的感觉让人产生惊艳。

“很好吃，鱼肉处理得很好没有腥味。”家入硝子点点头。由于怕腥，她平时是极少吃刺身的，可这次却意外觉得不错，那种留在味蕾上的余韵，让人忍不住想再来一口。

“家入小姐能喜欢太好了！”

坐在榻榻米上的榊宮萤褪去繁重的传统服饰，换上了日常便装，一袭白色上衣和浅紫色短裙，唯独留着暝巫女琳琅夺目的珊瑚发饰，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爽甜美。

“这些……都是萤做的吗？”夏油杰微微震惊。

“大部分都是菊池奶奶她们做的。”少女摇摇头道，“我只帮忙处理了海产的部分，嘻！”

海、海产……？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的脑海中浮想联翩：天真的小兔子手握着两把生鱼刀，把一条三文鱼抛到空中。刀光飞闪下，整条海鱼立即被分解成了一块块均匀的生鱼片。

有点难以想象呢。

“小萤以后跟他们一样叫我硝子就可以，别见外。”席间，家入硝子建议道。

“可以吗？”少女歪了歪脑袋，目光好奇又谨慎。

“那么，也直接喊我名字吧。”夏油杰顺势加入，语调心安理得让人找不到破绽，微扬的唇角却带着别有深意的弧度，蛊人心弦。

“可是……”她一下子犯难了，不知道如果是好。

如果是同为女孩子的硝子倒是没关系，但对方是男孩子的话……就感觉有些害羞了。

“再说了，我们也没喊你暝巫女大人，不是吗。”家入硝子见她犹豫，便又轻轻推了一把。

“这么说好像也是呢~”榊宮萤被逗得轻笑起来，个性天然的她很快接受了这件事，应允下来。

“咦？悟君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这下聊到改称呼的事情，她才幡然醒悟还少了一个人。

家入硝子亮出手机屏幕，只见通讯面上播发着一段手机录像：五条悟一脸抗拒，正在被几个辅助监督围着塞进车里，他一边叽哇乱叫，一边嚷着‘老子还会回来的’。这是什么经典反派宣言……？

“被逮回去了吗。”夏油杰看着手机视频，无可奈何的样子如同狐狸假寐，“毕竟悟本来就是偷跑过来的，而且早上的事，宗家估计也不会再让他踏进榊宮家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庆幸自己是名正言顺过来执行任务的，不会被人当绑架犯遣返。

“这样啊……”少女不太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只是单纯地惦记着自己没来得及讲的故事。

此时，黑色的轿车正在路上高速行驶着，车内的五条悟蓦然打了个喷嚏。

哼，一定是杰他们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他心里正捣鼓着，手机却响了起来。

五条悟眸色一沉，这是一段他特意设置的提示音，它的响起意味着很可能会收到不太好的消息。

“是我，查到了?”他接通电话，听着另一头汇报过来的信息，目光慢慢移向车窗外。

蔚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雨后未晴的天。